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狩猎了很多猎物,但大多都是猛兽食人,圈养不得。他们熟练的将猎物杀死放血,接着由最下级的士兵将野兽剥皮清理内脏,然后穿在巨大的树枝上开始炙火灼烧。
年轻的勇士们脱了上衣矫健的身躯围着篝火跳着舞。殷寿会放下身段和稍稍年长一些的质子喝酒。他当然是在笼络人心,当着我的面稍微展示了一下他的手腕。
我十分乐意看到。
殷寿,其实一直都做的很好,他一直都在朝着优秀的继承人前进着。这点我很庆幸,虽不知为何后面会要灭商,但我想一个小小的狐妖还不至于迷惑他到这种地步,一定有什么东西趋势他变成这样子。
我虽然变成灵魂的状态度过了数十千年,但很多时间都是懵懂无知,直到某一个契约的来临,这才回复神志,过了没多久才重生在这个时候。也许是祖宗庇佑,不忍大商颠覆血流成河,这才有了我这一遭。
虽能力不足,但我也想尽力改变。如果殷寿能舍去他幽暗,而只留下纯善,那王位给他又如何。如果不能,那我要尽我全部力量让郊儿有能力做到这个为止上。
其实不管是现在的我也好,还是前世的我,身体都不强壮,殷寿如果再等等,或者让我再昏庸一些,我自己都嘎掉了,完全不用弑父杀兄背负恶名被诸侯征讨。
殷寿,你糊涂啊!
大约是看殷寿看得入迷了,他略有一丝不自在的看着我,问道:“王兄有何指教。”
问候的如此之生疏,让我忍不住想要调戏一下彼此亲近一会儿。
手指撑着下颚,笑道:“在看我弟弟,大商第一勇士,威猛优秀,让我好骄傲好欢喜。”
我就明显的看到殷寿脸上的表情僵住,难为他脸上那么多胡须还能清晰的表达出自己的不自在。怎么滴,我夸夸你,让你这么不自在吗?
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然后瞬间感觉到自己也开始遍体生寒了。
殷寿干巴巴的说道:“王兄谬赞了。”
然后我两个人都颇为不自在且默契的转过头专心致志的看着这群少年郎裸着上半身哼哼哈哈跳着舞。明明是我想要调戏他,怎么好似还恶心到我自己了。
一抬眸,就对上了殷郊亮闪闪的眼睛,紧抿嘴唇还是掩饰不住的笑容。小小少年郎只是心思至纯至善罢了,又不是傻子真能看不到我和他父亲之间剑拔弩张表面兄友弟恭。
不过这笨蛋难道真没看出来,我们是在大人间虚伪的交锋。
首次虚伪交锋,以彼此恶心为终点落下帷幕,便先回营帐。这营帐当然是殷寿的营帐了,只有他的营帐最大最软最舒服,至于殷寿去哪儿,就让他们殷氏父亲赤/裸相见吧。殷郊是高兴的不得了,至于殷寿,我哪里管他高兴不高兴。
进入营帐内,我坐在虎皮铺就的床上,不自在的挪了下屁股。虎毛,它扎屁股啊!而且还有种汗的臭烘烘,洁癖的我呆不下去,有点想回朝歌城,我的殿内床上铺的可是白狐皮,又软又舒服,还香喷喷的。
远处篝火还在进行,不知哪个多才多艺的好人唱着歌,歌声嘹亮广阔,听的人热血沸腾。
真好,少年人的鲜活,真让人羡慕。我掀开营帐口这样驻足远望,此刻我清楚的明白我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是太子殿下。不是殷寿,殷寿是让他们敬仰和向往的人。
殷寿羡慕我,我何尝不羡慕他,他要是不自毁,身边有那么多人敬仰他。北伯侯更是他的铁杆死忠,而我迟早要死,王位照样唾手可决。
睡不着,想四处走走。正当我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准备溜达一下,就隐隐绰绰的听到哭声。呜呜呜呜呜的,大半夜的还挺渗人的。
不是,这谁大半夜还在哭啊!搞得我本来心情就有些悲愤,被他这一渲染,心头都要滴出泪来。哭的也太惨了,活似被人抛弃似的。要不是这声音粗壮,我还以为哪家小姑娘遇到伤心事呢。
我心里吐槽着呢,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等来到了哭的人的面前的时候,已经是离主营帐较远的偏暗地方,一个团成一团的人吧,在呜呜的哭着。如果他不是那么大一团的话,我还能心生怜悯。可偏偏跟狗熊一样大,还呜呜呜的哭,我就心烦的想要揍他。
我看人哭泣,我是十分想看仙女垂泪,而不是猛兽狂嚎的。
他哭什么啊!有什么好哭的?还呜呜呜呜的,半夜听着可渗人了。我在他背后,就看到他哭的哽咽了下,然后用手背擦擦脸,抽了下鼻涕。
然后就看到他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忽然看到身后的我眼睛瞪大了,下意识的拔出青铜剑来指着我。
他掩饰不住的慌张,满脸泪痕:“你是谁?为什么在我身后?”
相当稚嫩的一张脸,应是朝商诸侯之子,我因甚少了解诸侯质子并不知眼前人是谁,只是觉得他涕泗横流,眼睛哭的像兔子似的,好气之余又觉得好笑。
我刚想问他来朝歌不开心吗?
“你是主帅的姬宠吗?”他犹豫的问道。
我脑子上情不自禁的浮现了几个大大的问号,他在说什么?我?主帅姬宠?我不至于瘦弱到让人认为是女性吧。我暗自比对了下他和我的躯壳,想了想还真有可能。他成年后绝对一个抵我两,这们一想我又有点郁闷了。
等等,殷寿是会出门打猎也带着女人的这种人吗?这这这……不是是荒淫无度吗?我开头还表扬下他,这下就打脸了?
“你难道不知道姬宠夜里不得四处行走吗?”少年大声呵斥。
这精神回复的挺快的嘛,刚才哭的好似被抛弃的小崽子。
“这不是听到大人在哭,便忍不住出来看看。”这个时候我总不能跳出来说我是堂堂太子吧,略有些丢人。还不如顺势成为一个他过后既忘的宠姬,并不是所有诸侯子都能见到我,除非是大诸侯子。
少年厉声道:“谁说我在哭!”
“大人脸上的泪痕还是擦擦干净再说吧。”我笑道,脸上的鼻涕再一会儿就要变成一坨固在脸上,扒都扒不下来了。再说了,哭怎么了,他们不过十来岁的少年,想家不是正常吗?
他一边用剑指着我,一边胡乱的用手掌擦着脸上的泪水。
我好奇问他:“大人来朝歌不高兴吗?为什么要哭?朝歌太子殿下温和贤德,便是主帅亦运筹帷幄百战不败。”
也许是少年刚哭完心灵还脆弱,他说:“来朝歌我当然高兴,我只是有些想念家里的父兄罢了,这才流泪。”
我轻声问道:“你是家中次子吗?”
他眼神警惕,剑锋直指我。我知伯候质子大都都是次子,长子委以重任是继承人,小儿子年幼惹人怜爱,只有中间不上不下容易被忽略和牺牲。我是长子,殷寿是次子,所以我很明白这种命运赐予的悲哀。
“朝歌很好,你们的主帅是个细腻慈悲的人,他会像父亲一样教育训练你们成为最勇敢的战士,最威武的男儿。跟着他你会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所以不要为过往而失意,你的将来将是辉煌耀眼的。你的父亲必然会为你骄傲而愧疚。”我笑着说道。
总不能安慰他,你是被你父亲抛弃才被入贡朝歌,然后你还遇到一个擅长洗脑的主帅,你的一生挺悲惨的,被利用来利用去。
“主帅自然很好。”
我蛊惑他:“那你哭什么?你该高兴啊,能来到他的身边,是你的兄长们或者弟弟们都不曾有的。你跟在他身边,能成为万人敬仰的战士,这不应该是你梦寐以求的事情吗?为何伤心,该笑啊。”
少年脆弱的面容上竖起一抹防备:“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姬宠胆敢说这样的话?”
锋利的剑刃就横在脖子上,我笑着推开剑锋:“大人见谅,因我在家中颇受宠爱,主帅对我亦好,说话有些无法无天,但也是一片赤心。”
果然论洗脑这技能,我还是比不上殷寿,他若在这少年此刻得感恩戴得德。
“你快滚,我就当此事没发生,若再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小心我杀了你。”他恐吓的扬扬手里的剑,凛冽的锋刃已然要刺破肌肤。
我抿嘴笑着作揖,表情温婉:“是,我一定守口如瓶。”
他再次胡乱的擦了把脸,然后大部离开,身上的铠甲铃铛作响。我暗暗缀着他,看少年走到了篝火旁,此时殷寿也已离开。少年找了个位置坐下,身边的小伙伴便问他:“崇应彪你刚才去哪儿了,好可惜,太子殿下刚刚离开。”
“是啊是啊,太可惜了。”
“不过你是北伯侯之子,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到太子殿下,不像是我们小诸侯之子,难以见到。”
少年骄傲的笑道:“确实可惜了,不过日后自然有机会再次见到殿下。”
是的,日后见到了,可别又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冷冷的抱住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