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要非得做点什么的话,不如让我见下伊登,”冷凝眨了眨眼,拿出几本书,“我想把这些还给他,而且我有别的想做的事。”
“别的?你想做什么?”沃尔特皱起眉头。
“最近我一直在圣疗部治疗不是吗?在你看来我可能是善心大发,拯救众生,但我其实只是在练技能。最近圣疗部的技能练习到了尽头,所以我可能需要去别的地方寻找练技能的可能。”冷凝微妙地半眯着眼。沃尔特能感觉到对方正在心里微笑,冷凝正在恶劣地揣测着自己对他的想法。
“只为了练技能也无所谓吧……君子论迹不论心。”沃尔特蓝色的眼眸里闪过困惑。在他看来,很多人有能力都不愿去做,只会如同孩子让世界想方设法按照自己的需求转动。如果只是为了治疗,冷凝明明很早就可以不用治疗了,但他还是继续——这个事实对于沃尔特就够了。
“嗯……你这么想也行,”冷凝慢吞吞地呷了口咖啡,“但我接下来打算去监狱那边找找犯人治疗。”
“监狱?”
“是的,因为我在圣疗部已经找不到严重的伤员了,所以就只能去监狱。”
冷凝话没说完,但他相信凭沃尔特能直接猜出自己记了账目的水平能猜出去监狱所谓的治疗并不仅仅是治疗这么简单。如果有必要,他将有可能制造所谓的重伤伤员,以达成自己的练习技能的目的。现在这么告诉沃尔特自己的后续计划,是因为沃尔特对于他而言确实是保证他安全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如果沃尔特有一丝反对的态度,他将毫不犹豫中止这个计划另作打算。
毕竟他的方案和计划永远不会只有一个,他总是给备用方案还做着备用方案。现在能否继续就只差看沃尔特的反应了。冷凝对看人没什么自信,他只能从对方同意的笃定语气里来判断。如果对方犹豫,他并没有什么自信以及耐心来让对方改变主意。
人这个变数,实在太难说了。
“对于犯人来说,雷霆雨露皆是神恩。”沃尔特虽然在微笑,但冷凝看出来这句话说得相当没有感情。
是了,应该注意到的,这个神官总是正义感爆棚。犯人在他眼里应该并不是值得感化的对象,他或许更希望驱除一切在他眼里社会中的渣滓吧。
虽然和自己预想中的拯救所有人的那种圣人不太一样,但不得不说沃尔特现在的态度冷凝很受用。
“那我到时候可以拜托你一起去了?”
“是的,你是要最近就去吗?要我现在就跟伊登带话吗?”
“嗯,不过要先经过教会同意吧,名义上我现在应该还算在你的‘看护’下。”
“您是在取笑我吗?”听到冷凝将“看护”两字念得额外重,沃尔特有些困扰地按了按额角,“你可能发现自己是被限制自由,但是要知道一开始,你原来所在的地方给你造成如此大的危险,我对那些所谓的王宫成员并不能信赖。”
“在想什么,我只是想强调现在的关系,你还需要维持忠诚的模样向主教表达忠心,我们何必和教会弄得不愉快。”
沃尔特一下反应过来,他没想到一开始憋了这么久的问题在冷凝这里完全不是事。那自己刚才的坦白实在是太过羞耻了。
“你最近应该有空,没空也该有方法有空,”冷凝没注意到沃尔特情绪变化似的兀自说着,“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有记账,那最近就和我一起记账吧,我有用。”
“记账?不是刚说不用了吗?”
“凡事都得做个二手准备,说不定它就有用了,”冷凝摊开本子,快速翻看着,“而且这上面用的都是我所在国家的文字,就算要用,这个也用不了吧。你帮我重新记一本,用卡蒂夏的文字,刚好人名那些的我很容易写不对。”
“可以。”
于是当晚,沃尔特就回去和冷凝开始了彻夜的记账。沃尔特虽然是神官,但文案作业他其实做得不算多,他最多也就谢谢病例研究。这种纯速记工作,不得不说是比较乏味的,但沃尔特擅长应对乏味,跟那种听着比响雷还要震破耳膜的爆炸声地面还要震颤的前线比,跟面对着每天都在抱怨和哭喊却无能为力的医院比,这实在太过简单。
“你在晃神吗?”冷凝的声音从耳畔响起,一只手伸到沃尔特面前点了点,“这里记错了啊。”
“嗯?啊!对不起。”沃尔特愣了愣,转头就是冷凝那好看过头充满冲击力的脸,他慌张地红了脸。
一定是因为下雨,所以才走神了……
沃尔特揉了揉眉间的肌肉,不好意思地笑笑,示意冷凝继续。
冷凝漆黑的眼冰冷地审视了沃尔特一会儿:“詹姆斯·史密斯,男,30到40岁,钝器击打的手掌裂伤,400金币。”
“伊夫卡·约翰森,女,中年,爆震伤,300金币。”
“阿达米森·李,男,青年,被过往马匹缰绳拉拽挣扎同时惊动马匹导致的头皮撕脱,450金币。”
沃尔特一边记录一边问道:“你为什么连年龄和伤病类型都记下来了,我以为只要名字和钱就够了。”
“政府要查的时候,最好能对上人吧,否则看上去就数据跟捏造一样。比较好看出年龄的,我就直接写年龄大概多少了,不行就写个青年中年。这些数据已经是我简化很多的了,理论上来说我最好还把什么发色什么眼睛颜色身高如何也写下,这样能避免同名同姓的困扰,例如叫约翰、托马斯还有艾玛的太多了。”冷凝拿着本子不含感情地解释道。
他望了望外面漆黑的天,因为有雨,雨声淅淅沥沥的十分助眠,他拿记录本挡着嘴打了个哈欠。
“啊——这么说我就理解了,”沃尔特被传染着也打了个哈欠,“那这样一时半会儿还记不完。”
“也没指望你一天能记完,我当时说的是尽量快,而且最近应该圣疗部没有需要你才能治疗的伤员。”冷凝这么说着,起身给沃尔特倒了一杯热咖啡。
“那你觉得要多久?”沃尔特有些困意地喝了口咖啡,他现在脑袋木木的,不太能思考。
“如果你会什么魔法速记之类的话,可能一天就结束了,如果只能这么手写的话,还得5天,”冷凝顿了顿,“我是说基本不眠不休的情况下。”
“做得到吗?”黑发青年冷冽的声音敲了敲沃尔特心中的钟,仿佛做不到,他就会立马放弃沃尔特这个人似的。
“肯定可以,”沃尔特皱起眉,这么些天他对冷凝那极低的信任感相当无奈,“你是怎么算出这个数字的?”
“你20分钟大概写800字,一条记录大概30字,我预估大概最多有5000条要写,算上你因为疲劳可能会越来越慢,以此预估。”
“这么晚了你还能如此清醒地心算,可真厉害啊。”
“有吗?现在应该还不算晚,我以前在的地方都是两点以后才开始睡觉。”
“然后七点起床?真不健康。”
第二日,沃尔特早晨没来侍候穿衣,冷凝知道,这个神官大人昨晚睡得太晚,而且接下来几天他都会睡这么晚。之所以让沃尔特记而不是自己,是因为冷凝本来就没打算暴露是自己在记账这一事实,他是想最大程度的自保,而在教会里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可不是明智之举。刚好这个沃尔特对教会有怨言还无法发泄,交给他是最好的了。到时候笔迹是沃尔特的,功绩也可以算到沃尔特身上,自己就完美隐形。
当然还有更好的消息,那就是伊登·奥兰多寄来的书信,看上去这人终于明白要去做什么了,回信告知了最近城里流传的不利教会的言论,以及打算去森林里的小溪边钓鱼。
一切都如冷凝所预料的那样,稳步进行。再过三天,应该就可以去见一下主教,说自己想要出门治疗别的伤员这一事情了。现在的教会,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所获得的知识或者提升的地方了。该认识的圣疗部成员除了沃尔特,艾米莉和奥利维亚女士也都和自己很熟,就算今后沃尔特不能治疗自己,也可以有别的选择。
只要计划不出什么乱子,自己马上就能离开,而这个总是想让自己当神的教会也不会存在。
星历5月11日晚,教会唱诗班在国家大剧院进行表演。
莎拉坐在高处的包厢内,拿着副精致的金望远镜观察着唱诗班表演。她身后坐着摩斯主教,艾伯克校长还有一众神官和仆人。她带着顶夸张的帽子,上面插满了羽毛与花朵,但在她艳丽的美貌下将帽子衬得份外合适。她穿着一袭缀有蓝色蕾丝花边的白色长裙,蓝手套,白色半透明的扇子,显得清雅而华丽。
一曲结束,观众席里传来热烈的掌声,无人不为孩子们天籁般的歌声祈祷,更有向上丢花的。在喝彩声中,衣冠楚楚的卡尔走上舞台正中央鞠躬谢礼。
莎拉放下望远镜,精明的绿眸飘向摩斯主教,语气漫不经心:“首主教大人,我知道您最近很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