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止望着浓烟四起的天空,微眯双眸,眼尾弯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
他要的是她至纯至善的心脏,越是澄莹越是对他恢复修为有利。
他确实也低估她的能力,昨日行刺没成反倒被她摆了一道,右臂上伤口若是不想办法遮挡,定会起疑。
恰好碰到了那头蠢如猪狗的霍二,故意激怒他,也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今日,这场蓄意挑起的施暴,也是专门引诱她出现,却还是被她逃走了。
阴影重重,鬼魅般的黑影飘掠在皇宫,宫女、宦官、皇亲贵族、文武百官四处奔走逃离。邪灵尖叫声混杂着人们的哭叫声、求救声,如同坠入噩梦的深渊,森寒恐怖。
奔跑中,有人不慎烛火,火舌瞬间蔓延四周。浓厚的焚烟滚滚,小孩找不到父母,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
狰狞的黑影朝着他横飞而来,刹那间,凌厉的剑锋划过,将黑影斩断,抱着孩子躲过火舌的强烈延烧。
“容将军!——”
有人惊喜的喊道,仿佛迎来的是朝日晨光。
男子将孩子还给妇人,手执长剑敌杀黑暗,白衣翻滚,可见凛凛的剑影击退邪祟。
胥止有片刻的错愕,旋即,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碍事!”
一只邪灵朝着他飞来,快要接近时陡然停下,浮在半空。
之前还嚣张气盛的六皇子抱头躲缩在昏暗的墙角处,身上盖着一张草垫,抖抖瑟瑟,试图躲过邪祟的攻击。
霍二在家仆的护拥下,惊慌失措的逃离。脚下用力也不踩了什么,抬头一看,居然是六皇子,当即道:“尚誉王。”
尚誉王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脸因为疼痛憋成了猪肝色,“别出声,别让他们发现。”
“你往旁边点,让我也躲进去。”霍二一撩草垫,缩着身子钻了进去。
邪灵像只听话的宠物般畏缩在少年身边。
少年那双漂亮魅惑的双眸顷刻间变成血红色,他道:“赏给你的,杀了他们。”
邪灵幻化成一团烟雾,飞身扑向。
“啊——”
霍二一声声哀嚎,无数黑烟如同蛇涌入他的口中,吞剥内脏,蚕食殆尽,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翻涌。
尚誉王吓得落荒而逃,拐角处见到一黑影,本能想要伸手去抓,还未触及,手指被齐齐斩下,血洒墙壁。
“啊、啊啊——我的手—”
邪灵循着味而来,正要扑向他时,一道光影划落,容知衍挡在他的面前。
*
灵簌重新布置好锁灵幡,重启法阵,结界再次笼罩在上空。
这些邪祟皆是冲着皇宫城而来,城外的百姓并没有受到影响。
看着满城狼藉,四面八方的黑云席卷人群,人们越是惊慌,越是招引邪祟,邪祟像是着了兴奋点似的,四处游走,血水激荡,场面一度失控。
满城的黑烟斩都斩不完,再这样下去,整座城都会被灭。
灵簌提剑割破手掌按在阵法上,血液源源不断的流出,片刻,白色阵法渲染成血阵。
她的血是灵血,对于邪祟来说极具有诱引力,手掐剑指诀,血阵快速转动,刺眼的光辉四溢,邪灵狞厉怪吼向她涌来。
“就是现在!”
白虎、青龙、玄武各持一方,矫健的身影穿梭在风暴中,光辉炽烈,数道霞光霓浪冲天苍穹,刺的人睁不开眼。
尖叫声穿透耳膜,凄凉如泣,热浪翻滚,邪灵被烈焰炙烤,白光吞噬了黑影。
良久,泣叫声停止,白光散去,箭矢俯冲儿而下,高空抛落,光影迸溅,只留下点点碎光。
那是...?!!
寒冰箭矢!瑶华羽弓!
赫玄喉咙发紧,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抬头去看身边的少年。
胥止神色凝重,幽深的眼眸升腾复杂多变的情绪,森然激烈的怨恨中掺杂难以辨别的震惊。
白栀!
她的元神居然还在。
*
满目的残垣断壁,邪祟攻击迅猛,导致受伤人群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人也都受到惊吓,心神不安的抱团蹲在墙角。身上大小片被邪灵抓伤的伤痕,冒着黑气。
容知衍安抚人群,孩童昏迷在母亲怀中,周身冒着邪煞之气,那妇人脸颊带有细纹,身着宫女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女,这孩子是她偷偷收留的,因为孩子所以一直不愿出宫。
见容知衍走近,抓着他的衣袖道:“容将军,救救这个孩子,奴婢求求您救救他,他快要死了...!”
容知衍蹲下身,查看孩子的伤情,眼周乌青,嘴唇黑紫,脸颊深凹。“王太医,过来看看这孩子。”
周围的达官贵人对着宫女投来狠毒的眼神,他们身份显赫,还没来得及医治,一介低贱的宫女也敢求人诊治。
太医诊脉,摇了摇头,叹气道:“微臣医术甚微,小儿伤及心脏,疾不可为,微臣属实无能...”
宫女一听崩溃,抱着孩子的头大声痛哭,官宦露出得意的笑容,讥嘲道。
“我来吧!”灵簌缠好手上的伤口,检查了小儿的口鼻,道:“是邪灵所伤,煞气除尽便可,还来得及。”
灵簌在孩子的眉心轻点,煞气腾出,缭绕地飞向灵簌周身,不消片刻,孩子的脸色恢复往常,嘴唇也红润了。
宫女破涕而笑,深深跪下磕头,“谢大人救命之恩,谢大人...”
王太医也恭维道:“大人医术高明,一心为民,下官自惭行愧。”
灵簌将煞气渡在自己身上,净化干净后,道“这本就是邪祟导致,与王太医的医术无关,王太医不必自责。”
“大人,我也受伤了,能够也医治一下我。”
“我也是,我也是,大人也来看看。”
“还有我,我这里也受伤了,好痛的。”
“......”
灵簌净化瘴气,太医们为受伤的人进行包扎处理。白虎和朱雀端来几坛子椒柏酒,让人们都喝下,椒柏酒能够用驱邪解毒,但味道十分古怪离奇。
容知衍看着少女忙碌的身影,从袖中掏出帕子为她额角的汗珠,道:“先歇一歇吧。”
灵簌:“事发突然,比我预想中的严重,我需要向师父传灵汇报。”
容知衍:“百年来,邪祟入侵也时有发生,但这次确实比往常要严重许多,而且,我总觉得忽视了某个环节,却又想不起来是哪个环节?”
灵簌:“灵幡被做了手脚,宫中定有不简单的人物。”
懂得灵幡的设置,还能深藏不露,到底是谁?隐没在人群中意欲何为?
这其中有太多疑点。
“大人!巫师大人!去看看尚誉王吧,王爷还处于昏迷中不肯醒,太医院也是束手无策啊!”
是尚誉府的小厮,哭着喊着跑过来。
尚誉王右手手指尽断,太医们已经为他包扎好,失血过多,衣襟染得一片猩红,面色苍白又剧烈的扭曲着。
太医们神情紧张,惊慌失措,双手双脚止不住地颤抖,要是圣上知晓了,定会怪罪下来。
尚誉王的手指已经接不上了,明明只是受了惊吓,却还是不醒。
灵簌从进来的那刻起,祁夜弃一直盯着她,灵簌恍然间感觉他的眼神与以往不同,莫名的让人心惊胆颤。
灵簌没多想,侧过去头,一手施法,白色的光辉下一抹黑色的烟雾浮在尚誉王头顶上。
那是...邪灵。
居然还残留了一只,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尚誉王被邪灵附体了。
邪灵在人体内,不能轻易妄动,稍不留神就会危及到宿体本身。
灵簌慢慢施法准备将其引诱出来,猛然间,尚誉王睁开了一双青黑瞳仁的眼,嘴角狰狞冲着灵簌发笑,全身肌肉绷紧,流出令人作呕的唾液。
周围人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尚誉王双腿僵直站起,脑袋一歪,头发覆面,“咯咯咯——”的笑着,朝着人去冲去。
灵簌迅速结印,结界罩住了众人,容知衍拔剑与尚誉王对抗。
“别伤他。”
“好!”
灵簌,抖落几道符纸,割破手指溢出血迅速写下一行咒文。
“容将军,让开!”
五道符纸横飞分别贴在尚誉王的头顶和四肢,将人牢牢束捆在地。
尚誉王手脚不能动,咬着牙,神情凶狠,蓬乱的头发缠绕在脸颊上,显得愈加惨败如尸。一双凸出的眼球,好似随时都能脱离眼眶。
“啊...是血,是血!”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来人啊,快来看看我家小姐。”
丫鬟忽然大叫道,只见沈若凝抱着胳膊跌坐在地,满地的鲜血,血水不断从肩膀处涌出,衣服上也沾满血迹和污渍。
几名太医提着药匣子围上去,灵簌和容知衍也上前去查看伤情。
无人注意到,黑影缓缓走到尚誉王身边,居高临下嘲弄一笑,抬脚抹掉了血咒,俯下身轻轻说道:“看到她了么?我要她的心脏!”
尚誉王喉咙间发出“呜呜”的叫喊声,青筋暴出,瞬间挣脱了其余的四道符咒,直冲着少女而去。
“危险!”
灵簌推开身边的人,提剑迎击。
若是平时对付一只邪灵,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在不伤害宿体的情况,确实有些难办。
容知衍也加入进来,二人一邪相斗,剑影缠绕,光辉夺目。
凌厉的剑锋逼退了尚誉王,灵簌正准备再甩出符咒时,尚誉王却突然转换了方向,朝着沈若凝冲去。
“沈小姐,快闪开!”容知衍冲着沈若凝喊道。
然,沈若凝惊吓过度,早已没了逃生的机会,眼神呆滞,仿佛被抽走了般愣愣地看着邪灵冲向自己。
耳畔有疾风呼啸,长发划过惊恐失色的脸颊,栀子花的香味飘在鼻息间还未来得及细闻,鲜红的液体喷涌而出,血珠溅在沈若凝睫毛之上,顺着眼眶滑下。
血液在如玉的脸颊留下刀痕,刺目而艳丽。
灵簌目光渐渐下移,一只手穿过她的心口,随后,那只手缓缓从心口处退去,留下血洞,鲜血大片大片的往外溢出!
时间仿佛暂停,沉重的空气如同裹尸布缠绕在人们之间。
灵簌想要捂住血洞,但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止都止不住。
她听不见唤她的名字,人们不敢碰她,如避蛇蝎的往后退去,灵簌怔怔地起身。
不要怕...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喉咙一紧,绷不住吐出鲜血。
视线模糊,她仰面朝后倒去。墨发倾泻,白衣翩然,死魂蝶又一次出现。
“簌儿...”容知衍在少女倒下的那一刻接住了她,抱在怀中 ,浑身发抖,那是直击心灵的恐惧。
“巫师大人——”
“快来人啊...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