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来到皇城,灵簌让迎接的侍女带十四下去照顾,跟着宁公公去面见圣上。
圣上的身体不大好,神情时常恍惚,有时会在半夜惊醒不断唤着灵簌的名字,像是要交代什么。
灵簌这次回来还没来及的召宣。所有的行动多有受限,灵簌揉了揉眉心,道:“无事,我谨慎行事便是。”
快要入殿时,灵簌看到院落跪着一抹娉婷身影,灵簌顿步,宁公公解释道:“沈尚书府的大小姐,听闻圣上身子多日不见好转,特意前来照看,但因为规矩不能入殿,便一直在门口守着跪拜、为圣上祈福避灾。”
灵簌冷笑道:“为圣上祈福消灾,大可不必穿着如此花枝招展,知道的以为是祈祷,不知道还以为在等心上人。”
灵簌没再去多看一眼,随口道:“让她赶紧离开。”
闻言,容知衍微微抬了抬眼。
宁公公俯下身,恭敬道:“咱家这就去遣散。”
圣上躺在病床上,还没有醒来,面容格外苍白,疾病将他折磨得没了人形,如一具被抽干的躯壳,脆弱的就像是飘散的云雾,一碰就会散。
她走之前人明明还很健朗,再见就成了眼前这般病弱模样。灵簌摘下帷帽,坐在小脚凳上慢慢抬起圣上的手诊脉,脉息没有异常,为什么就会变成这样?!
灵簌又探了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殿外响起喧哗,宁公公去阻拦。
“狗奴才,你是胆子大了,连本宫都敢拦。滚开!”
“娘娘,您不能进去,巫师大人还在里面。”
“你为了拦本宫,居然也开始撒谎吓唬本宫。巫师大人都消失一年多了,怎么会突然出现。”
“慎妃娘娘,您真的不能进去。巫师大人是真的回来了,此刻正在为圣上诊脉,不能进去打扰。”
“她要是真的回来,本宫还要好好看看才行,你给本宫滚开。”
“您不能进去,娘娘——”
慎妃也是五皇子的生母,性子泼辣,手腕狠毒,自从娴贵妃卧床不起后,慎妃的风头正盛,如今圣上病危,早就下令没有允许不得入殿,慎妃却偏偏不将规矩放到眼里,任着性子乱来。
灵簌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依旧握着圣上的手。
慎妃早就听闻巫师大人落入廖军手中,到底还是个闺阁女子,贞洁也都不保了。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来得及掩下去,就看到少女一头雪白长发,霎时,表情凝结。
“怪、怪物!——”
慎妃大喊大叫,手握丝绢颤抖地指向灵簌,搀扶她的宫女看到眼前一幕也吓得脸色惨白。
她们的出现使得整个寝殿聒噪起来,灵簌仿若未闻,只是将圣上的手放下,又替圣上盖上被子掖了掖。
“快来人啊——,来人啊——”
慎妃惊慌失措,连连往后退去,宁公公头疼的挥了挥手,几个宦官出来将她们带走。慎妃惊吓花容失色,直至被推到门外还没有缓过神,瞠目结舌片刻,胡闹地要命人将灵簌抓起来。
宁公公面露愧色,是他看守不利才让慎妃趁机进来。
灵簌已经不在乎了,只是满面愁容的看着圣上,她连病因都不知道,又该如何下手诊治。
宦官们劝不走慎妃,任由她胡搅蛮缠,恶言恶语,见没有人听她的话,逮住了守在一旁的容知衍,指着里面大叫道:“容将军,你就让那只怪物随意进入圣上寝宫不管不顾,她可是狐狸变的,她会害死陛下。”
慎妃背景势焰熏天,在朝廷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世家们皆要忌惮三分。她大吵大闹,倒是把后宫很多嫔妃引了过来围观。
外面,顿时陷入嘈乱之中。
灵簌静静坐着,双手扶额,无力道:“圣上这些时日都吃的什么药?”
“都是按霍家三小姐嘱托煎剂,咱家也看不懂那药,只能听从。”
灵簌一惊,蓦然睁开眼,道:“去把那些药拿过来。”
宁公公遵顺,从后门悄悄出去。
灵簌再回头时对上一双深凹病弱的眼,连忙握住他的手道:“皇爷爷...”
圣上神情恍惚,气息恹恹,灵簌以为他没有听懂,又道:“皇爷爷,我是灵簌,我回来了。”
圣上重重地吐纳,喉咙里发出类似咳嗽的声音,灵簌凑过去头,却见圣上挣扎地从床上抬起手,慢慢捂住灵簌的耳朵,似乎想要阻挡住外面流言蜚语,嘴角也无力张合着。
“不...要...听...”
“不...要...在...意...”
眼泪刹那间坠落,灵簌咬着唇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不害怕,我已经回来,我以后再也不走了。”
“我以后就留在皇爷爷身边,一直陪伴您。”
圣上指向床头的墙,灵簌顺着他指的地方向看去,疑惑地走过去轻轻敲了敲墙,瞬间打开了一道暗格,里面有个锦盒,还有一个拟好的圣旨,灵簌拿过来去,她不明圣上要做什么。
“拿...好...”
话音刚落,圣上又昏了过去,外面争吵声越来越大,人来的越来越多。
宁公公将药包偷偷揣在袖中正要回殿,转头看到霍莹。
“公公偷偷摸摸的是要做什么?”
宁公公见得棘手场面多的去了,不慌不乱双手一背,道:“没什么,就来看看圣上的药煎好了没。”
“公公年纪大了,怕是脑子也糊涂了,这还不到送药的时间。”
宁公公道:“咱家就、就是顺道路过...路过,进来看看,这就走。”
霍莹眉毛一横,懒得再与他掰扯,直言道:“把药包给我!”
宁公公道:“这...”
危急关头还是不要惹是生非,以后再想办法拿出来便是,顺从地把药包递过去。
霍莹掂了掂手里的药包,轻蔑道:“听说巫师大人回宫了?”
慎妃这么一闹,灵簌回宫的消息瞒都瞒不下去了。宁公公惊了一身冷汗,擦了擦额头道:“咱家得赶紧回去了,陛下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
门咚咚地被人敲地直响,窗外乌压压的一群人。
慎妃霸气道:“给本宫把这道门撞开,本宫倒要看看那狐狸怪物接近圣上所谓何意?!快点,都没吃饭么?圣上要是出了事,你们能担待的起么?”
容知衍意欲阻拦,但是人手不够,根本挡不住慎妃的嚣张气焰,反而被五皇子以下犯上命人遣出了宫。
灵簌隐隐约约知道锦盒里是什么,慎妃定是一早就知道她被秘密接回京的消息,势必有备而来。
宁公公慌慌张张的从后门进来,二话不说就抓住灵簌的手往幕帘后面带去。
“大人,您赶紧从这里走,剩下的老奴来应对,一定要去外面找容将军接应,他会带您离开。”
“可是,皇爷爷...”
“大人听话,这是陛下的意思,您快走。”宁公公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恍然才发觉眼前的巫师大人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她甚至都还没来及在父母膝下得一日承欢,就又要被安排走。
宁公公头发早已花白,像是长辈一样,告诉灵簌密道出口,从这条路走,可以避开五皇子安排的人手。
灵簌郑重地点头,重新戴上帽子,刚打开地道,门被人撞开一大批人轰轰烈烈的闯进来。
顷刻,地面浮现五道绳索束缚住灵簌腰身和手腕,冒着紫光的阵图开启。
灵簌动弹不得,霍莹从人群中走出,拍手道:“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啊。”
“好久不见,巫师大人。”
灵簌沉默,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五皇子带人翻箱倒柜,整个寝宫都搜遍了,也没有找到,想到会不会藏在灵簌身上,又命人去搜查,也没有。
五皇子暴跳如雷,如一头疯狂的狮子:“东西呢?”
灵簌睨了他一眼,“什么东西?”
五皇子道:“少给我装糊涂,我再问你一句,东西你藏哪里了?”
灵簌闭口缄默。
“问你话呢?聋了,东西呢?”
灵簌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绳索绞动,灵簌支撑不住单膝跪下去。宁公公吓得跌坐在地,匍匐过去抱住五皇子的腿道:“王爷,老奴求您放过巫师大人吧,她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放过她,老奴求您了。”
宁公公披头散发,却被五皇子不耐烦地踹开。
“滚——”
宁公公又爬过去,试图掰开灵簌手腕上的锁链,但锁链施了法术,岂是他能撬动的。
见绳索绞杀的越来越厉害,灵簌嘴角已经流出血沫,宁公公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磕头,如棒槌咚咚咚地敲击在地面发出撞击声,他浑然不觉疼痛,一直重复这个动作。
少顷,地面出现了殷红,宁公公血流满面,还在苦苦哀求。
“王爷,老奴求您,老奴求您饶了大人吧...”
北宣王扫过灵簌,嗤笑道:“不说是吧?本王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鞭子硬,给她上刑。”
慎妃尖酸刻薄地扬了扬眉毛,北宣王的亲信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根带着倒刺的鞭子,一鞭一鞭抽在灵簌身上,片刻,皮开肉绽。
皇室血液里流的只有冷漠、无情、自私,还有滑稽。在圣上的寝殿里,不顾君臣之礼,肆意妄为,大动刑法。
鞭子带着血珠滚落,那名挥动鞭子的亲信带着强烈的个人恩怨,丝毫不顾及灵簌身份,铆足了劲要往死里抽。
眼见灵簌惨白着脸就要昏过去,紫寄之微微皱眉,摆摆手道:“算了,先带下去。”
北宣王在气头上,不肯退步,“话还没问呢,不能走。”
闻言,一道灵流擦过北宣王的肩落落在地上,地面出现裂缝。在场的人皆大吃一惊,术士们蠢蠢欲动。
紫寄之手心缠绕着紫色灵流光环,道:“我说带下去。”
术士们手掌结印,上前一步,正欲动手,北宣王克制住怒火,忍怒道:“我说动手了么?”
霍莹的出现是亘贯在他与霍家之间底线,他还需要借助霍家势力,现在还不能与霍家反目。
北宣王强忍下来,气得颤抖道:“先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