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陆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房门外的人低声道：“起了，该走了。”

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清冽。

陆晚捂着脑袋，清醒过来。

她感叹，果然还是小时候的小反派可爱又好骗，长大了就跟淬了冰似的。

“阿晏哥哥。”

陆晚喊了一声，“你等等，别走。”

沈晏听到声音，脚步略停了停，最终依言守在了她的门外。

陆晚从床上爬起来，自己迅速换好了衣裳。

然后捧着发簪和珠花，披散着一头青丝打开了房门。

沈晏转过身，便见女孩子将手上的首饰都捧到了他面前。

约莫是刚刚睡醒，清澈的眼里还残留着几分雾气。

柔顺如锦缎的长发垂在肩侧，衬得她的小脸更加秀气。

见沈晏没接，她又往前送了送。

沈晏：？

“做什么？”他问。

陆晚答得理所当然：“阿晏哥哥不准我带桃枝来，没人给我梳头，所以你要来帮我梳。”

沈晏：“……”

他皱了下眉，“你自己不会？”

陆晚不悦地嘟起唇。

虽然从小被人伺候长大，但她又不是废物，一些简单的发式当然会。

但她就是想看沈晏手足无措的样子。

于是小姑娘眨巴着眼，满脸无辜地说：“不会。”

沈晏道：“芸芸就会。”

“芸芸是芸芸，我是我，”陆晚耍赖，“我就是不会。”

“你不给我梳头，那我就只能这样去离州城了。”

沈晏冷声道：“像什么样子。”

女儿家怎么能在一群男人面前披头散发。

四周隐隐有细小的动静传来，应该是旁人醒了。

她这模样，可不能给别人看见。

沈晏当即拉住陆晚，一把将她拉回了房间里。

他视线一扫，停在简陋的梳妆台前。

“过来。”少年语气里掺了一丝无奈。

陆晚乖乖走过去坐下。

沈晏站在她身后，她偏过头叮嘱道：“阿晏哥哥，一定不能把我弄疼哦。”

沈晏气笑了。

他伸出手把她的头转过去，“不许说话。”

陆晚皱了皱鼻子，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她倒要看看，这双拿剑的手，该怎么盘弄她的头发。

沈晏拈起她的一缕发丝。

女孩子的发质极好，极黑极柔，触感顺滑，比上好的绸缎还要好摸上几分。

陆晚见他久久不动，问道：“阿晏哥哥，你会吗？”

沈晏挑眉，“质疑我？”

他轻哼一声，瞥了眼陆晚手里攥着的首饰，手上开始动作。

少年有双十分好看的手，指节分明，根骨修长。

他的动作算不得多熟练，开始时有些艰涩，后面便愈发流畅。

白皙的手指穿过浓黑的发间，发丝从指缝间垂落，异样的合契。

陆晚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少年身量颀长，低垂着眼眸，浓密的眼睫轻颤。

熹微的日光从窗外映照进房中，勾勒出男人疏朗的线条，俊逸的眉目在这一刻温和下来。

沈狗虽然狗了点，但是颜值是真的抗打。

头上突然被敲了一下。

用的劲不大，并不疼，刚好让她回过神。

“为什么打我？”陆晚不满。

沈晏轻嗤，“叫你半天不回应，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陆晚老脸一红。

当然不能说她是看沈晏的脸看入迷了，小声叨叨：“一定是你声音太小了我才没听见。”

“叫我做什么？”

“发簪，”沈晏示意她手里捧着的一堆首饰，“要挑哪个？”

真是个好问题，他怎么知道她是选择困难症。

陆晚挑挑拣拣出两根发簪，一枚浅粉色的玉雕成了桃花状，另一枚则是乳白色的晚花。

她认真地比较着，为难地道：“都很好看。”

“可不可以都插上？”陆晚侧眸看他。

沈晏呵笑了声，“你是长了两个脑袋吗？插那么多簪子做什么。”

他探出手，想了下，抽出那枚桃花簪给陆晚簪上。

又拣了几个精致的珠花后，他才满意地停了手。

“哇。”陆晚对着镜子左右晃了晃。

沈晏绾的发式并不难，但很合适，轻便又灵动，配上那枚桃花簪更添了几分灵秀。

“阿晏哥哥好厉害，”她难得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你怎么会绾发的？”

沈晏淡声答道：“母亲走后，芸芸那段时间心情不好，为了哄她学的。”

陆晚本想刁难下他，却想不到小反派还有这个技能点。

“好看吗？”

她转过身，仰起头笑盈盈地看着沈晏。

清亮的眼眸微弯，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仿佛在这一刻，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沈晏垂眸，唇角微微上扬。

“嗯，好看。”

……

……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沈芸打着呵欠出门。

看着沈晏从陆晚的房间里出来，沈芸瞪圆了眼，打呵欠的姿势瞬间顿住。

陆晚一看就知道这姑娘肯定又误会了。

此时此刻，她只能庆幸沈芸不会说话，没有大喊出声。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晚试图解释。

沈芸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冲她眨眨眼——懂的都懂。

她向来都是陆晚和沈晏的头号cp粉，陆晚习惯并麻木了。

“芸芸，”沈晏神情冷静，看向沈芸，“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沈芸从来没出过远门，沈晏担心她一路舟车劳顿吃不消。

沈芸冲他安抚地笑了笑。

“哥哥别担心，”她认真地比划，“我一点也不累。”

她戏谑地挤挤眼睛，“倒是哥哥昨晚累不累？”

沈晏不解。

没等他回答，旁边的陆晚已经一把拉着沈芸就走，“芸芸，你还没吃早饭吧，一定很饿吧，走走走我们去吃东西！”

沈晏站在原地看着女孩子慌慌张张的背影，唇角轻勾。

他跟着下了楼，在驿站门口撞上了卫明堂。

“见过王爷。”沈晏微微颔首。

卫明堂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却是冰冷的寒意。

“军务紧急，沈少将军看起来倒是闲适。”

沈晏看他一眼。

“大概是因为这次离州城匪患，该着急的人是王爷。”

少年眉眼轻挑，肆意又张扬。

“王爷别忘了，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是您，臣只是监军。”

卫明堂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没发话，陆晚和沈芸也就只能站在一边。

陆晚没忘了侧身挡住沈芸的大半身子，听着沈晏和卫明堂打机锋。

“陆小姐。”卫明堂的视线忽然转到了陆晚身上。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温柔了些，却让陆晚产生了极为不舒适的感觉，仿佛阴冷的蛇爬过后背。

卫明堂微笑，眼里暗光明明灭灭：“陆小姐今日很美。”

从前倒是没怎么注意到，沈晏有个漂亮的未婚妻。

上次绑她的时候，天光阴暗，他也没去注意她长什么样。

少女五官精致，肌肤白嫩，眼波流转间好似也融了半壁春色。

确实美。

美到，甚至让他生出了想要狠狠摧毁的欲望。

“王爷谬赞。”

陆晚表面镇定，内心惶恐至极。

——“啊啊啊统统，神经病夸我了好可怕好可怕！”

——［宿主，冷静冷静。］

卫明堂的目光从她的眉眼，一直扫过饱满的红唇，微微眯了眯眼。

他似乎还想再看，眼前一花，沈晏已经稳稳挡在了陆晚身前。

少年郎君身姿修长，轻而易举地将身后的人遮得严严实实。

本就清冷的瞳色，此刻更是浮上了寒冰，刺骨的凉意直直向着卫明堂。

沈晏的脸色更加冷淡了几分，一字一句地道：“王爷请自重。”

沈晏再如何出众，也只是臣子，而卫明堂却是皇族。他的态度，已然算得上是轻慢。

但卫明堂看起来竟然没有半点生气，反而笑得更深了几分。

“沈少将军不必紧张，”他弯唇，“本王不过是真心欣赏陆小姐罢了。”

这句欣赏，听得陆晚在温暖的春日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记得，书里第一个被卫明堂“欣赏”的女人，是个在花楼卖艺的琵琶女。

美人轻弹琴弦，卫明堂喝着酒，微微而笑：“姑娘的手生得真漂亮，我甚是喜欢。”

后来，他让人将那琵琶女的双手砍了下来，涂蜡涂药保存，每每空时就去暗室里把玩。

——“！！统统，那他夸我美不会把我的皮给剥了做成人偶吧？”

——系统梗了一下，跟着害怕：［不，不会吧。］

代入感太强，陆晚已经开始害怕了。

身后，沈芸突然伸手抱住了陆晚，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恐惧。

她不会说话，只是靠着陆晚，轻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在告诉陆晚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在。

她心里的所有害怕，都被沈晏一览无遗。

沈晏眸光冷凝，看着卫明堂的目光愈发不善。

卫明堂，果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本王那里钢的了一批美玉，”卫明堂看着陆晚，“最适合做些头饰，不如便送与陆小姐吧。”

他勾了勾唇角，“美玉，自当是配美人。”

又是那种近乎黏腻的语气，毒蛇吐信，暗藏着深深的危险。

卫明堂身为王爷，陆晚没办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从沈晏身后走出半步，低身行礼道谢。

纵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那阵阴冷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自己身上。

——“我不理解。”

——“为什么话题突然扯到了我身上，难道我长得美是我的错吗？”

陆晚暗戳戳跟系统吐槽着，袖口忽然传来一阵阻力。

她诧异地偏过头。

沈晏看都没看她，手却精准无比地往下移，牵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