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纱的故事不长，也不算短，毕竟她还年轻！

五条明安静的听完，看着她和母亲稍微有点相似的脸庞说：“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在五条家里，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如果不是她有用，她不会像现在这么舒服，哪怕还有五条悟。这是她早就懵懂知道的，只是不想现在知道的这么明确，她有点想离开了，想去找无恙。

五条悟理解不了这些，尽管他会很努力的去理解五条明的想法，但就像是无恙和她说的，男生天生和女生不一样，如果不是穿着同样的小脚鞋，亲自走这条路，没有人能做到感同身受的。

“夜深了，休息吧！”御合子敲敲门，端来热水为五条明洗漱，五条悟自从亚里纱来后，基本上都是交给她了。

躺在床上，五条明还是在想那些话，五条悟扭来扭去的，打断了她的想法。

“怎么了？”五条明收起发散的心绪，看着自己不安分的弟弟。

五条悟这才停下来，他认真的看着五条明：“明不开心，你在难过什么？”

“嗯，可能有点吧。”五条明对情绪很敏感但又很迟钝，她能轻易的察觉到所有人的情绪变化，但是她说不上来，有时候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情绪。

看她这样，就知道她不知道怎么说，五条悟也没多问，他把五条明的手规矩的放在身体两侧，然后自己趴在在她身上，“那就不要想了，睡醒了，你想去看她，我就陪你一起去。”

“好！”她是想去看母亲的吗？她不知道……

一夜过去，御合子和亚里纱之间明显气氛好很多了，没有之前的那么针锋相对了。

怎么躲过守卫是个大问题，不过对于已经完善空间位移的五条明来说，这点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只要不被人发现，那里不被加上结界就好。

可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吃完早饭，五条悟就被长老们叫去明堂了，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

昨天的祓除咒灵这么快就被总监部发现了，看来是一直盯着五条家的啊！以六岁之龄，祓除一个二级咒灵，总监部那边终于是意识到了御三家的可怖之处，感叹着不愧是御三家立家之根本。

他们是来给五条悟评级的，这倒是杀了五条家个措手不及，五条悟抿起嘴角，兴致缺缺，根本就不在乎。但是连一向宠爱他们的六长老都亲自前来了，要带五条悟过去见那些人。

好消息是，五条明不去，她对外的说法本来就是靠近除妖师的，五条家本来也不打算让她去祓除咒灵，又不是没有咒术师，而且还有五条悟这么个活招牌。

送走了五条悟，五条明坐在屋檐下的走廊板桥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难得心里有丝失落。

不过没关系！御合子奉上了一杯新茶，喝完这杯茶，她就去看看那位母亲，她自己也可以！

松开遮住眼睛的白绫，金色的灵力在五条明的手下显现，随着她的手指张开复杂的咒印，她感受着周围的滞空，踏入那完全没有任何声音和时间以及光的空间。

五条明张开双眼，鎏金的眼眸随着蝴蝶扇动翅膀的瞬间逐渐平息下来，她来到了母亲的房间。

那位母亲坐在窗台上唱着歌，窗外有树枝带着绿叶探进头来，凉风吹过，她的长发和树枝一起飘动，她美的就像一副画，一副正在凋零败落的花，成了被困在画框里的风景画。

五条明安静的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小调里带着她不能理解的伤感，环绕在女人的身边，随着她的手指跳动着。明明还在夏天，五条明却随着她的歌声，感受到了一丝寒冷。

母亲突然停下了歌谣，回过头，那双死气沉沉的双眼在看到五条明的时候明显的疑惑了一下，随即她跳下窗来，宽大的单衣遮不住消瘦的身躯，她比之前瘦的更厉害了。

女人走到走路带着点蹦蹦跳跳，像是在跳舞一样，踏着步伐，来到五条明的身边，拉起她的手，“陪我跳一支舞。”

说完，她也不顾五条明的意愿，自顾自的拉着五条明跳起来，嘴里哼着曲儿还打着拍子，也不在乎五条明会不会。

五条明没有挣扎，但是因为年纪小的原因，她要跟上大人还是有些费力。

女人哼着哼着就哼断了，然后又随便接上了同一个音调的歌词，她重复的唱着那支歌，重复着其中的一段，一段接着一段。她随着歌舞动瘦弱的身体，在五条明完全跟不上的时候，把她扔下，自己继续像只疯蝴蝶一样，随歌声翩翩起舞。

被扔下的五条明也不恼，哪怕被不经意间踩了一脚，她也不在意，只是默默的爬起来坐到角落去，看着疯蝴蝶起舞。

许久许久过后…

女人像是玩够了，她停下来了，看着五条明的脸上带着失望，“你为什么跟不上呢？他们没有教你跳舞？”

五条明如实回答：“教了，但是我不想学。”

“诶？”女人脸上满是困惑，她慢慢的走过来，然后蹲下，歪头仔细的看着五条明，“为什么你可以不用学？”

“因为我不想学。”五条明很平静的回答，她现在知道了，是因为自己有用了，所以有了拒绝的权利。

只是，女人好像有些迷惑，她坐了下来，然后又有些癫狂地掐住五条明的肩膀，摇晃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不用学？”

五条明感觉到难受，她试着推开女人，没有推动。只是女人掐住她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了，五条明皱眉，用力的推开了她。

“啊——”

女人尖叫着倒在地上，她怔怔的目光终于有些聚焦，在看到五条明的时候明显的慌张起来，连忙的做起来，仔细的看着五条明，又是小心翼翼的碰碰她的肩膀，嘴里还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明，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也不想的，是妈妈的错，妈妈没有注意到你来了！妈妈也不想的，妈妈也不想的……”

明显的不对劲，五条明皱眉看着她，不知道怎么说，她想到昨天亚里纱说的，这个妈妈是个疯女人，被关在笼子里的疯女人！之前她虽然来的不多，但每次来的时候，母亲起码都还看着是正常的。

但看她这个样子，五条明试着伸出手，像平时和小悟那样，软软的小手贴住了她的脸庞。五条明开口说：“我没事的，母亲。”

她叫她母亲了？女人意识到自己被唤作母亲，小孩的手又小又软，还带着她的体温，在这个夏天都冰冷的房间里，这个小孩就像是唯一的温暖来源。

女人一把抱住她，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流，流进了小孩的脖子，虽然不舒服，但是五条明没有挣扎，任由她抱着。

女人从小声的啜泣，到最后的嚎啕大哭。

她哭嚎着，仿佛是要把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一样，空荡的房间里，除了风声和风吹树叶，就剩下她的哭声。

……

直到外面有人把门拍的哐哐作响，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传来：“大白天的哭什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给自己哭坟呢！已经是个老女人了，也不知道一天到晚的再折腾什么？我告诉你，你再怎么折腾，咲太大人也是不会多看你一眼的！你已经老了，没用的人，就该学会安分点！”

女人瑟缩了一下，好像有些害怕，她啜泣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抱着五条明的手是越发的紧。

五条明朝门外看去，鎏金在眼眶里流动，外面是个很年轻的女子，她好像还没有御合子大，但打扮的很成熟，面相给人的感觉也不是很好。

五条明想说些什么，女人看出来了，手快的捂住她的嘴，没让她说话。门外的人没得到回复，但是听着逐渐安静的房间，她冷哼了一声就离开了，一边离去还一边在骂骂咧咧。

“你在怕她？”五条明问，那个人很弱，体内的咒力也没有母亲的多，为什么要怕她？

女人畏畏缩缩，眼神有些闪躲，不做回答。

五条明得不到答案，虽然还是想知道，但也没有多问了。

真知之眼还没有关上，她看着女人：

「真好，明是被宠着的！」

「要是明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废物五条咲太去死啊！带着那个贱人一块去死！」

「去死啊，所有人都去死啊！五条家的人都去死啊！」

「为什么我会生出那么个怪物？为什么？」

「要是六眼没有出生就好了！只要一个五条明就好了！」

「不对，五条明也不能要，两个孩子都不能要！为什么他们不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去死啊！」

「早知道在出生的时候就应该掐死他们的！」

「不对不对，我怎么能这么想呢？我是他们的母亲啊！我不能这么想的！」

……

她的思绪很乱，像废墟里的蜘蛛网一样，一缕一缕的交杂在一块，东一块西一块的拼凑不出来一个正常的精神。

但，五条明还是听到了那几句话。

心口涩涩的，这是难过的感觉吗？五条明想，然后认真的开口：“悟不是怪物，我也不是！”

女人看着五条明十分认真的小脸，她的话像是尖锐的钢针，扎入她的心脏，她每天都在各种各样的怨恨中挣扎，但……那是她内心的想法啊！

一把推开五条明，女人用害怕恐慌的眼神看着她，不停的挪动着自己后退，嘴里还一边喊着怪物。

“我不是怪物！悟也不是！”五条明依旧很认真的说道。

回应她的，是落在地上的书。

五条明没有躲，那本硬壳封面的书正中她的额角，尖锐的书角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痕迹，鲜血缓缓流出，一滴、一滴，滴在素锦的和服上，绽放开点点红梅。

那抹鲜红好像是刺痛了女人的双眼，她静了下来，眼泪又是止不住的涌出，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里满是歉意的看着五条明。她好像用尽了力气，弓起身子来，沙哑着声音小声的说着对不起。

五条明看着她，母亲心里的想法还是乱七八糟的。任由血流到自己的脸上，她突然觉得有些悲伤，眼眶有点酸涩。

但她还是非常认真的又说了一遍：“我和小悟都不是怪物！”

然后，张开金色的咒文，带着自己离开了这里。

房间里只剩下这位哭泣的母亲，一位被关起来的疯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精神状态超级差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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