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国和国内的时差差不多有十个小时。

韩青凌窝在被子里，睡意还没完全散去，就迷迷糊糊去摸手机。

不出所料，陆戚臣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韩青凌抱着被子蹭了蹭，眯着眼看消息，然后弯着眼笑。

【D国的玫瑰很漂亮，要看吗？】

【要！】

【起床，下楼。】

那边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韩青凌揉揉眼睛爬了起来。

她撇撇嘴，嘟囔了句：“又搞这种事。”

但她神情却是愉悦的，动作迅速地掀开被子挪下床。

从电梯出来的时候，阿姨正把早餐摆到桌子上，透过厨房门，见她单腿蹦着往这边走，吓了一跳。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连拐杖都没拿，慢点儿！慢点儿呀！小心点儿！”

阿姨赶忙过去扶她，不赞同地看着她。

“阿姨，今天吃什么呀！”韩青凌往客厅瞅了眼，没看到有东西，有些失落。

“吃灌汤包好不好？”阿姨看到了她的表情，捂着嘴悄悄笑了下，扶着她往餐厅走。

餐桌上，韩青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

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先生今早叫人送来的，漂亮吧。”阿姨把花拿过来，放到她手边。

韩青凌抱起花闻了闻：“漂亮。”

陆戚臣出差已经三天了，但这三天，陆戚臣在她这里的存在感一点都不少。

除了每天的短信电话，韩青凌还会收到一些很少见的小礼物。

并不全是昂贵的，但每一样都能看出送礼物的人很用心。

当然，也有必不可少的花。

韩青凌甚至开始期待第二天会收到什么样的小礼物。

“好啦好啦，先吃饭，别拿着花玩了。”阿姨拍拍她的胳膊，笑着说。

“昂！”韩青凌把花放好，用筷子夹了一个灌汤包塞进嘴里。

刚出锅的灌汤包汤汁很烫，韩青凌猝不及防地咬开，汤汁迸溅出来，烫的她龇牙咧嘴的。

但进了嘴的东西哪里还有吐出来的道理。

韩青凌硬是在嘴里又炒了一遍，忍着烫咽了下去。

阿姨简直是又无语又好笑，她赶忙给她倒了杯凉水。

“那么着急干什么？疼不疼？我去给你拿药。”

“没事不疼！”韩青凌大着舌头含含糊糊的说，她抱着水杯吨吨吨喝了几大口，勉强把灼烧感压了下去。

韩青凌傻呵呵地笑，她拉住了要去找药的阿姨，让她坐下和她一起吃饭。

“阿姨，吃完饭我要出门一趟。”韩青凌小心翼翼咬开一个灌汤包，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冲阿姨道。

“去哪里呀？告诉司机了吗？”阿姨把她一口没碰的牛奶往前推了推，示意她喝掉，问她。

韩青凌嫌弃地看了眼牛奶杯，试图逃避：“不用啦，我自己打车就好。”

阿姨摇摇头，十分不赞同道：“还是叫家里司机送你吧，你自己我不放心。”

见韩青凌还要说话，阿姨拿出手，笑眯眯的说：“那我问问先生。”

“我喊司机！”韩青凌抱着杯子两口把牛奶喝完，噌地站起来：“阿姨我吃饱了！我出门啦！”

“小韩！慢一点！”

...

韩青凌的目的地，是一家疗养院。

韩青凌下车之后，有工作人员注意到了她打了石膏的腿，从屋里推出来一个轮椅。

司机扶着韩青凌，让她坐到轮椅上。

“王叔，我自己来就好了。”韩青凌自己自己操控着轮椅，跟着工作人员进去。

“最近她的状态还不错。”引路的工作人员笑着对她说。

韩青凌跟着她走进一间特殊病房。

位于一楼的病房，窗外风景很好，阳光、草地。

却有一个监狱牢笼似的栅栏网。

房间里装修很简单，除了必要的生活家具以外，甚至连个装饰用的花瓶也没有。

韩青凌表情有些呆怔，她看着屋里表情平静的女孩儿，张了张嘴：“或许，可以放束花？是不是有些单调了……”

像是什么监狱一样。

工作人员看出来了她的疑惑，她叹了口气道：“她有自残倾向。”

“什么？”韩青凌愣愣地问。

工作人员很无奈。

其实这个房间本来不是这样的。

但里面住的病人有些特殊，她总会趁护工不注意，用一些锋利坚硬的东西来伤害自己。

甚至有一次，割开了手腕。

要不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估计人都没了。

韩青凌冲工作人员点点头，自己进去。

宁雅听到轮椅的声音，微微偏了偏头。

她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些，刘海儿有些遮住眼睛。

那双无神空洞的眼睛注视着空中的某一点，没有焦距。

“宁雅，你还记得我吗？”韩青凌操控着轮椅到她身边，犹豫着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看到她手腕上包裹的厚重的纱布，手指颤抖了下。

“当然记得，是你救了我。”宁雅笑了下。

她连笑容都是苍白的。

韩青凌抿抿唇，她说：“抱歉，这么久才来看你。”

宁雅摇摇头道：“你受伤了吗？我听到轮椅的声音。”

“一点小伤，很快就好了。”韩青凌怕蹭到她的伤口，想把手松开。

没想到宁雅反手抓住了她：“你能来，我很开心。”

宁雅是个孤儿。

准确来说，是在十八岁之后，她成了孤儿。

一场车祸，带走了她的父母，和她的眼睛。

然后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住院治疗、复健，适应黑暗的世界。

夏天就是在这时候来到她身边的。

它是只年龄很小的金毛，从小就被当做导盲犬进行训练。

但比起导盲犬这个身份，夏天对于宁雅来说，更像是家人、朋友。

“夏天陪了我许多年，没想到却在它马上就要退休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

宁雅的手指很凉。

韩青凌从床上扯了毯子，搭在她腿上，认真听她说。

她看到宁雅那双无神的眼瞳里沁着一汪泪，心里也有些难受。

赵煜那个人，就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他把虐杀当成娱乐，享受别人的痛苦。

宁雅午夜梦回时，都能听到夏天绝望痛苦的哀嚎，都能回想到，带着血液的肉块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真想杀了他啊。”宁雅小声说。

韩青凌用手擦掉她的泪水，很认真地说：“他会付出代价的，宁雅。”

宁雅轻轻笑了下，她说：“是啊，他会付出代价的。”

毕竟，那位陆先生，不会放过伤害了韩青凌的人。

韩青凌在疗养院待到傍晚，出门时，宁雅拉住了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青凌，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只有你能改变。”

韩青凌皱了皱眉，没太听懂她是什么意思。

回去的路上，韩青凌收到了江哲禹的短信。

陆戚臣去D国的那天，韩青凌给江哲禹发过信息。

她想和他聊一聊。

但当时江哲禹似乎很忙，并没有确定下时间。

韩青凌给司机报了个位置，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捏紧。

…

江哲禹和陆戚臣的合作其实很简单。

他们俩都想找出林承，但这个人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躲藏在阴暗的洞里，稍有风吹草动就找不到一点踪迹。

江哲禹针对陆戚臣，给外界做出陆氏应对不暇的假象，让林承放松警惕，甚至是出手……

陆戚臣联系他的时候，江哲禹有些惊讶。

毕竟，说起来陆家和江家也算是竞争对手。

演这么一出戏，对陆家其实没什么好处。

甚至，如果江哲禹背刺一刀，陆氏恐怕要受重创。

但江哲禹还是答应了。

他同样无法容忍，有一个对韩青凌有威胁的因素一直藏在暗地里。

韩青凌见到江哲禹的时候，他正在喝酒。

她随口道：“喝酒伤身体，少喝点儿。”

江哲禹愣了下，把酒杯放下，撑着额头笑了笑说：“不喝了，刚刚也只喝了一口。”

私密性很好的包间里，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韩青凌先开口：“最近很忙吗？”

江哲禹：“还好，不算太忙。”

韩青凌摩挲着杯壁，长长的眼睫颤动了下，低声说：“阿禹，针对陆戚臣，是因为我吗？”

江哲禹早就料到韩青凌约他的目的，但他还是苦笑了下。

“正常商业竞争罢了，青青，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韩青凌沉默。

恢复记忆后，她印象里的江哲禹，更像是是个温柔细心的大哥哥。

无微不至的照顾、保护着年幼的韩青凌。

可剧情里的江哲禹，却是偏执的，为了所谓的白月光做了许多不理智的事情。

韩青凌抿着嘴，不说话。

“有段时间，我总做梦。”江哲禹倒了杯水，抿了一口说：“梦见我们小时候。”

“你小时候性格其实很活泼，只不过身体不好，总是压着天性。”江哲禹说着，轻笑了下：“但后来不知道怎么，长大了些，身体好了，反而变得安静下来。”

韩青凌知道那是为什么。

因为世界意识无法忍受脱离剧情控制的角色，把自己的灵魂剥离。

“后来你出国，我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做了许多奇怪的事情。”江哲禹表情有些落寂，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神情。

“等你回国之后，你的性格倒是更像小时候了，可我们关系却突然就疏远了。”

江哲禹现在去回想韩青凌刚回国的时候，竟觉得有些恍然如梦。

韩青凌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穿进了一本书里，江哲禹是她不喜欢的角色，她反感抵触，刻意与他疏远。

被世界意识操控的灵魂，会有得到解放的那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