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朝歌的路比楼临熙想象中的要漫长得多,也无聊得多。这条路从开始就是血腥的,让她不得不思虑自己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朝贡的队伍并不只是戚城一地。他们是跟随南伯侯以及南伯侯统领的其他诸侯朝贡队伍一起出发,路途中不断加入新的小诸侯的朝贡队伍。队伍越来越长,越来越庞大。侍卫、奴隶、运送的贡品粮食、负责运送的平民,这支队伍绵延的十几里。
为了让朝贡队伍能够安全的到达,南伯侯让长子鄂升管理这支队伍。
侍人郑女拿了一盒果干还有几个新鲜的水果登上马车。“女公子,这是南伯侯公子遣人送来的。说是朝贡之路匆忙,一路上多有不便,要注意饮食休息。鄂公子对女公子蛮照顾的呢。”
“鄂升有个弟弟叫鄂顺,在朝歌为质子。”楼临熙说起郭先生说给自己的各个诸侯的信息:“鄂升比鄂顺大三岁,也就是在鄂升六岁那年,三岁的鄂顺入朝歌。听说这次朝贡是大公子自己向父亲请求的呢。”楼临熙从食盒里拿出一条果干吃着,酸溜溜的让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些。
“大公子还是疼弟弟的,方能主事就前往朝歌看二公子。”郑女拿巾帕擦拭楼临熙的嘴角被她躲了过去。
“或许吧,毕竟没有鄂顺,去朝歌的就是他自己了,长子即为世子,也不知南伯侯何时为他请封世子。”楼临熙自己拿过巾帕:”以后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你做了,我自己来。“
“入朝歌后,按照之前母亲的计划,一部分人护送民夫回戚城,一部分在朝歌附近改名换姓驻扎下来,你在明面上寻一处宅子作为梁伯的住所。我要是有空会去找你。”
除了四大诸侯,其余的小诸侯中只有少数几个会在朝歌有自己的府邸,大家都是自己寻觅住宅。
队伍走了三个月,终于在冬季来临之前抵达王畿。
鄂升早已遣人入朝歌上奏商王,道明南伯侯及其所辖诸侯前来朝贡。
“郑女,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黑夜中楼临熙被什么声音惊醒,问同在帐中休息的郑女。
“女公子,我们待在此处,等侍卫长过来。”郑女上塌安抚楼临熙,她从出发开始就睡的极浅、惊梦,郑女问她她亦不回答。帐外灯火通透,人来去匆匆的影子映在帐中。
“女公子安好?”帐外侍卫长大声问。
“吾安,发生了什么事?”楼临熙大声问道。
“是象群冲袭了朝贡的队伍,南伯侯的大公子已经遣人去驱赶了。”侍卫长回话。
等到第二天队伍启程的时间比寻常要晚一些,楼临熙就听郑女说昨晚发生的事情。
“听说是北方有妖物作祟,引得风雪南移,使得象群往南迁呢。说不得会下雪呢,也不知道朝歌的雪和春山上的雪有什么不一样。“
“都是雪,有什么不一样呢。”楼临熙笑说。
又过了几日,遥遥望去已经能隐隐约约见到朝歌的影子。
“那里就是夏台了,说质子们都在那里生活。”侍卫长马鞭指向西南的高台道:“听说从尧舜禹时代流传下来的,前几任商王不断加高加固,现在的商王不喜欢登高望远,就将它指给了质子们学习生活之用。“
朝贡队伍奉命驻扎了几日后,才等到了奉命宣召的官员,安排面见和贡品的交接诸项事宜。
楼临熙接到官员的指导,要在八日后的十月十六参加晚宴。
关于贡品和赋税、奴隶的奏章已经呈上去,商王没有将自己直接下狱,想来是将自己作质子当作另一种的贡品。
晚宴的规模远比想象中要大的多,除却朝臣外,还有许多稚童,楼临熙了然这些是如同自己一样的质子。
礼仪官得到商王的指令宣唱宴会开始,歌舞鼓乐轮番登场。楼临熙借机观察着众人。商王与太子启高坐玉阶之上,看不清面容,只从两人的肢体活动来看颇为融洽。太师闻仲并没有出现,丞相商容面容儒雅,行为举止彬彬有礼。
“梁伯之子楼临熙何在?”礼官道。
“臣戚城梁伯之女楼临熙拜见商王。”楼临熙出列跪拜道。
“梁伯如何让你朝商。”略显苍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王子寿到!”殿外的礼官高声唱喝,打断了楼临熙的回答。
她感觉到一个人脚步厚重,龙骧虎步,衣角都带着主人的杀伐果断,是商王的二王子殷寿。
王子寿拜见完商王和太子启后,并没有立刻入席,而是环视一周开口道:”彭城侯质子、应国伯质子何在?“
楼临熙看见两个人跪在自己身边。
”彭城侯和应国伯谋逆,已然叛商。“太子启接过军报对商王道。
“其子当诛。”王子寿朝商王道,见商王示意后。殷寿挥剑枭其首,两个才十一岁的质子连惊叫都没有发出,就没有了首级。
头颅像球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目光中有着怨恨和惊恐。他们在朝歌提心吊胆待了好些年,父亲为什么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一点点都不在乎我吗?家里的母亲兄弟姐妹这些年怎么样?
这些念头都随着热血喷出化为乌有。
黏着的还带着余温的血液流向楼临熙所在的地方,她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没有为刚才的变故惊到一丝。
她强忍住想要擦拭已经沾满鲜血的手,压抑住想要本能发抖的身躯。
刘姬的鲜血也是这样流向她的脚下,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却被母亲摁住肩膀,任由鲜血浸湿她的鞋袜。
“不要后退,永远不要后退。去直面恐惧。”她的生命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流逝,面色变得青白,瞳孔涣散,再也不复方才的娇艳美丽。
殿中鸦雀无声,寂静无比,那些不大的质子都在拼命地压住自己的恐惧,稍大一些的死死捂住被吓到想要哭喊的小质子们,不让他们发出一点声音。
太子启摆摆手,得到指示的宫人们飞快地上前清理尸体。
商王见此有些厌恶地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