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场缠绵的秋雨后，风中的凉意渐渐加重，正如枯黄的枝叶渐渐凋零。但并不凄凉，相反，少了雨水的湿潮倒是更显干脆。

冬季已至。

这些日子，时暮也会不时的遇到裴盛庭。

自从那次谈话后，他似乎不再避开自己了，两人在校内校外偶遇的时候，还会互相打个招呼，聊上几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偶遇的频率还蛮高的。

高到陆任的女朋友，也就是那个昵称为琳琳的女孩都在背后打趣，说他们实在有缘，甚至问他，能不能嗑一下情敌CP什么的。

当时他们四人论文小组正在图书馆排队还书，阳光穿透落地窗，光线中微尘飞舞。冯琳琳兴致勃勃的压着嗓子，说话的分贝很低，可环境使然，在安静的室内依然清晰可辨。

社死的是，她提到这个的时候裴盛庭就在一层书架后面……

时暮抬眼望去，视线穿过书本的空隙就看到他错愕的神情：“抱歉，我——”

“没事。”下意识的道歉被裴盛庭打断，他避开时暮的视线，对着冯琳琳安抚道，“没关系。”

没关系？谁信啊！

这次图书馆之旅理所当然的虎头蛇尾。

四人中唯一的女孩几乎是死死拽着自家男友的胳膊往门外跑，连借书都顾不得了：“啊啊啊，完了，完了，完了，裴学长一定会给我穿小鞋子的……”

“不至于吧？”陆任被迫跟着跑起来，嘴上安慰女友，“我听说裴学长的脾气很好啊。”

“你懂什么？”冯琳琳撇撇嘴，“那就是一个笑面虎，这会儿一个直男被我嗑同性CP，谁知道会不会心里记恨……”

时暮没跑，只是在他们身后跟着走，在加快脚步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裴盛庭：

远远的看不清表情。

可凭直觉，他觉得，裴盛庭并没有生气。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太惊讶了？

……

遗憾的是，这样的平静生活并没有维持太久。

或许是因为前面期中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一段时日，影响渐弱，后面离期末考试还有不少时间，再加上处于上半学年无需忧虑学分。

少了种种鞭策，学院的氛围都浮躁起来，各色八卦谣言在校内论坛上肆无忌惮的蔓延。其中就有包括高明珠、裴盛庭、时暮这场三角恋。

当然也有人开玩笑，四个人的故事，只有席文没有名字。

裴盛庭&时暮：谢邀，不想有名字。

原本时暮以为没有男主角的出场，高明珠会住院很久。但出乎意料，十二月底，一个雨夹雪的糟糕天气里，他从冯琳琳那里听说了女主角出院的消息。

裴盛庭得到这个消息要比时暮更早，几乎在高明珠还没回学校，只是在网上销假的当天，就有纪律部的同学联系并告知了他。

彼时，裴盛庭坐在金融课课堂上，窗几明净。

身前的课桌上，一本已经初步自学完毕的教科书正摊开，密密麻麻的自学笔记和讲台上老师的讲述相互印证。

高明珠销假的事很快在学生会的某个群传开，紧跟着就有多人艾特了他。

下课后，打开静音的手机微讯APP，裴盛庭下意识的不悦：

怎么哪儿都有高明珠？

他不是一个道德标准很高的人，就好像他没有坚决的拒绝高明珠，又在交往后频频冷暴力，每每交谈，都有意无意的打压她的自信。

在裴盛庭眼里，这是她该得的。

在分手之后，席文找上门来，他其实也不是多么抗拒。

被时暮提醒后，更少了道德负担。

有时候，他想，反正自己总是需要一个女朋友的。在某些阴暗的心理下，他甚至觉得以高明珠的利用价值未必不适合继续交往。

他没有时暮想的那么无辜。

只是，想起那温和的注视，裴盛庭又不那么想继续了。

总觉得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时暮的视线就再也不会落到他的身上。这个念头浮现的时候，他甚至感到那位高小姐尤其讨人嫌起来。

“这是学生会的沟通群，你们都没有正事吗？拉你们进群不是让你们八卦的。”

拇指在触屏上移动，小键盘被点亮，将微讯上的这句提醒高亮标记。

随后私聊那些艾特自己的人：“以后，关于高明珠的事就不要告诉我了。”

消息显示在屏幕上，才发现他做出了自己都惊讶的选择。

真是……说起来他也不缺朋友啊，怎么会那么重视时暮呢？

裴盛庭想了会儿，只得出一个结论：

大概这世上总有些人天生更投缘吧。

思及此，他突然很想听见时暮的声音，短暂克制后还是摸出了手机。

通话人：时暮

“你好，哪位？”一如既往的温和语调，经过电话的模糊，越发温柔，让听道声音的裴盛庭心中平白生出宁静柔软，仿佛植物发出嫩芽。

通话那头，时暮没听到回应，有点疑惑的移开手机，屏幕亮起，看了一眼通话人才重新贴到耳边：“裴学长，怎么不出声？”

“没什么，刚才突然有事。”裴盛庭带着不知缘由的慌乱随便找了个借口，又半是转移话题，半是真心的开口，“说起来，小暮，我们都这么熟了，怎么还叫裴学长啊？不换个称呼？”

“那叫什么？裴哥？”最后，是一声温柔的呼唤。

裴盛庭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骨头都有些发酥：

有点像撒娇，等等，好像……也不是不行？

“可以。”他果断接口，说完，又忍不住浮想联翩：如果小暮真的向他撒娇……

……

裴盛庭先挂断了电话，时暮含笑放下手机，心中却仍然有着百般思量：

算算日子，高明珠的出院销假，正是原著最大的反派出场，并造成男女主再一次发生矛盾的时机。可现在他们没有复合，裴盛庭也没有去医院，剧情还能继续吗？

现实告诉时暮：能，只要把两个这两个相连的剧情揉吧揉吧捏成一团就可以。

那是新的一年，元旦刚过，雪后初晴，浮云飘飘荡荡，稍一错眼就找不到了。

一个最近难得的好天气。

看到太阳出来的时候，大多数的师生都选择在工作学习中抽出时间来走走，操场、观景亭、小树林等等场所都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

时暮也不例外。

当时他看到陆任兴高采烈的和女朋友约定去哪儿哪儿约会，一低头，就收到了裴盛庭的电话。说是学生会的几个管理层打着团建的口号拉大家一起出来玩，可以带家属或朋友，裴盛庭问他来不来。

“我来合适吗？”时暮在电话里问。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电话里的回答理所当然，“大家都有带人，而且上次你不是问学院附近的哪家店好吃吗？我们这次就在这附近走走，大家这么多人，应该对大部分小店都知道，正好问问。”

“OK，我一定到，具体几点？”

“还没定。”

……

但没多久，裴盛庭又发微讯说有事，教导主任临时找，只能作罢。

为此，扫了兴的时暮原本都准备好一个人在教室背单词了，结果下课后，单身狗龙涛很积极的招呼了一声：“今天操场打球，来吗？”

他晃了晃手上的书，翻开的页面上充满了专业术语的英文单词。

从几年前生病开始，他的身体状况就开始对这类激烈的对抗运动敬谢不敏了。

翻了个白眼，龙涛突患密恐，扭头和边上的哥们勾肩搭背：“知道你身体不好，没让你参与，带着课本来操场看球赛不好吗？人总得晒晒太阳，不然你就要发霉长蘑菇了。”

“行。”时暮没话说了。

确实，这些天阴沉潮湿，是该晒晒太阳。

应了一声后，他把手机、随身听等一股脑的塞进口袋，最后抱着书，“全副武装”的跟着一起出教室。

操场上，龙涛他们很快找齐了人组成球队，打起了球赛。

时暮则没什么兴致的绕着操场散会儿步，十来分钟后就坐到了对面体育馆的台阶上。体育馆的倒影覆盖下来，遮住了刺眼的阳光，打开书本，还是太亮，他便合上书，靠跟着随身听背单词。

“Bayesian network”

“B-a-y-e-s-i-a-n network”……

“variable elimination”

“v-a-r-i-a-b-l-e elimination”^……

“Markov chain Monte Carlo algorithm”

“Markov c-h-a-i-n Monte Carlo a-l-g-o-r-i-t-h-m”……

“……暮。”

“时暮。”

“时暮！”

时暮被拍了拍的肩膀，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叫他。他转头，看到了一个短发的女生，是高明珠的那个闺蜜，似乎有人叫她珮珮。

“有事吗？”他皱了皱眉，取下耳机，首先冲入听觉系统的是啦啦队以及观球者们的“山呼海啸”。

珮珮试着喊了几声，但声音被很快稀释。她大概也知道现在说什么对方都听不到，就伸手指了指体育馆拐角的地方作为示意。

时暮转头看过去，不意外的发现是高明珠。

分手，就算是分手吧。

总之那场雨中谈话后，她就已经很久没出现在自己面前了。看得出，可能是出于哪怕分手也想留个好印象的想法，她并没有尝试打扰他。

所以，这次是有什么事？

虽然觉得自己不欠高明珠什么，出了替身的事，他分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既然没撕破脸，还是有一份情谊在的，这样想着，时暮起身走了过去。

“找我有什么事吗？”走到体育馆的屋檐下站定，他问。

生疏的话让高明珠鼻子一酸，强忍着不说出不合时宜的话，她先是道歉：“对不起，明明哥哥，打扰你了。”

然后道：“今天是我爸爸陪我来的，他知道我和裴盛庭恋爱分手的事情了。我前段时间状态不好，不可能瞒过去的。”

她的眼底只有对时暮的担忧：“我会尽量说服他的，但爸爸刚刚去找裴盛庭了，万一从他那里知道你……”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用意十分明显，是在担心高父为女儿出气对付他。

听到这里，时暮心里咯噔一下。

高父，原著中推动裴盛庭黑化，直接导致了男主成为法治枷的那个最终Boss高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