人群散开,从中走出一拨人。
哀嚎着,痛斥着,中间躺着一名虚弱的老者,为首的中年方脸男人和短发妇人满脸愤慨,指着时语沉痛斥:
“就是他!就是这个时氏诊所!我爸贪小便宜在他这里装得骨骼强化器,现在半个身子烂掉了!”
短发妇人抹眼泪哭泣,拜天拜地声音凄苦:
“我爸本来身体还行,就是感到右手有些骨质疏松,本来我们说攒攒钱去下城区看,但他觉得太贵,于是就背着我们偷偷来这里看了病……”
“两天前还好好的,结果今天突然开始浑身长疮溃烂,呜呜呜……”
“哎哟!爸啊!你怎么就不听劝呢!那么便宜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啊!姓时的,你怎么下得去手!怎么敢赚这种黑心钱的!”
老人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说不出话,瘫在担架上,他的上半身和一条手臂爬着浓疮,靠近胳膊处溃烂得能见骨头,在附近嵌着一块芯片,芯片附近最为严重血肉模糊。
他眼睛瞪得圆圆的,死死盯着时语沉,嘴巴蠕动,像在说什么,但表情着实可怕。
众人看着都觉得疼,有的甚至不忍心再看捂上眼睛。
若是真如他们所说,那时语沉真的是没有良心,于是纷纷指责:
“看不出长得挺像样的,没想到良心被狗吃了!”
“有证照又怎么了,不过是合法骗钱罢了,呵呵,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就是我不敢在体内装义体的原因,害怕出事。”
“你那是穷吧笑死!”
时语沉微笑着看着闹剧,他那笑容被解读为恶魔的笑靥,更加成为围观人群指责的重点。
但时语沉只是想到了现实世界里的医闹,没想到赛博世界里的居然差不多,一时感慨万千。
当年,自己的父亲就是在一场医闹后再也拿不稳手术刀,而来闹事的人判了十年,还嚣张传话说要把儿子一起砍了。
要是能找到回到现实的办法,他一定会好好惩罚这个人渣。
从思绪中拉回,他们的手段没出乎自己的意料。
但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只要鬣狗帮想对自己动手,想找到他失踪的两位当家,只要他们还畏惧吾,那么就一定会进入自己预想的计划里。
今天在见到陈桑木后,他就不再担心敌人的手段。
对付一群不讲理直接拼命的流氓,比对付一群动脑筋的流氓,要容易多了。
他看了眼那位老人,突然面色凝重,眉头紧蹙,眼中似有些犹豫和惊讶。
这芯片没有问题。
老人不应该出现这么严重的抵制反应。
旁边,芥下烈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假模假样悲痛地看着躺在担架上的老人,随后叹气问静默的时语沉:
“时医生,这病人是你看的么?仔细瞧瞧哦。”
随后有些幸灾乐祸地对着嘈杂的人群压手:“那个大家先别妄下结论啊,说不定咱们错怪时医生了,老人家,还有你们,你们确定是在时医生这里看的病?”
他看到时语沉表情微变,心想金西的第二招肯定起效果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医生这么狡猾,居然拿到了义体医生的证照,让他白花了一百多万金卢。
要不是时语沉背后有吾撑腰,他不敢硬来,也不会有这么多事。还有那个李员工,自己不会放过他,不会让他出了港湾区!
听了芥下烈的话,方脸男人一下子站起身,就要扯时语沉的领口,被时语沉轻轻躲过。
男子大骂:
“他妈的,他烧成灰我都认得!我找我爸的时候,看到他亲自扶着我爸出诊所的!”
一旁的妇人也站起身呸道:“咱们港湾区不就这一家义体诊所,这一个义体医生么!除了他还能是谁!”
人群更加嘈杂,都在对时语沉指手画脚,眼神中多是鄙夷和憎恶。但也有清醒的人提出了心中疑惑:
“单凭他们几个说,怎么能认定就是时医生呢?没有证据的话也可能瞎指认、胡说八道的……”
众人一听,也有道理,讨论声微弱,又看向场中的三方。
看谁能拿出证据了。
隐在人群中的陈桑木推了推眼镜,表情淡淡,已经猜到对面接下来的手段,对此他很期待时语沉如何反击。
当然,若是时语沉需要,他可以直接通过刚才入侵后篡改的终端协议,将里面的病例记录修改,或直接删除。
至于E云端上的数据他篡改不了,但可以设置个掩盖程序,让现在要查看的他们看不到。
他瞥了眼诊所方向。
诊所里,拉芙娜紧张地看着窗外,双手抱胸,不停祈祷,听到这话也连连点头。但她稍加思索,还是不放心,连忙打电话给她哥杰克斯。
电话响声和她的心跳一样快。
和她心跳的一样快的,还有在角落处,跟着港湾区署长第一次出外勤,穿上崭新警署探员服的阿水和阿火两兄弟。
港湾区警署,比其他区的警署没存在感得多,别的区至少还有公司支持的特攻队和装备,对待类似鬣狗帮这种帮派,还有区里的犯罪,会有权进行管制、战斗和剿灭,属于帮派之上的公司走狗。
但港湾区没有公司,鬣狗帮一家独大。
港湾区的警署也就形同虚设,甚至年终奖多少还得看鬣狗帮眼色。
如今,署长似乎接听了什么电话后,罕见带着他们出来,场上还有鬣狗帮帮主,刚刚署长更是和他们说了待会别怯场,不能让鬣狗帮小瞧了他们。
阿水和阿火内心的警署正义的心,立刻燥动不已!
他们俩仔细盯着诊所门前的那群人,随时准备出场,惩罚罪恶。
时语沉动用了无限梦域,读取了老人的记忆和意识,脸色和嘴唇泛白,缓了几分钟后缓缓收起了惊讶的表情,看向那对夫妇的眼神森冷又鄙夷,瞥了眼芥下烈冷笑一声。
这名老人确实是在这里医治的。
骨骼强化芯片也没问题。
老人身上这些浓疮和溃烂,是那他的好儿子儿媳为了钱财,偷偷多加了他赠送的保养钙化保养浓缩液所致。
时语沉眼睛微眯,原本以为鬣狗帮低级点会找几个患病的托医闹,要么谨慎些找自己治疗失败或者复发的病人。
这群鬣狗倒好,省麻烦直接找了最近的病人弄残弄死。
是啊,没有其他专业人士为自己证明,只要有了病例记录,致命的东西又都出自自己诊所,众目睽睽之下,那就铁定是他时语沉的问题。
那干嘛还要考虑那么多。
想到此,时语沉有些愧疚,这位无辜老人,因为自己受到了伤害。
保养液也是自己送的,出自好心,却害了老人。
老人活不过今晚。
如今活着或许更多是折磨。
令他更为愧疚的,是他听清了老人脑海中想说出口、却因气管溃烂无法开口,一直重复的两句话。
“不、不是时医生,是我儿子儿媳干的。”
“对不起,时医生。”
这让他,愤怒又难受。
时语沉遭受过背叛,所以他不信人性,只信科技和利益。
但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会忍不住珍惜真诚和善意,这一刻,他仿佛在老人身上看到死去的曾经的自己。
但他压下怒火,继续注视着场上动静。
那些残害老人的家人们,不,或许说是自己最痛恨的背刺者,也是凶手和帮凶,他一一记下。
且看他们再愚蠢地表演下去吧。
自己会审判他们。
用自己的方式。
那位自称病人儿子的方脸男人举起老旧的终端机,看起来像极了一百多年前的智能手机,得意地说:
“我们有病历单!姓时的电脑终端上肯定也有备份!就算他心虚删掉了记录,E云端上的记录是删不掉的!”
妇人谄媚地看向芥下烈,随后眼中冒着精光,仿佛看见了无数金卢和美好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哦~又被杀啦!这两天可能改改文,但应该不影响已经读过的宝们,主要是改点错别字、表达方面的勘误等~~~要是大改动会标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