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华丽的单衣，和双子如出一辙雪白的长发简单的披散在身后，眼下有些青黑，眼尾也已经有些细纹爬上，不过尽管憔悴，也依旧能看的出她的美丽。

女人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中掉落出来，砸在地上。

尽管她很努力的再克制，但五条明还是清晰的听见了她的呜咽声。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让两个孩子进去。

坐在暖桌前，女人有些紧张的给两个孩子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放在他们面前。她仔细用眼睛描摹着他们的模样，两个孩子很好看，双生子哪怕是不同的性别也长得很像。又大又圆的猫眼，和她的很像，雪白的头发，也是遗传自己的，皮肤都有些白的透明，可能是常年不怎么见光的原因。在山里，天气多变，经常下雨，想见一个顶好的天气，还是有些难的。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小心翼翼的吐出几个字来：“你们这些年还好吗？”

五条明点头，微笑着回答：“大家对我们还不错，你呢？”

她旁边的五条悟一直都是没有表情，也没说话，就是偶尔看看女人，大多时候视线和注意力都在五条明的身上，女人局促不安的抓紧了自己的衣服，最后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我一直在这里，所有的供应都是最好的，应该还算不错吧！”

五条明歪歪头，她知道对面在撒谎，虽然不明白这种充满空气的尴尬的情绪，但她想起无恙的话，没有直接指出来，而是换了个话题，“之前你说你想见我们？”

女人像是被戳中了一搬，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她忽的站起来，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强迫自己坐下来，只是看着孩子，她的眼眶已经红了，“我想看看你们，你们过的好就好了，我就不用担心了。”

这时五条悟突然出声，“为什么要担心，我很强，我可以保护好我和明，其他的东西也不需要我们去考虑。”

“是啊，你是六眼，你是六眼……”女人像是被打击到了一样，讪讪的低头，喃喃自语着。气氛又沉默了下去，好一会过后，她有些踉跄的起来，打开柜子，拖出一个大箱子来，放在他们的面前。

箱子是再简单不过的普通木箱，不过看上去也有些老旧了，一把小锁就扣住了。

女人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钥匙来，打开了锁，打开了箱子。里面的东西让五条明有些惊讶，是最简单不过的小孩衣服，还有两个布老虎和手缝的小玩具球。五条悟也有些好奇的看过来，随着女人一件件的拿出来，五条明还看到了小木剑公仔，两个小枕头……

看着样子，这些应该都是给双生子的。

女人怀恋的看着这些东西，“在你们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给你们准备这些小东西，只是没想到，你们都这么大了，我还没有把东西送出去。”

五条明走过来，蹲在她身边，小手拿起那两个布老虎，布老虎缝的很精致，她把其中一个递给五条悟，五条悟接过看了看，拿在手里没说什么，垂下眼眸看着那布老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拿起小衣服，像是看玩具一样，她想象不到自己那么小一点的样子。到现在，见过最小的孩子，也就是前面七五三节上的那群三岁的小孩了，平时，很少会有人去打扰他们。

想到这，她又看看女人的肚子，书上说，孩子都是从妈妈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可是这个女人这么瘦，她是这么把她和悟从肚子里生出来的呢？

五条明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肚子上，女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她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像开口，但最后也只是张张嘴，没有说什么。室内有些安静，气氛莫名的冷淡又融洽。

这里实在是太单调了，从里到外都是一个色彩，五条明想到了另一个角色，她带着疑惑问：“这里只有母亲，那父亲呢？”

是啊，这里没有一点父亲的踪迹。

女人愣住了，身体有些发抖，五条明看着她，那情绪里有生气也有害怕，更多的是绝望，但为什么？

最后，还是女人开口，语气淡漠也生硬：“他是个蠢货，你们如果要见他，可以去后面，隔着三个院子。”

她的态度有些奇怪，五条明就不再问了。并没有一定要见那个父亲的意思，见她这样，女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桌上的茶水逐渐凉了，茶叶沉底，也不再冒热气了。

五条明算着时间，无恙告诉她，他们不能来太久，不然被发现了，下次想再来就很困难了。而且被发现了，她们不会有事，但是这位母亲，肯定就不会简单就被饶过了。

想了想，五条明拿起那两个小枕头和之前玩的布老虎站起身来，“我们该走了。”

女人瞬间就落寞了下去，像是一副画卷里，突然消失了颜色一般，突然就灰扑扑了下去。

就在五条悟牵着五条明打开门要走出去的时候，女人突然鼓起勇气来，喊住了他们，“我…可以抱……不，我可以摸摸你们吗？”

看着她近乎哀求的眼神，五条明不知道为什么心是被扎了一下，有些疼，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比意识更快的反应过来，她带着五条悟走上前，站在她面前。

女人一直忍住的眼泪再一次掉下来，跪坐着直起身子，抱住了他们。

眼泪顺着流到了颈脖里，五条明有些不舒服，但又感觉心里闷闷的，她还不懂这种情绪是什么意思。拥抱只是简单的一瞬，女人不舍的放开他们，努力的让自己笑出来，“快回去吧，你们好好的就好，不用再来……看我了。”

说完，她就把他们推出去了。

在门就快要关上的时候，五条明突然就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关上的门停止住了，女人似是疑惑似是迷茫地想了一会，“我好像是叫五条纱和来着？……还是亚里香？”

门彻底关上了，只听得到风吹树叶的声音和鸟鸣，五条明看看自己拿着的布老虎，再看看紧闭的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有和五条悟远路快速返回。

一路上靠着六眼的洞察力，他们没有碰到任何人。

坐在他们房间门口走廊下的御合子，再看到他们回来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再看到他们手里拿着东西，也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瞬而已，她推开门，让二人进去，帮二人换回平常的衣服。

“还在想那个人？”五条悟看她心不在焉的于是就问她。

五条明点点头，“稍微有点在意。”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不让他们见自己的父母，无恙说，她和五条悟都被养成了工具，她是个好用的趁手的工具，悟是好用的神子，在家主长老们的眼中，他们只需要强大且听话就好。这种腐朽扭曲的地方，越是没有的东西越是要强调。因为害怕自己的阶级被推翻了，所以要一遍又一遍的强调自己的权利，乱用特权，pua下面的人，为的就是确保自己的高高在上。只是……

不，不对，还是有不一样的。比如说六长老？他对双生子一直都很和善，那种和善和其他人不一样，无恙说不出来，但是她知道六长老很纵容他们，还会偷偷的给他们带零食吃，偶尔也会拿一两个自己家小孩的玩具来，不过他们也不怎么感兴趣就是了。

五条悟把自己的手贴上她的脸，冰凉的吓了五条明一跳，她握紧五条悟的双手，“怎么这么凉？”又用脸贴贴他的额头，还好温度是正常的，“御合子，打盆热水来。”

“是。”御合子回应后就立马下去了。

五条悟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明刚才一直在发呆，自然是没注意到他开了一会的无下限。

另一边，送走两个孩子的母亲，看着箱子怔怔的出神，她最后终于是抱住了那两个孩子。入怀的身体有些微凉，像两颗幼苗一样，稚嫩又柔软。她摸到了明的长发，和她的枯燥的头发不一样，明的长发顺滑又有光泽，像丝绸一样；悟……

五条家对他们很好，应该总是要比在她身边的好。

她想起了当初两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她身体还不错，生完了两个孩子还有意识，丈夫欣喜若狂的走进来说孩子是六眼，那个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孩子就已经被抱走了，她和丈夫被安排到了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不让他们出去，也不让她见孩子。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还有明，两个孩子中明显要瘦小一点的那个，她每一天都在担心，担心睡醒了就收到了另个孩子夭折的消息……

每一天每一天，久到不知道多少个日月，她这贫瘠的一方天地，在有一天，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她看到小小的自己，站在外面。

和她想的不一样，也和她完全不一样，总之，那个孩子还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