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云不知道。

周五的时候，钟心在去食堂的路上碰到了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恭喜你，又考回来了，年级第二。”

“不错，等国庆回来换教室，我给你留个好位置。”

林惊云点头：“谢谢老师。”

每次考完试，年级按排名轮班，班级里换位置，也会按照排名的高低自行选择位置。

林惊云几乎每次都和宋轻雾选在一起，因为她们排名几乎都是一前一后。

“老师，轻雾这次……怎么样？”

她话音刚落，就见钟心微微皱起了眉，有些疲惫。

“你俩啊，往年我最放心你们俩了。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学期你期末考出了差错，这学期入学考，宋轻雾又稍稍跌了点。”

“但也还好，好在还在前十，只是开学考，问题也不大。”

“我想大概是你没在一班吧，宋轻雾估计考试紧张了，没事等你回了一班，你俩一起学习，也就好了。”

林惊云点了点头，她看着手里的饭卡，又不太想去食堂吃饭。她将饭卡揣进兜里，又折返了回去。

宋轻雾之前会到教室门口来等她一起下课，然后一起去食堂打饭，再跟着她到寝室去蹭空调。

书桌后的帘子拉下来，两个人便藏在床下书桌前，吹着小风扇，偶尔讨论题目、偶尔闲聊吃饭。

但周三考完，宋轻雾中午就没有来了。

她去教室找人，宋轻雾却对她挥手：“你先去吃饭吧，我还有事。”

她说要帮宋轻雾打饭，等她忙完来寝室就行。但宋轻雾仍然拒绝了她。

“我让人帮我打饭了，最近有点事，等我忙完了就和你一起吃饭。”宋轻雾走到她面前晃了晃她的手，又顺便喊了一声在忙着抄笔记的学委，“刘怡！快去吃饭了，你跟惊云正好凑一起去呗！”

林惊云于是又和一班学委一起去吃饭。

“最近班上很忙吗？班长……”

刘怡吃饭吃得很快，几乎是风残云卷，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

“啊？刚开学是有点忙。”刘怡嘴里塞着饭，说话并不清楚，“我是学委还好，班长好像老师那里偶尔会让她去帮忙。”

“不过，说起来最近总看见班长旁边跟着一个男生。”

刘怡说话的期间，又低下头去闷了一大口饭：“好像是那个在七班的转校生。”

“我吃完了，先回去抄笔记了啊。”刘怡将饭盒一盖，擦了擦嘴，一溜烟地就从寝室离开了。

林惊云望着饭盒里的饭，艰难地将其吃完。

直到周四的晚上，宋轻雾也没有来找她一起吃晚饭，晚自习下了课也是直接走了。

……

林惊云从食堂折返，此时正中午，食堂和宿舍里是最热闹的。

她不想去食堂，也不想回宿舍。

权衡之下，她还是朝着教学楼走去。

只是刚走到教学楼下的楼梯口，还没往上爬，就看见楼梯上面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宋轻雾，她穿着蓝白的校服，马尾扎得高高的，黑色的夹子将耳边的碎发别在耳侧。

往日宋轻雾蹦蹦哒哒的，像雀跃关不住的鸟儿，但现在却双手背在身后，安安静静地走着。

目光并不自然地偏向青石楼梯旁的花花草草，一转回来，才和楼下的林惊云对上视线。

林惊云站着的位置，是一片空地，没有树木遮挡阳光。

她抬头往上看的时候，迎着阳光很是刺眼。

宋轻雾朝下走了几步，她也模糊地看到宋轻雾身后跟着的张之然。

不知是阳光还是眼前模糊的人影更加的刺眼，林惊云低下头。

眼前眩晕着阳光的五颜六色，在地板上映出青黄的光斑，叫人看不清路。

可林惊云还是凭着记忆，迈开了步子，缓缓地走上楼梯。

蝉鸣阵阵，却听不见说话的声音。

但又好像是听见了，可因为阳光刺眼的晕眩，于是林惊云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她一步步地往上走，直到熟悉的气息从她身旁掠过消散。

她又停在了原地，整个人笼罩在楼梯上方、教学楼下的大树下。

阴影将她吞没。夏风吹过来，却吹得她后背发凉。

林惊云在原地静默了好一会儿，她朝着教学楼一旁的小道走进去。

漫无目的、又毫无理由的。

林惊云在长椅前停住，缓缓地坐了下来。

小道被植被环绕，没有刺眼的阳光落进来，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虫蚁的声音。

偶尔有人结伴过来，见这里有人又细细簌簌的推搡着离去。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林惊云缓缓地阖上眸子。

杂乱的思绪被周围虫蚁鸣叫的声音拉扯得更远。

5527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要冒出来说些什么，但被她淡声一道呵斥，便也不敢说话了。

仍旧静不下心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在想些什么，可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该去想些什么。

忽的她睁开眼，望着对面开得正盛的花，问：“在那个世界，我也有朋友吗？”

5527：“……”

林惊云又垂下眸子：“说话。”

“应该是有的。”5527这才敢说话。

“应该？”林惊云笑了起来，“我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弟弟的事，你都知道得那么清楚，甚至还能给我看视频，问一个朋友，就不知道了？”

5527：“那些并不重要，不在我们的检测范围里。”

“按照目前的情况，亲亲只需要慢慢地等待，就可以回家了呢。”

“……”林惊云并不搭理5527，她又烦躁地闭上了眼。

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应该要去想什么。

她只是闭着眼，顺着思绪飘荡……

忽的，冰凉的东西碰上了她的脸颊，林惊云兀地睁开眼，往旁边撤了一步，抬眼警惕地看向来人。

但见到是宋轻雾，她又收敛了目光，朝着长椅的另一边挪去，目视前方。

宋轻雾却是不管不顾地，挤着坐了过去。

她将酸奶打开，将吸管插了进去。冰凉的玻璃瓶身轻蹭到林惊云的手背上：“请你喝酸奶。”

林惊云稍稍往回推了一下：“没胃口。”

宋轻雾又将酸奶拿了回来，她握在手里，偏头认真地注视着林惊云。

林惊云眼尾的余光朝着身旁的少女瞥去几眼，但很快她又阖上了眼。

还轻声开口：“有点热，你坐过去吧。”

宋轻雾没有动，她又将酸奶轻轻地放到林惊云的手背上：“那你拿着酸奶。”

“冰的。”

林惊云手指动了动，这次没有推开。

冰冰凉凉的玻璃瓶身落入她的手心里，林惊云没有攥得太紧。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宋轻雾又问，“虽然你从食堂回来，但这么短的时间，肯定还没有吃饭吧。”

林惊云闭着眼，手肘撑在长椅的扶手上，轻应了一声。

“是不是最近太热了，有点中暑了？”宋轻雾说着，手做扇状轻轻给林惊云扇了扇风。

“我带了凉茶，一会儿你跟我去教室，我给你匀一点。”

“……”林惊云仍然不说话。

在看见宋轻雾的时候，心里那点烦乱就静息了不少。

但心里堵着的那点事，不问出来，仍然闹得她心烦意乱。

可偏偏5527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从宋轻雾出现的那一刻，它在耳边闹腾着。

叫她就这样保持着，什么话都不要说，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

吵得她实在难受，她忍无可忍，呵斥了一声：“闭嘴！”

这一声下去，空气都安静了不少。

周围的虫蚁鸣叫都静止了。

“惊云……？”

一口气还没有顺下去，林惊云总算反应过来周围怎么安静得过了头了。

她睁开眼，偏头看向惊愕地宋轻雾。

“我，不是在说你。”林惊云攥紧了手里的酸奶瓶，不知道怎么解释。

宋轻雾奇怪地看着她：“但是，这里没有别人啊。”

“我……”

宋轻雾朝着她凑了过来，身体隔着校服布料紧密的靠在一起。

“你是不是生病了？”宋轻雾这样说着，又抬手摸向林惊云的额头。

燥热的风里，身体肌肤都是燥热的。

宋轻雾温热的手摸不出来，她又松开了手，双手撑在林惊云的两侧，轻阖上眼，将额头抵了上去。

小道里夏风拂过，拂乱耳侧的发丝，而发丝顺着风的指引，吹拂到另一位少女的脸颊上。

细细密密，如柳枝轻点露珠。

冰凉但又连绵一整片灼热。

只是一瞬间，林惊云感觉一股火气从鼻腔里蔓延。

她低头，手背上被绽放一滴鲜红的血。

林惊云还在怔愣，宋轻雾睁眼看见，忙不迭地拉着她朝着医务室走去。

-

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务室，校医还在悠闲地吃饭，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愣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拉着起来。

“老师，我朋友中暑了！你快出来看看！”

“等等！我筷子还没放下！”

林惊云站在校医室的门口，她轻捂着鼻子，手上都是血，看起来格外的瘆人。

偏偏她自己冷静得要命，闷着声音看着拿着筷子被拽出来的校医：“老师，您可以先放下筷子。”

……

好在并不是什么大事，校医帮忙清理了一下，鼻血已经不流了。

“是有点中暑，一会儿走的时候拿几只藿香正气液，还难受那边还有清凉油，你擦一点。”

林惊云轻轻点头，手里捏着剩下的棉球轻轻地将手上的血渍擦干净。

宋轻雾帮她拿了药，又蹭了点清凉油在手指上，轻轻涂抹在她的太阳穴附近。

“头晕不晕？”

“要不要在校医室再休息一会儿？”

宋轻雾绕在林惊云的身侧，将林惊云观察了个仔仔细细，又回头去问校医：“老师，我朋友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没问题了，就是有点中暑，可能还有点感冒。”

“晚上空调开太低了吧，稍微注意一点就好。”

宋轻雾一一应下，自然地拽上林惊云的手臂：“那我们走吧。”

“这会儿食堂人应该少一点了，面食窗口应该还开着，我们去吃一点吧。”

“我知道你没胃口，我打一份。”

“要三鲜米线吧，我单独给你拿个碗喝汤……”

两人刚走出校医室，迎面撞上跑过来的张之然。

林惊云神色不自然地一僵，她微微偏开头，甚至想要将手从宋轻雾的手里抽回来。

宋轻雾看到张之然似乎也愣住了，她疑惑地开口：“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也中暑了？”

张之然挠头，他喘了口气，手里还拿着两瓶冰水：“没有，我去食堂回来，听说你来医务室了，你……”

“哦，没事。只是零零中暑了。”宋轻雾淡声地应道，“我们先去吃饭了，下次再聊吧。”

宋轻雾说着就要拉着林惊云离去，仿佛他们之间看起来并没有说的那么熟。

张之然还想将水递给他们，宋轻雾也没有接，仿佛他们真的不熟，只是点头之交。

林惊云忍不住多看了宋轻雾几眼，似乎不太明白。

“怎么了零零？还是难受吗？要不你去寝室等我，我打包了过来。”

林惊云摇头，又轻轻声呢喃了一句：“不要叫我零零……”

但很快被风吹散，听也听不到。

-

林惊云还是什么也没有问。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约是想问的，但看着宋轻雾的模样，她又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宋轻雾看起来和之前一样，对她没有任何的冷落。吃饭的时候也时不时地注意着她，食堂并不凉快，远离空调的位置，闷得紧。

宋轻雾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张小扇子，轻轻地给她扇着风。

于是林惊云想了又想，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周五高三仍然要上晚自习，只是少上一节。

等下了晚自习正好八点多，林惊云收拾好东西，正犹豫着要不要等宋轻雾。

毕竟周三之后，宋轻雾下了晚自习也不怎么来七班跟她打招呼了，明明前两天还会来教室依依不舍地跟她道别一下。

她这么想着，脚下步伐却很老实地朝着一班走去。

身后突然蹿来一阵风，紧接着是熟悉的声音。

“你也去等宋同学吗？”

林惊云微微朝一旁偏头，听到张之然口中的“也”，轻蹙了一下眉。

“你和她很熟？”林惊云压不住语气里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