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飞仙城。
因这三十年一届的群英会即将开启,飞仙城里充满了来自人界三州各地的修士。
无论是香气四溢的馄饨摊上还是路边狭小的酒馆里,到处都是来参加群英会的修士。
徐逸之好不容易进了城,就被眼前人挤人的盛景震惊了,他扶额感叹:“人未免也太多了。”
“正常啦,毕竟是人界盛会,这次的头名更是可以直接获得水月秘境的试炼资格,不争个你死我活就不错了。”
说话的人唤作李泽远,是徐逸之一直以来的好友,两人共同游历多年,情谊深厚。
至于他所说那水月秘境,徐逸之倒是不感兴趣,这世上的秘境太多了,一个新秘境而已,没必要太过在意。
说来也怪,水月秘境偏巧就在群英会开始的前一月现时,又恰好是被飞仙城城主发现的,索性也就当作本次大赛的奖品了。
“好了,赶快去报名把,看这人数,再去迟些,我们今日是报不上了。”
李泽远一拍徐逸之肩膀,叫回神游的他,就率先前往报名地点了。
晌午时分,二人从拥挤的报名处挤出来时,附近早已没有能容身的客栈了。
徐逸之无奈叹道:“看来我们是要流落街头了。”
他四处瞅了一遍,大大小小的客栈都住满了人,眼下他们也只能去普通百姓家问问是否能够留宿了。
正午的阳光烈,可是并不使人感到燥热,就像是有人给太阳套了个罩子,只让它的光线照亮世间,隔绝了它的热度一样。
徐逸之顺着地图往人员居住最为密集的泸西巷走去,期盼着能与好心人家商量着留宿一事。
泸西巷很安静,路面上的杂草在过往行人的踩踏下扁作一片,夏蝉躲在泥土和杂草之间,高声赞美夏日的美丽。
徐逸之敲了几家门,都没有人回应,他有些疑惑,站在下一户人家门口,他的手悬在半空,将落未落。
“你们找谁?”一个身穿麻衣,怀里端着洗衣盆的大娘问道,她看见这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到处敲门,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我们是来参加群英会的修士,苦于无落脚之地,想要在各位乡亲家里借住一晚,只是没料到这里没人,故而多敲了几家门。”
徐逸之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后,大娘的动作不复警惕,反而热心地放下洗衣盆,说是要给他们找栖身的地方。
“你们今日定然是找不到人的。最近也不知怎地,我们这里的老人幼子都得了寒疾。正巧有好心医修施药,因此大家都去了。”
大娘顿了顿又说:“我看你们不是很着急的样子,想必闲来无事吧。不如这样,你们去给那医修姑娘搭把手,我给你们腾几间空房子,算是感念那姑娘的善心吧!”
大娘言辞里有几分遗憾,她本来要去帮那姑娘的,那姑娘又要诊脉又要配药,身旁只有个药童,哪忙得过来?
可她家里还有老头子需要照顾,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碰上这两人实属凑巧,冯大娘想着都是修士,褚大夫通药理,这两位想必也不是门外汉,正好她家里就两口子,腾出两间房子不是问题,只要他们愿意去帮褚大夫,冯大娘就立即去打扫房屋。
徐逸之和李泽远小声商量了几句,最终答应了冯大娘。
他们按照冯大娘给的路线沿着巷子一直走,不多时,就闻见空气中药草的苦涩气味了。
前方不远处,一间破败的药房门口搭着简陋的棚子,身穿淡青色衣裙的女子不断地盛出药汤递给百姓喝。
另有一女子,坐在矮凳上,伸出莹白的手腕给面前的人诊脉。
她细长的眉下有一双疲惫的眼睛,眼眶下有些许的青黑,许是几日没有休息了。
徐逸之到的时候,那女子正扬起头,温声细语地同眼前的病人说些什么。
待看清女子面容后,徐逸之突然呆在原地,喃喃道:“是她。”
李泽远不明所以地问:“谁?”
徐逸之脑海里闪烁无数画面,眼里隐有浅薄的黑气流动,他确定地说:“她就是我梦里的人!”
他不会认错,那张脸,那种神态,同他梦里那个站在流动的海水旁的女子一模一样,毫无区别。
李泽远看了一眼徐逸之,笑道:“怎么可能,你找了她整整十年,怎么会这样巧,你都放弃了寻找,她却出现在你面前?”
“依我看,你肯定是魔怔了!”
徐逸之没说话,他盯着那医修看了好久好久,最后,他自嘲般地笑了,“对,是我认错了。”
也不知他这样说是回答李泽远的话,还是求一个心安,亦或者两者兼有之。
他又恢复成谦谦君子的模样,“走吧,说好要来帮忙的。”
褚云姝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她来到飞仙城后就察觉到气候有变,果不其然,城里许多体弱的孩童和老人都生了寒疾。
她夜里忙着配药,白天要替百姓诊脉,忙得不可开交。
索性还有青萝帮衬着,倒也勉强过得去。
寻常百姓并不是付不起看病的钱,只是大多认为自己患的不过是小病,过段时间就好了,然而要是有义诊之类的事情,他们便会争先恐后的来看病。
褚云姝身前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排队的人很多都是住在一条巷子的,邻里邻居的,免不了聊几句,最后便导致队伍没秩序且嘈杂。
褚云姝正苦恼该如何维持秩序时,又有一对母女坐下了,她慌忙收回思绪,轻声细语地询问:“是谁病了啊?”
王母忧心忡忡地回答:“您给我们家小六看看吧,她最近总说我们家后山有人影儿,可那后山被封起来那么多年了,哪还有人啊?我就怀疑我家小六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褚云姝伸手轻轻触碰王小六的眼皮,王小六有些抗拒,避开了她。
褚云姝一笑,果然,小孩子就是这样,害怕看病。
她摊开手掌在王小六眼前展示,好叫小六看清她手里空无一物,接着,褚云姝迅速抓过一把空气,笑着说:“姐姐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啊?”
王小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手,猜测褚云姝能变出什么,从前她家里请过戏班子,那里面有人能变出会飞的鸽子,有趣极了,她想知道这个人可有变出什么,于是她激动开口:“我要看戏法,姐姐快点变出来!”
下一刻,褚云姝合拢的手打开,一把松子糖出现在她手里,“小六听话,乖乖看病,看完病这些糖就都是你的了。”
王小六重重点头,接着她黑漆漆的明亮眼睛笑了,闭上眼顺从地让褚云姝摆弄。
褚云姝慢慢靠近王小六的眼皮,她操控着细微的灵力探入王小六眼里。
突然,一股细弱但不能忽略的阻力出现了,褚云姝闭眼睁目,再看王小六的双眼,就见纯白色的灵力聚集在她眼睛附近。
这种情况,褚云姝大概知道了,她撤回灵力,琢磨着措辞,用浅显的语言告诉王母:“小六有修炼的天赋,因而能看见灵体。”
其实不然,王小六开了天眼,能通灵,这种天赋世所罕见,出现在她身上,有好有坏。
并且,褚云姝猜想王小六看见的应当是鬼魂,但她没说,要是说了,定会引起王母的忧心,幸好王小六年纪小,认不出什么是鬼魂。
褚云姝将手里的松子糖全部递给王小六,又拿出一大包糖放在木纹模糊的桌面上。
看着王小六开心地吃糖,褚云姝微微一笑,“婶婶,我觉得还是暂且封住小六的灵力吧,她年龄还小,长大了送去宗门更为稳妥,不知婶婶意下如何?”
王母很是慌张,她丈夫去年害病走了,儿子又不争气,家里大小事务都是她做决定,她也不懂这灵力该如何处置。
她问:“那大夫看怎样好就怎样做,我一介粗野之人,全凭大夫做主。”
褚云姝了然,她抱起王小六,招呼王母跟她一起进了屋,外面人多眼杂,还是在室内更为安全。
王小六嘴里含着糖乖巧地坐在凳子上,黑白分明的瞳孔凝视着褚云姝,“姐姐,我们为什么要进来啊?”
她很是不解,李叔叔,刘婶婶都还在外面,为什么只有她和娘要进来呢?
王小六回忆起每次家里有烦人的亲戚来,娘总是把她叫到厨房里,给她最好吃的鸡腿还有零嘴,她想着也许大姐姐也是要单独给她东西呢。
于是,她咧着嘴笑起来。
褚云姝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姐姐继续给你变戏法好不好?来,你先闭上眼,数一百个数,等你睁眼后,姐姐给你变出更多的糖怎么样?”
王小六连连点头,眨巴着眼笑着说:“好呀!”
她迫不及待地闭上眼,乖巧极了。
褚云姝施法屏蔽了王小六的感知,接着立马拿出了银针扎在王小六眼周,将王小六眼睛里所有的灵力逼出来,使之逸散在空气里。
关了门的屋子一片漆黑,从王小六身上溢出的灵气发着白光,像是夜空中的繁星,王母揣着手,不安地看着女儿。
褚云姝又结出一枚刻着无数双眼的法印,诡谲的眼珠不停地旋转,只消看一眼就叫人胆寒。
此印名为极目,虽然外表看上去不像是正派的功法,可极目确确实实是医谷祖师白英上人所创,不仅能封住天眼这些天赋,更是可以在天眼主人觉醒时进一步激发全部能力。
褚云姝控制着极目飞向王小六的眉心,随着王小六稚嫩的童音数到九十九,极目彻底融入她的眉心,封住了天眼。
“一百!我要睁眼了!”
在王小六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褚云姝迅速解开对对她感官的封印。
而王小六睁开眼后,感觉眼前的世界似乎变了,变得很平凡,再也看不见发着光的蝴蝶了。
可她没太在意,笑嘻嘻地看着褚云姝,满脸写着“快来表扬我啊!”
褚云姝被她可爱的表情逗笑了,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花生酥,杏仁糖等递给她。
王小六欢呼一声,拽着王母的衣袖,小声地说:“谢谢姐姐。”
王母迟疑地看着褚云姝,“大夫,小六的病真的治好了吗?”
“算是吧,只是治标不治本,小六十年之后可能还会再出现类似的状况,不过婶婶无需担忧,到那时我会引荐小六去合适的宗门,这些小病小痛自然就不成问题了。”
“多谢大夫,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您了。”
褚云姝阻止了她们,“不,婶婶,你们还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