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个大事件。
花神那是什么人?整个脂阳镇都要供起来的,在这神神鬼鬼的古代,能被封上一个“神”缀,就能看出她有多么受到众人的景仰。
这样在上巳节代表神明,百花,森林为整个镇子送来福祉,生前万人追捧,死后甚至能入祭坛的大人物,竟然来了花楼。
不管楼外人怎样想的,反正老鸨是嘴都要笑裂了,一大早又是奏乐,又是吃素焚香,还把客人和一些无干人等都赶出了楼。就连住小屋的姑娘们,也统统一大早就被吼出门外。
苏嫣嫣领头奏乐,顶个黑眼圈打着哈欠困乏指挥姑娘们练曲儿,就看到许多客人骂骂咧咧出了花楼。
“死八婆!不让老子看,还以为老子很稀罕啊?!”
“还在被窝里,就把我吼出来了,真他娘的想骂人!”
苏嫣嫣冷眼看着这一幕,不阴不阳地从鼻腔哼了个怪音,兀自翻个白眼,继续弹自己的琴了。
可偏偏在这往外涌出的人潮中,一个巍然不动的身影甚是扎眼,很自来熟地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上面悠哉游哉,听她们这些姑娘弹琴。
苏嫣嫣眼皮一跳,手下弹乱了个音。
这家伙怎么能没走??
她心绪如麻,才弹完这一曲儿,就立马抱着琵琶从台上跳了下来,不客气地直冲到时晏面前。
凉森森质问:“你竟然没走,给老鸨灌迷魂汤了?”
时晏:“你想的太多了吧,我会是那种人吗!”
“呵呵,”苏嫣嫣冷嗤一声,“你是哪种人我都不意外。”
时晏抿着丝微妙的笑意,超然世外道,“你不懂。”
这是他的能力。
钞能力。
世上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会屈服于金钱的魅力下。
而老鸨显然是这百分之九十八里最坚定不移的那批拥趸者。
就在此时,一道黄莺鸣啭般的女子音高高地自门外传了进来,“花神说了,不必奏乐也不必烧那些奇奇怪怪的香,神灵降福是件大事儿,让闲杂人等都退下吧。”
只见进来个鹅黄裙衫的女子。
气质娇俏而轻盈,腰肢缠了小迎夏花织成的腰绳,也是浅黄的一根,这句话像是内力传音,让一楼里的人都听了个明明白白。
老鸨不敢不做,让苏嫣嫣带着姑娘们都退下了,而苏嫣嫣看着不动如山的时晏,双眼简直能冒火。
她其实对花神到来这事也并不算多想看!
但看到时晏能留而自己不能留后,就超气了!
时晏钱给的够多,当然就不算在“闲杂人等”里了,楚问尘自然也不算。
花神还未真正莅临,就率先派遣来了五六个女子来守在花楼中。那黄裙姑娘显然是这群人的老大,其他人都听从她吩咐,隐隐有前呼后拥之势,似乎叫妙玉。
但时晏发现了,就这等待的片刻时间里,她往楚问尘这个方向,瞥来了不止一两眼。
从最初四处看看假装不经意瞄来的一眼,到后来双颊泛红,听到身旁姐妹们起哄后又羞又恼地看来,小女儿情思的转变恍如明镜。
时晏:“……”
真不愧是万人迷呢。
他幽幽往旁边飘去了一眼,很想吐槽。
就算是万人迷……但这可是在花楼哎,就这么对楚问尘一眼倾情了,真的礼貌吗?
况且姑娘你没机会了,这人其实冷心冷情的。
在《春夜潮生》那读者基数庞大的评论区里,每天都会被顶上来近百条热帖,但没一条是bg向的,足以见得,这文整体走向有多gay。
就这么说吧,如果这个作者烂尾写楚问尘跑去和女人谈恋爱了,恐怕评论区的骂潮会比如今还癫狂。
“花神来了!”
妙玉那群人似乎收到了花神就要到来的消息,神色速速一凛,也顾不得调笑姐妹小心思了,从花楼门槛直到街道大路上铺了条精贵的红毯,洒上初早新摘的花瓣。
此为洁外,示意花神仅仅作为客来,终究与花楼并非一路人。
楼里,墙壁石板也都用露水悉数洗了个遍,此为洁内,不让花神沾染到尘俗的胭脂水粉气息。
若非时间不够充裕,恐怕还要洁气,意为猫狗牲畜不可入,视为冲撞,所有人前一晚和清早都要禁食,否则口出恶气,惊扰了花神。
时晏得知这些规矩时也是惊愕了下,这也太讲究了吧,真的是当成神来供着的。
随着一节纤足踏上红毯,楼外所有人都屏息凝气。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这用来形容江南女子的一句话,放在这北地的花神身上,也是毫不违和。
花神手足俱净,没有穿戴一丝一毫的饰品,露出了似乎从未晒过阳光的雪白皮肤,青丝也仅仅是用了根小小的牡丹花发簪便梳起,黑发雪肤,眼神纯真至粹极了,那双黑眸,说是三岁稚童的眼睛也丝毫不为过。
就连粗俗的老鸨在她身边都忍不住放轻了嗓音,“花神,您来看看这楼里有没有哪需要祈福的……”
她微微点了点头,楼外抻脖子看的人眼睛都直了,都没人发出一声惊呼,生怕惊扰了她。
花神声如珠玉落地,转首朱唇轻启,轻声对妙玉吩咐,“如此大张旗鼓,下次不要再这般了。”
妙玉小迷妹似的连连点头,花神静婉地笑了笑,随着正门缓缓阖上,主仆二人身影隐入阴影里。
时晏身旁一个打杂的仆厮脑袋一摇,仿佛从黄粱一梦里醒来,意犹未尽啧啧感叹,“花神果然非凡间人,能见上一次,我这辈子都值了。”
说着,捣了捣时晏,挤眉弄眼的,“是吧,兄弟?”
时晏点了点头,“确实非同凡响。”
不过……
他扭头看了看楚问尘。
这花神给他的感觉,和楚问尘真像啊。
也不是气质像。
就是外貌,一个清丽纯粹到了极致,一个俊美温柔到了极致。
似乎在原文后期,时晏一扫而过到有些片段,明明是个男频文,作者写起楚问尘万人迷用词比女频描写还繁复,和如今花神的万人追捧如出一辙。不少人为他痴狂,甚至视若神明。
但楚问尘似乎从未把什么人放进心里过。
以至于直到如今,时晏想到作者留言的那句“早死白月光”,也觉得假话无疑。
进了楼后,便是花神要来降下福泽了。
“这楼里的确煞气凶重。”
那纯粹洁净,也可说是无悲无喜的黑眸掠了一眼楼内后,花神撂下这样一句话。
老鸨顿时笑得有些尴尬,拘谨道,“那您的高见是?”
“大约要用上两三个时辰来涤净煞气,会清理干净的。”花神素足静静踏过地板,声音沁出一点冰凉,“但是,这样浓重的煞气,我的确前所未见。”
花神旁跟着的四五个小花仙,已经开始播撒露水,哼唱小精灵一样的歌曲。
接下来的洗涤煞气,便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过程,每进去一间房,仙子们就会紧紧关闭了房门。再一会儿,就见到的是充盈花香的房间。
时晏跟着走了几个房间后,就觉得没劲儿了。
况且那些小仙子们还用困惑的目光朝他望来,他承受不住,乖乖滚回去找楚问尘。
楚问尘还是在一楼大堂中。
时晏郁闷:“你就不好奇吗,这花神万一能查出个什么,和那堆小孩尸骨有关的。”
“不怕。”楚问尘,“那就等她们到了后院再看,前院只是煞气萦绕,还远远未到后院的深重地步。”
时晏跑上跑下,额角早就渗出了晶莹的汗水,听他说话,一双黑眸若有所思地盯着杯里清澈的茶水。
粗褐色朴素的茶杯旁,就是那莹莹的魂玉,白如皎月,一时和素白的手腕分不出颜色,幸得红绳划分出了界限。
楚问尘不由得就看过去了一眼,语速微微停了一停,“……而后院,必然是最后才去的地方,不用着急。”
“这样啊。”时晏点头了。
未曾想花神这一行到下午还没弄完,都用完夜膳了,花楼里仍旧未开张,老鸨急得头上冒烟,也没能催动花神加快点儿速度。
已是快入夏,暑气慢慢蒸腾而上,时晏想了想,决定先去洗个澡。
用木桶盛了热水。
洗到一半,听到门外传来响动,时晏就知道是楚问尘要进来了。
前些天两人在花楼要洗澡时也是这样的,一人要沐浴,另一个通常这时候就出去,或许因为时晏在现代上的学校条件还挺好的原因,他还没去过大澡堂子,不太适应和别人坦诚相见。
而楚问尘是古人,虽说同性,但对这方面还是有点儿避讳。因此,时晏愣了一下,喊道:“先别进来,我在沐浴!”
外面声音停了,而后,道,“她们快到后院了。”
时晏一听这还了得,立马火速洗完,匆忙套了个衣服就要出去,“走走走!”
然而楚问尘微微垂了眸。
因为心急,时晏发还没梳,青丝一直垂到了肩胛下,还有几缕卷进了衣裳缝隙里,氤氲着暧昧的水汽,少年神情急躁,但完全没意料到自己这样大咧咧出去会有多惹人注意。
“先进去。”楚问尘道。
时晏:“啊??”
直到被按着坐在了铜镜前。
粗糙泛黄的镜子,朦胧折映出两道交织的身影,恰好拢进了一道镜面内,仿佛密不可分似的。
纤长的五指在青丝间穿梭,动作很熟练,然而速度,怎么都说不上快。
随着木桶内的水波晃动,镜内的光影也若明若暗,无端勾勒暧昧。
楚问尘长睫微覆,在为他梳发。
作者有话要说: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韦庄《菩萨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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