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停下。”
他转过身,往着她的方向走回来,瞪了她一眼。
“你这张嘴长来做什么的?”莫如臣有些气急败坏地吼,“有事不会说吗?”
莫如臣出身将门,自然看不惯娇滴滴的小姑娘。
比如陆晚。
像朵生长在温房里的娇花一样,轻而易举就能折断。
杨烟烟也是。
从他认识杨烟烟的第一天起,她就是这样,像是没有脾气一般。
不管是被杨绮红欺负,还是被他冷待,她似乎永远不会生气,只是噙着一抹弧度不变的浅笑。
蠢死了。
杨烟烟低下头,轻声道:“我没什么事……”
可莫如臣抬头一眼就看清了她眉心紧蹙,小脸微微发白,身子疼得发颤。
莫如臣有些烦躁。
“谁教的你这样,疼也不会说一声。”
他忽然弯腰,一把将杨烟烟抱到了旁边的巨石上,然后蹲在了她面前。
莫如臣抬手握住了她的脚踝,仔细看了下,有些红肿。
杨烟烟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下。
等回过神后连忙伸手去拦,羞声道:“莫将军,这,这样不好。”
莫如臣抬眸看她一眼,凉凉一笑:“现在你倒是长了嘴巴会说话了。”
他探上杨烟烟的脚踝。
还好,没有骨折。
但他习惯了在军营里跟群糙汉子打闹,下手没轻没重的,杨烟烟当即痛得闷哼一声。
只是刚从喉间溢出半声轻呼,就很快咽了下去,轻得仿佛错觉。
见莫如臣抬头看过来,她又露出了莫如臣熟悉的面具一般的温柔浅笑。
“杨烟烟,”莫如臣皱起眉,心里升起几分不知名的怒火,恶声恶气地说,“痛死你活该!”
疼就是疼,难受就是难受,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总忍着做什么?
嘴上咬牙切齿,手里为她按揉淤血的劲儿却轻了很多。
“莫将军,”杨烟烟温温柔柔地问,“你叫我出来,是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
莫如臣动作微妙地一滞。
他其实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做。
或许,是因为在刚刚那种奇特的境况下,他莫名有些不希望让她暴露在步闻歌和齐孟的视线之中。
“唔,”莫如臣随口道,“只是送药而已,为什么杨德山非让你来?”
“这里天黑这么快,你一个姑娘家,他竟然也放心?万一出了什么事……”
果然,那老头眼里只有杨绮红一个女儿。
他本是随口扯的话题,没想到越说越气,甚至想要不要去敲打一下杨德山。
杨烟烟素来安静,莫如臣停下话头后,她也没接话。
一时沉默下来。
大概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瞬间。
就在莫如臣准备说回去了的时候,少女忽然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开口:“是我跟父亲说,身为他的女儿我愿意代他效劳,这样也显得有诚意。”
夜风很轻,她说话的声音也很轻。
莫如臣怔了怔,“为什么?”
杨烟烟笑笑:“因为……我的私心。”
私心是什么,她没说,他也没问。
但莫如臣的心情奇妙地好了起来。
见莫如臣脸色似乎好了些,杨烟烟微笑着道:“莫将军也不用担心,父亲派了几个护卫与我同行的。”
莫如臣冷笑:“就是上次被区区几个乌合之众就打得落荒而逃的护卫?再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杨烟烟不说话了。
“以后,”莫如臣轻声叹息,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发现的柔和,“学会保护好自己。”
杨烟烟低眸。
月光疏浅,映在少年清朗的眉眼间,意气风发。
这是她喜欢的小将军。
像是随时会扶摇直上的大鹏。
又像她永远也捕捉不到的一缕风。
就这样吧。
看了这一眼,也该死心了。
杨烟烟笑着应了,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枚黄符递给莫如臣。
黄符不知被她揣了多久,尤带着微热的温度。
“莫将军,这是我去诚心求来的平安符。”
莫如臣盯着杨烟烟的手,忽然问:“只给我吗?”
杨烟烟不解。
他转开视线,慢吞吞地问:“沈晏他们都没有吗?”
这么一说,杨烟烟顿时面露踌躇。
“是我考虑不周。”
纤白的手指眼见就要缩回。
莫如臣立刻拿起那枚平安符,皱起眉:“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杨烟烟有些局促地低下头。
她觉得似乎不管怎么做,都讨不了莫如臣的欢心。
其实她也没想怎么样,只是想看他对自己笑一笑就好。
莫如臣将那枚平安符妥善收好,唇角不自觉翘了翘。
结果一抬眼,就见杨烟烟跟只萎靡不振的小鹌鹑似的。
他又忽然觉得有点气,语气沉了下来:“你怕什么,我对你很凶吗?”
杨烟烟从小遇见的男子屈指可数,但凡见过的,多如步闻歌那般的谦谦公子。
就算是沈晏,对待女子顶多算得上淡漠。
跟他们对比,莫如臣还真算得上挺凶的。
杨烟烟没应答,但眼里的一丝犹疑被莫如臣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气恼又委屈似的:“你觉得我凶,你还来干嘛!”
他真是昏了头,才会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莫如臣冷着脸站起身,转身就想走。
袖口却被人一把攥住。
其实少女用的力道并不大,在莫如臣看来,跟猫抓似的。
他只要略一使劲,就可以轻易挣脱。
但他终究没有。
“莫将军,”他听见身后的姑娘柔声开口,“在烟烟心中,莫将军不管怎样,都是最好的。”
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比他更好的人了。
莫如臣低下头,地上模糊映出两人交织的影子,隐秘的亲昵。
他别开头,道:“走了,送你回家。”
……
……
第二日。
沈晏的别院。
他一推开门,就发现步闻歌他们几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
“怎么?”沈晏挑眉问。
步闻歌咳嗽一声,轻笑道:“只是有些没料到你今日会来。”
这是什么话?
沈晏不得其解:“我为什么会不来?”
齐孟道:“谁知道呢,毕竟少将军现在时间可忙了,除了军务,还要教鹿亭书院的书呆子。”
他酸里酸气地说:“尤其是,还要陪媳妇。”
昨天沈晏当着他们的面,跟他的小未婚妻上演一番卿卿我我的戏码,他们还以为沈晏最近都没空来处理军务了。
沈晏嗤笑一声,道:“我还不至于分不清什么最重要。”
他是青云军的统帅,任何时候,都不会忘了这一点。
沈晏看了一圈,忽然诧异地问:“莫如臣怎么没来?”
莫如臣虽然平日看着懒洋洋的,没个正形。但在公事上还算靠得住,没见过他缺席。
提起他,齐孟就觉得好笑,丝毫不给面子地大声嘲笑:“昨夜杨二姑娘来送药,然后他送人家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多喝了酒老眼昏花,掉河里去了,湿淋淋地回来,现在还发着热下不来床。”
沈晏:?
他不信,他竟然有这么蠢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