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沉默的噪点，渐渐弥漫了整个天际，最后一抹斜阳也如愿以偿地借着暮色，悄悄离去。

本就没有开灯的房间，愈发的昏暗不清。对方的脸庞轮廓如同呼吸一般，在沉昏中若隐若现。

林惊云快要含不住嘴里的糖果了，她努动着嘴，想要将糖果抵到腮帮子边含着，白轻雾捏着白色塑料棒的手，也随着林惊云的动作起起伏伏晃悠不断，可她却没有松手。

糖果含在到了一边，就好开口说话了。

“我……”

只是林惊云仅发出一个音节来，就止住了声音。她也不知要从何说起，也不明白，白轻雾怎么会忽然问这个。

她用舌尖顶了顶嘴里的糖果，又换了一个方向含着，她的声音模糊不清，和这沉昏的房间一样：“什么意思？”

白轻雾手指松开了白色塑料棒一瞬，紧接着又捏紧了些。她捏着林惊云嘴里棒棒糖的白色塑料棒，乌蒙蒙的睫毛半敛，眸光垂落在林惊云的脸上，手捏着塑料棒，不轻不重地、左右晃了一下。

“你长得好像也并不像我。”白轻雾没有回答林惊云的话，她观察着林惊云的脸，上下打量着，“为什么……会说你是我的替身呢？”

这个问题，林惊云同样也有。她和白轻雾很明显的能够分辨出来不同，若现在硬要说有什么相似的，大概只能是眼神了？

大多不被注意的时候，眼睛里就好像蒙了一层轻薄飘渺的云雾，似是对什么都没有多大的兴趣，也少有什么东西能够激起眼神的波动，大多时候都像是深邃幽暗的古井。

沉闷神秘。

林惊云没法回答白轻雾这个问题，白轻雾似乎也并不要她回答，只是端详着林惊云的脸，偶尔伸出手来，指尖划过林惊云弧线漂亮的下颌，指尖轻轻地勾起下颌一点，漫不经心的目光，将林惊云看得更加的清楚。

“轻雾……？”许是白轻雾观察的动作太长太久了，蹲跪在地上的林惊云有些撑不住，她想要站起来了。

“怎么了？”白轻雾的手指指尖依旧勾着林惊云的下颌，同她漫不经心的眼神一样，她的手指也漫不经心地勾划着下颌的软肉。

“……腿麻了。”林惊云说着就要站起来，可白轻雾比她更快一步，她摁住了林惊云的肩膀。

林惊云要站起来的动作，一下就又被摁得坐了下去，白轻雾也顺势蹲下了身子，就蹲在林惊云的面前。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吗？”白轻雾压着林惊云的肩膀，呼吸渐渐靠近林惊云，直至分不清彼此。

“什么问题？”

白轻雾笑了一下：“你和吴闵的关系。”

还不等林惊云开口说话，白轻雾又像是怕知道回答一般，又说：“或者，你回答我另一个问题，我就让你起来。”

林惊云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白轻雾离她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她根本分辨不出，她呼吸进来的究竟是白轻雾的气息还是空气。

“……你说。”

听到这话，白轻雾又不急着说了，她好像又起了吃糖的心思，一手摁住林惊云的肩膀，一手捏着塑料棒，旋着圈，一下一下缓缓地从林惊云的嘴里拽出了糖，然后又咬到自己的嘴里，清脆一声响，白轻雾咬碎了糖果。

林惊云抿着唇，唇上还有残留的荔枝味，她口干舌燥地吞咽了一下，嗓子眼微动，最后声音微不可察地响起：“……那是我吃过的。”

白轻雾咬着糖，轻轻笑了：“是我吃过的，你忘了吗。”

“……”林惊云呼吸乱了一瞬，她偏过头去，不再看白轻雾。只是余光却不听话地仍然忍不住望过去。

沉昏的房间里，只能看见对方的轮廓，可正是这般模糊不清的轮廓，却似乎更能勾起古井无波的心跳。

心跳喧嚣得，林惊云捂住心脏，转而又想去捂住耳朵。不是她的耳朵，而是白轻雾的。

“你不是要问吗？”林惊云哪敢伸出手去碰白轻雾的耳朵，于是她只能云遮雾罩般转移注意力。

白轻雾咬碎了糖果，她抽出白色的塑料棒，随手放在茶几上。

“你是真的想让我教你挽发吗？”白轻雾拿出那根桃花木的簪子，抵在林惊云的腰上，旋着圈，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林惊云咬着唇，闷着声音，犹豫了许久，这才闷着声音应了一声：“嗯，当然是……”

“你说谎，我是会看出来的。”白轻雾咬重了字音。

“……”林惊云抬起头来，看了白轻雾一眼，像是无可奈何一般，别扭地憋出了一声：“不是。”

“那……”白轻雾还要再问，却兀地被林惊云拽住了手，如法炮制，林惊云推着白轻雾的肩膀，将白轻雾推坐到了地上。

这一切来得突然，方才占据上方的白轻雾一下处于下方，白轻雾根本没反应过来，直到林惊云夺走了她手里的发簪，又学着她的模样，捏着发簪抵在了她的腰身上，她才回过神来。

“那你呢？”林惊云没有给白轻雾挣扎的机会，她摁着白轻雾肩膀的力气实在是大，像是真的要将白轻雾推倒在地一般。

“你问我和吴闵是什么关系，那你呢？”林惊云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他要来接你。”林惊云一字一顿，附和着发簪划动白轻雾腰身的节奏，又或许是，她仍然恐惧。

“为什么，他接你去你家里吃饭？”

“你们关系已经这么熟悉了吗？”想说的话，一开了头，就如同滚滚江水没完没了。

“为什么，你会追出来？为什么要说让我更熟悉你。”

林惊云说着忽然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谁，不是吗？”

“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林惊云说着慢慢地坐了下来，眸中情绪难辨，“你也知道我和吴闵什么关系，为什么又要问我？”

“难道——”

林惊云话音停滞一半，摁压着白轻雾肩膀的手缓缓落下，又再要完全落下去的时候，缠住了白轻雾的头发，林惊云攥住了淌过手心的发丝，她捏紧了发簪。

“难道你想听到……”

嗡——嗡——

林惊云话没说完，遽然响起的电话铃打断了她的话。手机在沉昏的房间里亮了起来，点亮了她们之间狭小的角落。

面前模糊不清的轮廓，霎时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话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难道你想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吗？]

白轻雾看了林惊云一眼，接通了电话。安静的房间里，即便白轻雾没有开免提，林惊云也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一点。

“我知道了，我一会就回来，不会耽搁的。”

白轻雾还是要走掉。

林惊云垂下头去，双手都握住桃花木发簪，让发簪在白轻雾的腰上一点一点地挪动着。从腰侧，模模糊糊地挪动到了正中间，抵在正中间的位置上，林惊云又停了下来。

直到她听到电话里兀地响起了吴闵的声音，她手下像是失了控制，只是挠痒似的不轻不重的划动，突然将白轻雾顶得疼痛。

白轻雾皱眯了眼睛，身子一下崩得僵硬，连电话也匆匆地挂断了。

“你在生气？”

“你要走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各自沉默。

白轻雾并没有收回自己的簪子，她沉默着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变得褶皱的衣裙，接着应了一声：“嗯，我要回去了。”

“吴闵也在？”

“嗯。”

林惊云低着头，她攥着簪子站起来，却又因为腿发麻，又不得不扶着沙发坐了下来，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5527此时也安静得过分，一声不吭，什么提醒都没有。

不应该是这样的，林惊云想。从5527先前说过的话来判断，她应该是改变了什么的。

“一定要回去？”

白轻雾：“对。”

林惊云抿唇，她将发簪放到茶几上：“那不教了吗。”

她们两人好像心照不宣地忘记前不久问过的话，林惊云回答过的话。仿佛都忘记了，林惊云根本就不是为了让白轻雾教她挽发，才叫白轻雾留下来的。

“下次吧。”白轻雾说，“时间充裕一点，我可以一直教你，直到你会为止。”

林惊云又说：“那你让我开门放你进来时说的话呢？”

“什么话？”

林惊云抬起头来，古井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倔强，她在怄气，不知道怄谁的气。

她伸出手，拉住白轻雾的手，拉着白轻雾又重新坐了下来。她们相依而坐，肩膀撞着肩膀。

林惊云的手很抖，她也不管，也不在意，就那么颤着手，抖着指尖，碰到白轻雾嘴上，上了药，又被白轻雾吃糖蹭掉了药的裂口处。

她颤栗的手指磨蹭着那小伤口处，惊奇地停止了颤动。

“你说，你会告诉我。”

林惊云的声音里，透着紧张，又像是别的情绪。

“告诉我，你这里是怎么被我咬的。”林惊云一字一句，停顿错落，说得极慢，但她说了出来。

白轻雾望着林惊云的眸子，末了偏开了眼神，佯装淡定地吐出一句：“下次吧。”

她说着挣开了林惊云的手，站了起来，拿起茶几上的发簪，就要离开的模样。

林惊云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快白轻雾一步，走到了门前，反锁了门，又用身子挡住了门。

“下次是多久？我不想等……”

白轻雾温热有力的手捂住了林惊云的唇。她有些苦恼地揉揉太阳穴，声音娇俏，好像憋着笑意：“你好吵呀。”

一听这话，林惊云就炸了，她呜呜出声，抓着白轻雾的手就要咬下去。

白轻雾却笑着松开了手，食指抵在唇边，微微歪头：“嘘。”

“刚才就想说了。”

“我带你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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