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一杆进洞。
林承漫不经心地直起身子,随手把台球杆扔给旁边的侍从。
侍从拿着台球杆,微微躬身,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下。
林承接过执事递来的毛巾擦擦手,表情愉悦。
“真死了?”他问。
执事点点头,声音平静而冷漠:“陆家正在往下压消息,但医院那边我们的人,他们没有清干净。”
“哈哈哈哈!好!非常好!”林承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陡然停止,俊秀的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
“陆总,也不过如此。”林承靠在台球桌上,表情愉悦道:“安东尼,给我安排飞机,我要去接我的Angel回家了。”
"是,少爷。"
林承取了新的台球杆,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俯身将整理好的球一杆打散。
台球噼里啪啦地四处散落。
“先生,那边有动静了。”
林助理微微弯腰,将电脑放到病床上的桌子上,声音沉稳。
电脑屏幕里,是林承上车的照片。
病床上,传说中已经死了的陆戚臣靠在床头,他上半身缠着绷带,隐约还渗着血,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状态却还算不错。
陆戚臣点了点头,他没看电脑里的照片,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目光落在虚空,突然问:“家里怎么样?”
林助理表情微微变化,垂下头道:“老陆总还不知道您“死”的事情,集团内部最开始有些骚乱,但已经被我们的人平息下去......”
“韩青凌呢?”陆戚臣打断他的话,问了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太太......”林助理表情有些纠结,他道:“和往常,没什么差别。”
没错,和往常没什么差别。
好像陆总的死讯对于她来说,除了最开始猝不及防的悲伤以外,没有对她产生任何的影响。
她依旧如过去一样,去救助站,和朋友聚会。
好像打电话那天的崩溃与失控,只是林助理的一个错觉。
陆戚臣按了按刺痛的眉心。
他最近频繁地做梦,梦里是一些破碎的、莫名其妙的画面。
甚至拼凑不成一段完整的情节。
唯一记得的,就只有韩青凌拖着行李箱,从他们的房子走出去,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加快动作,我不希望这次再出什么差错。”
陆戚臣语气难得有些焦躁,他身上的伤很重,本来刚苏醒后没多久他就准备回国,但医生严词拒绝,拖到了现在也没松口。
“准备回国的东西。”
但陆戚臣等不下去了。
...
韩青凌打开车门,陆家的老管家伸手去扶她。
“福伯,我自己走就好。”
福伯摇摇头,声音含笑:“腿还没好,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韩青凌拗不过福伯,但福伯年纪大了,韩青凌实在是不好意思让长辈扶着自己,只能冲司机招招手,让他把车里的轮椅搬出来。
陆老爷子早就在客厅等着了。
他见韩青凌进来,手里拐杖往地上杵了杵。
“说了你身体还没好,就不用天天来回跑了。这么冷的天,感冒了怎么办!”虽是不认同的话,可语气里却是满满的笑。
陆家的孩子都一个性子,过分独立。
老爷子也是头一回碰到韩青凌这样性格的孩子,嘴甜会说话,性格外向像个小太阳似的,哄得老宅里这些老人一个个都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爷爷,你不想我来吗?”韩青凌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扭过头冲福伯道:“福伯,你看爷爷~”
福伯低头笑了笑,拆老爷子的台:“老先生昨天还说,您两天没回来了,是不是忘了他了。”
韩青凌扶着轮椅站起来,单腿跳着坐到沙发上,凑到老爷子跟前撒娇:“怎么会啊爷爷,我今天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跟进来的司机把手里的盒子递给韩青凌。
那盒子看着很朴素,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韩青凌打开盒子,嘴里还配了个“当当当当”的声音。
是一个玉雕的手持葫芦。
韩青凌把玉葫芦拿出来,献宝似的递上去,嘴里还要嘟囔着:“我花了好多天才雕好的呢!爷爷你不许说不喜欢!”
老爷子哈哈笑着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这玉雕上细小的瑕疵,也能看出来韩青凌手艺生疏。
他一路走到现在,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礼物没收到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甚精致的礼物,却轻轻触动了他的心。
陆家家风严厉,陆家的孩子都与长辈不亲近,他们会送许多昂贵的礼物,却没有人会亲手去做一个,虽然并不完美,但却满是心意的礼物。
大概人就是这样,越缺少的,越觉得难能可贵。
“喜欢!怎么能不喜欢!老福,去,去我书房把柜子里那块玉拿来给韩丫头。”
“是,老爷。”福伯笑呵呵地上楼。
韩青凌满脸拒绝,她疯狂摆手:“爷爷,我不要!”
她来看老爷子,给他准备礼物,全是出于真心。
拿老爷子的东西,实在说不过去了。
“拿着!”老爷子板着脸,把成色漂亮的玉放到韩青凌手里,教育到:“爷爷给你的,就收着!”
“爷爷,我给您这玉不值钱,您给我这么贵重的,您亏了。”韩青凌把玉石放到桌上,故意用俏皮的话拒绝着。
老爷子哈哈笑着:“你送爷爷礼物,爷爷只是礼尚往来罢了。再说,一家人哪里来的亏不亏的,又不是做生意。”
韩青凌抿着唇笑。
说笑了一会儿,韩青凌陪着老爷子下棋。
她棋艺实在称不上好,皱着眉头满脸严肃,然后犹犹豫豫把棋子放下。
在老爷子准备下的时候,又摆摆手,喊:“等等等等!我不下这里了!”
“落子无悔啊韩丫头。”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她,对她悔棋的举动也不恼。
韩青凌噘噘嘴:“爷爷您那么厉害,我肯定赢不了您,您让让我嘛!”
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无奈地摇摇头:“只许这一次。”
“昂!”韩青凌语调高昂,快乐地换了个位置,然后下一秒就被老爷子堵住了。
韩青凌表情都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棋盘。
老爷子哈哈大笑:“韩丫头,你这棋艺该向戚臣学学,那孩子从小学东西就快,跟我对弈也毫不逊色。”
“戚臣那孩子也是,出差那么多天了,事情还没解决。”
韩青凌捏着棋子的手松了一下,棋子落到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滚落到地上。
她勉强笑笑,故意噘着嘴装出不乐意的样子说:“爷爷您又嫌弃我!哼!”
“我去跟您倒点热水。”韩青凌装模作样完,拿过老爷子的杯子起身。
“你腿还伤着,让阿姨倒就好。”
老爷子制止她,但韩青凌却摆摆手,一瘸一拐地就走了。
老爷子见她进了厨房,满脸笑意。
他简直是被这活宝逗得不行,冲候在一边的福伯道:“这丫头,天天净撒娇。”
福伯继续拆老爷子的台:“我看您倒是乐在其中。”
老爷子点点头,感叹道:“戚臣能和这孩子一起,倒也是有福气。”
一冷一热,也算相得益彰。
福伯也笑着点点头。
他这一辈子几乎都贡献给了陆家,没有妻子儿女。
他看着陆戚臣的父亲长大,结婚生子,也亲眼看着陆戚臣长大。
老爷子老年丧子,对陆戚臣要求难免高一些。
陆戚臣吃了许多苦,福伯都看在眼里。
他和老爷子一样,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偌大一个陆氏,必须有人撑起来。
韩青凌站在空旷的厨房,强撑起来的表情垮了下来。
她用水壶往杯子里倒水,目光落到冰箱上,水慢慢溢出来她才惊醒。
手忙脚乱地擦干净桌面,然后拍了拍脸颊。
“戚臣那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D国公司问题很严重?”老爷子接过韩青凌倒好的水,问她。
韩青凌垂下眼睑,若无其事道:“说是还要几天,不严重,就是有些麻烦。”
老爷子点点头,他清楚自己孙子的能力,所以并不担心。
“韩丫头,你别怪他不陪你,他一个人撑着陆氏也不容易。”老爷子叹了口气。
他自觉亏欠韩青凌。
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起,韩青凌摇摇头道:“我懂的,我不、不怪他。”
陪老爷子吃完饭,韩青凌就离开了老宅。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稀疏的星星挂在天空。
韩青凌坐在车里,头靠在窗户上发呆。
她最近干了许多事情,忙的晕头转向,也没有时间去想陆戚臣。
可每次到了这种安静的环境里,她都不受控制地去回忆。
回忆第一次见到陆戚臣的画面,回忆那个傍晚的烟花,回忆和陆戚臣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手上的戒指从戴上后就没有再摘下过,对方手上的那一只也是。
韩青凌抬手,借着车窗外昏黄的灯光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无声说:我们只是协议罢了。
陆戚臣死了,不是正合她意吗。
漂亮的戒指被放进了保险柜,旁边还放着两个同样精致的盒子。
韩青凌坐在地上,靠着书柜,看着保险柜里的东西走神。
陆戚臣对她从不设防,书房里保险柜的密码她也也知道。
但她从来没有打开过。
所以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昂贵高级的保险柜里,装的他俩的结婚证。
也不知道陆戚臣是什么时候藏到这里面的。
两个红本本被放在似乎是特制的相框里,展开的页面里面,两人的照片让韩青凌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想起领证的那天。
玻璃糖纸在阳光下闪烁着灿烂的光,陆戚臣的身影在回忆里逐渐模糊。
“咔哒——”
保险柜门合上,韩青凌扶着书柜站起来,表情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