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整个脂阳镇,也都是静悄悄的。
唯独花楼里歌舞升平,便将这轻轻的脚步声,遮掩得极不惹人注意。
像虫鸣,像鸟啼,默默地融进了空气里。
一股仿若花香的气息裹挟进这间房间,伴着清音阵阵,像是素手拨弄琴弦,轻拢慢捻,让人睡得更熟了。
那人弯了弯唇,掐诀打开房门。
目的极其明确,直向那张雕花大床而去。
这人性格约莫是大咧咧的,还对自己能力非常自信,施法后就完全不担心出差错了,迈步至床旁,哗啦就掀开了一角被子——
“!!!”
变故陡生,她双手瞬间被反剪到身后,巨大的力量反差,让她瞬间叫出声来,“啊!!”
“是人?女子?”她背后传来疑惑声。
“哧”,烛火亮起。
时晏松开手。
一袭水蓝衣衫,身姿高挑,不是苏嫣嫣是谁。
苏嫣嫣爬起来,吃痛地揉着手腕,现在连生气都顾不得气了,不可控制震惊道:“你们怎么发现我的??”
苏嫣嫣简直惊讶得无以复加了。
要说上次始料未及下被楚问尘用剑抵住喉咙还说得过去,毕竟她修习的术法也并非主攻击。可这次,她为了万无一失,可是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确保迷晕了两人,才进来的啊。
竟然就这么被破解了???
“不是我发现的,”时晏扭头,点了点楚问尘,道,“是他。”
因为大伤了鬼煞,他们今夜只要再找到鬼煞,弄掉它最后一口气就能灭除。可在后院逛了一遭也没有收获,一回来时晏就睡觉了。
被楚问尘喊醒,他才后知后觉有人进来,似乎还来者不善。
苏嫣嫣的眼神跟着转到楚问尘身上。
对上那说温柔也好,说淡漠却似乎更恰当的浅瞳,身躯起了小小的颤抖。
她一个震声,双手合十,眼里挤出泪花,“你们别杀我,我招,我全都招!!!”
“……”
时晏沉默了下,道:“我们什么时候有说过,要杀你了吗?”
“呜呜呜。”苏嫣嫣心想,你不懂。
但气氛莫名其妙和谐起来。
苏嫣嫣喝了口自带的青梅酒,颤颤巍巍先嘤了声:“这原本是我准备成功后喝的来着。”
她感伤完,说起了这次自己来的真正原因。
苏嫣嫣姑娘,平生素无大志,最渴望之事,就是成为一个鲛人。
这也是她这次来脂阳镇的目的。
脂阳镇依山傍水,山中妖怪精邪多,水里也不少,曾出过本志异书,就记录了鲛人一事。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脂阳镇的志异则和先前有关鲛人的传闻做到了七八成相似,其油做灯燃烧熔点极低,万年不灭。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
她说话含糊,“……你们身上,携带了点鲛人的气息。我就想着,你们或许是见过鲛人,或者还杀了?”
“就想来看看你们的芥子空间……”
时晏皱眉,“我们没见过。”
苏嫣嫣打了个哈哈,干巴巴笑。
事实上她有所隐瞒。
她的嗅觉,是在秘境里得来的和鲛人的唯一血脉继承,几乎能在几里开外,就能嗅到关于鲛人的,同类的气息。
而她那天闻到的,何止只是一点儿?
那灰暗的,可怖的深海气息。
似乎还能感受到咸涩的海风,海鸥于上空盘旋,绞杀掉海里鲨鱼的血腥味。
几欲窒息,仿佛只是闻到,就置身于大海了。
还有种深刻的,来自血脉的压制。
这让苏嫣嫣几乎立刻就做出了救下他们的决定。
但现在,她真的后悔了……
楚问尘微笑道:“不妨仔细说说?”
他眼底浮现盎然的兴味。
苏嫣嫣再次感受到了生命威胁,欲哭无泪。
好在这时时晏出言转了话题,好奇问,“你很厉害吗,不然刚刚那么自信?”
说到这,苏嫣嫣立马挺起了胸膛,得意洋洋:“还好吧,也就……半步金丹。”
练气期小菜鸡时晏负手抱剑,笑了声,“那不也还是没到金丹。”
“你懂个屁!”苏嫣嫣睁大眼睛,“我只是不想修成人丹,我想彻底成为鲛人了,再修出妖丹!”
拼命压制境界也很不容易的好嘛!
二十岁的金丹境修士,和人界的六岁小儿金榜题名一样,万里挑一。
苏嫣嫣强调:“我还是镜月宗的,境界本身对我们而言没那么紧要,修习幻术才是首先的。”
她挖苦道:“你呢,不知道你个小废物什么境界。”
时晏:“练气。”
苏嫣嫣嗤笑了声,“那你还口出狂言……”
时晏:“……你不懂,人最关键的还是要相信自己。”
“指不定几年后,我就超过你了呢?”时晏贼乐观。
苏嫣嫣差点一个白眼翻过去,“是的呢,你们剑修,境界掉了比死老婆还可怕。”
俩人就这样话题慢慢跑偏。
苏嫣嫣看起来是大宗教的弟子,骄矜自傲,给时晏科普了不少现在修仙界的状况。
现今的修仙界分为五大宗,分别为万阵宗,太乙宗,镜月宗,九渊宗,两仪宗。
各自主阵法,丹药,幻术,剑修,而两仪宗取了“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八卦”的含义,奇门遁甲无所不学,挺万金油的一个宗门。
放在苏嫣嫣嘴里,那就是“一群天天穿着道袍招摇撞骗”的黄大衣,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说的不是人能听懂的玩意儿。
自百年前的一场仙魔大战后,九渊一宗式微,剑修也随之没落起来,换之兴起的是两仪宗。但五大宗门仍旧是万数修仙弟子挤破头也要进去的存在,苏嫣嫣能进入镜月宗,自然傲的很。
更何况,哪怕在镜月宗里,她的资质也称得上是上乘。
片刻后,苏嫣嫣见交代了个差不多,连忙跑路了。
她真的一点不想和那个姓楚的待在一起!
已至夜深。
苏嫣嫣提着裙角跑路成功,松了一口气。
剑刃忽地挡路,抹在她裙角前,寒光剑影淡淡雪息。
她定住,“……”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显形,颀长清挺,长身鹤立。
“可否与在下详谈鲛人一事?”楚问尘温柔。
苏嫣嫣快吓傻了,嗫喏道:“可,可以……”
-
楚问尘回来后。
时晏正在和头发打架,但怎么都梳不好,最后自暴自弃地任由青丝垂落,不再折腾玉簪发冠。
“你去问什么了?”
楚问尘没作隐瞒:“一些和鲛人有关的事情。想听?”
时晏:“长吗?”
楚问尘:“嗯。”
“嘶,”时晏倒吸一口凉气,“长的话那我就不听了!”
他刚刚听了好久的故事,已经不想再听了!
楚问尘笑了,“好。不过你不好奇?”
“其实挺好奇的,”时晏初来乍到这个仙侠世界,中二梦完全得到满足,什么都想看看什么都想知道。
“但是……人类强行转成鲛人,不是禁术吗?”
时晏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是。”
这还是楚问尘先前告诉他的,时晏很有印象。
阴阳两相隔,人妖不同行。无论是人与妖,妖与鬼,鬼与魔之间,都隔着天堑般的存在。
强行转化成鲛人,那就是逆天行事。并且现今修仙界里鲛人的名声可算不上好,为世俗知道,更是被全修仙界所不齿。
鲛人善幻术,可为修士编织幻梦,再隐秘地绞杀,个中大能甚至可让修士们自相残杀,激发心魔。
据说曾经鲛人是镜月宗的主力,它们天生就适合这个宗门。然而,那场大战后,鲛人就和人类反目成仇,其族群数量急剧减少,人类也被他们绞杀了许多。
但苏嫣嫣看起来就是个鲛人迷,狂热地想成为鲛人,但没什么害人之心。
时晏道,“多思多虑,我还是少知道一点算了。”
楚问尘倏地笑了,夸赞,“心这么好?觉得是鲛人也没什么?”
要知道,鲛人可都凶残至极,是海上霸主。人人谈鲛色变,不是没道理的。
“没什么啊,”一说到鲛人,时晏只会想到童话里的那种吐泡泡的人鱼公主,纳闷道,“鲛人应该就是……美人鱼吧?”
楚问尘:“……”
-
花楼后天要来人。
那位方师兄估计放弃了对花楼的排查,守了几天也没成果,阵法也给拆了,时晏好生回了家,听到这个消息,又过来了。
无他,只因这次花楼大肆放出了消息,那请的人是花神,过来沐浴恩泽,祈求上苍的。
苏嫣嫣偷偷传话,说这老鸨是良心未泯,请花神来除鬼煞的。那鬼煞虽然好几天没有闹事了,但到底始终还在花楼里流窜。
翌日夜晚,时晏便踏进了花楼。
折扇风流,玉冠华丽,整个人泡着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金贵劲儿,头一次真正去看花楼,举止有点拘束,但散发着很好接近的气息。
幸好,这个花楼看起来貌似还挺清雅。
姑娘们都在弹弹琴喝喝酒,没什么鬼煞藏身的嫌疑对象,时晏不懂琴,只觉得这琴声听起来也挺文雅的,不像什么淫词艳曲。
幸好幸好。
二人在一楼落座。
有抱着琵琶的美人走过来,薄纱盖住了下半张脸,露出的一双美目含情,“公子可要听一曲?”
时晏忙着找鬼呢,闻言,笑吟吟地看向她,摇了摇食指,“不要。”
美人哀怨,“为何?”
时晏说:“我很肤浅的,我不听曲儿,我看脸。”
美人摘下薄纱,红唇嫣然,笑起颊边还有两靥,抛了个媚眼过来,“奴家不够美吗?”
“……不够。”这个媚眼让时晏有点懵,他赶紧找场外援助。
折扇一合,指向楚问尘。
时晏说:“要长得像这样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ps:我换预收啦,《穿成未来帝王的炮灰男妻》咸鱼受x绿茶攻,求收藏!
我脑子里都是啥东西。写完那段就在笑,满心满眼,某年某月某日,之后在床上。
时晏紧张:“长吗?”
楚问尘:“嗯^_^。”
咕咕咕咕咕,发出鸽子飞回来的声音!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收到这泼天的富贵,好开心。还感谢宝儿们给我的月石,评论,么么哒!
1,“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搜神记》
2,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太广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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