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伶自然是没那个能耐和凤揽亭同归于尽的,扔过去的石头还没挨到凤揽亭就被他轻松躲开了。
“诶,生什么气啊。”凤揽亭笑着摊手:“要不给你看看我的?”
“谁要看你那脏东西!”气不过的宋伶转身把衣服套上气冲冲地走了。背后凤揽亭又溜溜达达地跟了上去。
“真生气了?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凤揽亭见宋伶不搭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伤到人家自尊心了,赶紧追上去道歉。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临时营地,姬咎正坐在篝火旁烤一只山上打到的野兔,他正想招呼自家主上过来品尝,结果就看到自家主上在宋伶旁边伏低做小地说好话。
这两人的感情可真好,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家主上这么温声细语地和谁说过话。
但很可惜,宋伶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他,黑着脸一个人干自己的事情去了把凤揽亭晾在一边。凤揽亭没有办法,只好转过身拿起姬咎烤好的野兔递给他:“野兔吃不吃。”
“上神的心意我心领了,这兔子还是上神自己吃吧。”不冷不淡地说出这句话,宋伶继续坐在一边用野草编草环玩。
“你真不吃?”
“不吃。”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和我摆脸色了。”凤揽亭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今日这烤兔子你要是不吃,我就…”
宋伶猛地扭头看他,眼里满是怒火:“你要怎么样?大不了你杀了我,我们一刀两断。”
凤揽亭被宋伶这一句话给噎住了,看着宋伶那一脸决绝的表情,意识到他还真没和自己开玩笑。
这下他也威胁不下去了,气势受挫灰溜溜地拿着兔子回到了篝火堆旁边,把烤兔子扔给姬咎后,他望着跳跃的篝火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没想到这男人小心眼起来也不遑多让。”
姬咎受宠若惊地拿着兔子,看着自家主上这一脸吃瘪的模样,还觉得挺新奇的。以他们主上的脾气,他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和他发脾气。
三人在山脚下过了一夜,第二天继续赶路,但就在他们准备出发时,突然看到不远处有天兵发出的追击令。
当那浅色的烟花炸开在天幕,三人的心也紧跟着紧了一下:“行踪暴露,他们追上来了。”
宋伶看着那烟花,心里万分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的觅踪蛊惹的祸,有这玩意无论他们去哪都躲不过天兵的追捕,但他看向凤揽亭时却又不敢将这事告诉他。
现在情况紧急,天兵向着他们的方向追过来了,他们要是继续这样慢悠悠的赶路被追上是迟早的问题。
于是凤揽亭看了一眼姬咎,姬咎看了一眼宋伶,就在宋伶心想他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时,姬咎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发生了变化,原本瘦高的一个小伙子瞬间长出了漆黑的鳞片并腾空到半空中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蛟。
宋伶看着在空中盘旋的黑蛟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小子平日里看着呆呆憨憨的居然大有来头。
凤揽亭此时可不顾宋伶什么个想法,把人直接提上了黑蛟的背:“姬咎,现在我们可全靠你了,你要是敢走错路,回去就把你皮剥了做鳞甲。”
黑蛟委屈地呜咽一声,随后便像离弦之箭一般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宋伶差点被迎面而来的强风给吹飞下去,还好凤揽亭坐在他身后,拦了他一下。
“可坐稳了,要是摔下去有个好歹我可不负责。”凤揽亭一边不冷不热地说着一边挥手布下了防风结界,两人一蛟很快便飞到了云层之中。
黑蛟一进入云层之中,身上的鳞片便发生了变化,那漆黑的颜色竟然逐渐变得和云彩灰白的颜色一模一样,到最后,如果不是手下还有鳞片的触感,宋伶真觉得自己就像腾空飞在半空中一样。
“这…这位小兄弟竟然是妖族吗?”宋伶顾不得和凤揽亭冷战好奇地问道。
谁知凤揽亭却摇了摇头:“他是妖魔混血…他娘是腾云飞蛟,他爹是遁影魔蛇。”
“魔族?!”宋伶大惊失色,顿时觉得坐在蛟背上的屁股都隐隐刺痛。
千万年来,仙魔两族互相争斗谁也不让谁,妖族和灵兽族一直秉持着中立的态度互不干扰。但自从魔神陨落,魔族被驱逐出九重天并被封印在魔渊下后,这两族就都投靠了神庭。
在两族投靠了仙族后,他们也和仙族人一样对魔族势不两立。
所以宋伶在听到姬咎居然是两族混血以后才这么震惊,按照九重天的律条,只要体内有魔血便终生不得进出九重天,若是违律,格杀勿论。
凤揽亭居然公然携带魔族进入九重天!
宋伶想起后来自家前辈教导他们这些小辈都说那魔族天生携带一种疯病,疯起来六亲不认弑杀嗜血,危险性极高传染性极强,让他们警惕并远离魔族,要是发现魔族的踪迹也要及时上报。
而要是被神庭发现有人知情不报,当与魔族同罪论处。
这下他还真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都栓不住了。
或许是察觉出了宋伶的担忧,凤揽亭忍不住哈哈大笑:“有我在你还怕他把你吃了不成,就你这浑身没二两肉,给它塞牙缝都不够。”
“这是塞牙缝的问题吗?!你怎么真跟魔族混在一起啊!?”凤揽亭这态度都让宋伶忍不住想难道这人真的不无辜,他真的和阿鼻城那群人有勾结?
“什么叫混在一起,姬咎他们是我从魔渊里捞起来的孤儿,从小就跟着我过日子,他们什么秉性我都一清二楚,你可别把他们和阿鼻城那群坏种混为一谈。”凤揽亭说完,身下的黑蛟也喷出了一股鼻息,似乎是在赞同凤揽亭的话。
“可是…可是神庭律令有规定…不允许九重天的人接近魔族。”宋伶觉得自己的常识受到了颠覆,在他心里魔渊就是一个无尽深渊,里面潜藏的都是一些可怕的没有理智的魔物,这种魔族压根不会像人类一样沟通交流才对。
“魔渊下面是有很多可怕的魔物,但也不全是你们印象里那种没有理智只凭本能生活的魔物,有很多其实能正常与人沟通的魔物。”凤揽亭见宋伶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趁机给他科普一下:“就比如姬咎他爹,就是魔渊里听得懂人话的那种。”
“当年姬咎他娘在抵抗魔潮时意外发情,他爹就趁乱拐走了他娘,两人在发情期的作用下有了孩子,但是他娘清醒后怕族人责怪自己与魔族发生了关系,就把孩子留在了魔渊中。”
“姬咎他爹又不会照顾孩子,再加上魔族一般不会像人类一般讲究道德廉耻,他就把孩子给扔了,自己又去寻找新欢去了。”
“当我发现姬咎的时候,他差一点就断气了,后来还是我另外一位下属江安将他给救了回来,救活后他就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除了脑子没什么长进,其他都和正常人无异。”
宋伶没想到姬咎背后还有着这么凄惨的一个故事,凤揽亭说完后,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姬咎的后背:“可怜孩子。”
“可怜的不止他一个。”凤揽亭见宋伶面露同情,于是就用一种这还不算什么语气继续说道:“魔渊底下几乎没有秩序可言,魔族也不会像人类一样拥有家庭和族群观念,他们被各种欲望给支配,被压在深渊底下不是成天的杀戮就是就是不间断地繁衍。”
“然后每百年的血月,魔族又会冲上魔渊去掳走大量其他族群的人,要么作为食物,要么作为繁衍对象,就这么周而复始,这让魔渊底下全是各族混血种。”
“竟然是这样,这样看来魔族还真与野兽无异。”宋伶被这种野蛮的生活方式给震惊到了。
“人本来也是野兽的一种,只是在厮杀的方式包裹上了一层仁义道德的伪装罢了。”凤揽亭嗤笑道:“我宁愿去和野兽厮杀,也不想和人虚与委蛇。”
听凤揽亭这么说,宋伶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这人明明能力地位如此之高,却宁愿孤单地待在贫瘠的魔渊上,也不愿回神庭效力。
“我救下这些孤儿不过是为了证明,野兽能有驯化的时候,魔族之中也有能向善之人,他们惧怕魔族就是因为他们的心歪了,眼睛也跟着歪了,所以看谁都像是要害他们。”
凤揽亭说这话时意气风发,眼里满是对神庭制度的不屑与质疑,宋伶看着他这模样也说不出后来人编的魔族自带传染性的疯病这种话了。
说不定真是他对魔族了解太少,以至于理所当然的听从了长辈们的传言,认为魔族都是可怕的又脏又污秽的…如今凤揽亭一番话,又让宋伶对魔族有了不一样的全新看法。
“不过你能对魔族有警惕心其实挺好的。”就在宋伶决定改变想法时,凤揽亭却突然话风一转:“毕竟有阿鼻城勾结魔族在先,跟他们在一起的魔族和混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鼻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宋伶忍不住问:“他们真的就那么可怕吗?”
却不想听到这个问题的凤揽亭表情却异常严肃:“阿鼻城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的号召力和凝聚力,阿鼻城的城主将那里打造成了疯子,屠夫和异教的天堂,在阿鼻城建立之后,那些一直在地下与神庭做抗争本来不足为惧的力量,全部聚集在了一起。”
“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止是反抗正道推翻神庭,他们的目标是摧毁世间一切真理与秩序,包括……天道。”
作者有话要说:姬咎:姬姬打蛟为您服务,没有安全带,上路请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