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孩子吗?”沃尔特眨了眨眼,“为什么不想去看教会学校,看到孩子们的可爱笑脸能振作精神。”
“……不说我喜欢不喜欢孩子,孩子们应该不会喜欢我。”冷凝换了个角度回答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
“举个例子,如果小孩哭闹,你会怎么做?”
“尝试交流并理解开导,好好说就可以了。”沃尔特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差距,”冷凝一脸淡然,“我虽然会理解你的这种行为并且知道按照世俗理解这么做才是对的,我也会在氛围和环境下尝试这么做,但绝对不会有你做得这么好,你是发自真心这么觉得应该这么做,我只会是拙劣的模仿者,我做这些的时候会有种钝感。小孩们不比大人,他们对于谁是否真心会更加敏感,他们的感官格外敏锐能一下分清谁是真心实意。”
“那你真心的话,觉得应该如何做?”
“我会告诉小孩你只要哭我就揍你,并且揍他揍到不哭为止,因为我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的,这会很有效率。”
但沃尔特听到这个答案并没有如冷凝心中所预测的那样震惊状,反而咯咯笑了起来:“确实很有效率,但太严厉了。”
很让冷凝意外,他所想象的沃尔特应该是悲天悯人地教育自己,但对方却并没如此,反而展现出了一派天真开朗情绪。
“你的神应该不会做这样的行为。”冷凝皱起眉说道。
“如果是有必要的话,是可以的,虽然教会里不怎么提起这些,但世间也一直流传着神明的震怒与惩罚,只是我是普通人,并没有暴怒的权力。”
冷凝表情微妙地瞅了瞅沃尔特,这个神官比他一开始的性格理解要复杂,但这样的沃尔特反而能让他理解一点。冷凝的父母是翻译官,虽然没有必要,但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总是在各种社交场合里穿行。那些社交场合里的人总是话说一半另一半让人自己意会,站队或者投机倒把需要一定的眼力。沃尔特似乎就是在这样的环境种成长起来了,说话含糊而又似乎真的想表达什么。
如果沃尔特不是那种整天讲究着神与怜爱的圣人,把他当作一个在混沌的空间里试图融入但又别扭维持着本心的凡人,那就容易了很多。
是个努力维持着温柔想要善待世界的家伙,这种性格应该会生活得很辛苦。
“怎么就没有暴怒的权力了?”冷凝问。
“暴怒的人多数都有强大的破坏力量或者智慧,他们更有勇气,但我的力量是用来救助的,所以我应该只有慈悲之心。”
“那些教义只是用来规范圣疗部神官行为的,就跟员工手册一样,你没必要在职位外也如此身体力行。”
“用一生来践行这道,是我的信仰,希望你能理解。”
“好吧。”
沃尔特顽固的如同一头老牛,他蓝色如水的眼睛和他坚定的心宛如两极。但跟他的语言相对,沃尔特温暖的手掌正轻轻地揽上冷凝的胳膊,似乎试图融化冷凝因价值观差距想要远离而僵硬的身体。
冷凝没有接话,眼神冰冷飘向接触的地方。沃尔特无比温柔地笑着说:“快到三点了,教会学校的大家都在等着你,您可能因为劳累不是很想走动,所以我搀着您过去。”
三点了吗?周围没有钟,冷凝无法判断时间。他试图动了几下胳膊自己行动,沃尔特终会耐心地压下他的动作,但其笑容温和似乎没有任何害人的用意。
冷凝很想说让他自己一个人走就好,他会跟着,但考虑到沃尔特经常莫名其妙的担心,他放弃了说明。
教会学校就在孤儿院旁边,这也是冷凝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到的学校。跟孤儿院相比,学校宏伟了很多,仿佛一座小王宫似的。主体建筑四层配有一个高约其一点五倍的塔楼,侧面有个教学楼十分特别,上面爬满了蔷薇。入口花园广而长,中间是一个长长的花坛,如果成年男子绕着花坛跑一圈也得七分钟。
教会学校周围的街道上种满了一圈花篱,高耸的树木为其增添了不少自然的亲切。
在气势恢宏的大门前,穿着统一白衣着装的老师们排着队列迎接着冷凝一行,几十个面容白净的十一二岁孩子身穿黑衣捧着鲜花念着歌颂的诗句。
当孩子们念完诗文,老师们齐刷刷弯腰行礼,冷凝的眼角细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还好旁边有沃尔特,他厚颜无耻地替冷凝应和着老师们,露着淡淡的笑容无懈可击。
这个教会学校的校长是个名叫艾伯克的神官,冷凝在前日摩斯主教会面的时候见过,但是他已经把人全忘了不能对上脸。艾伯克虽然年约五十,但仍保留一些成熟男性的魅力,一头棕色的头发上夹杂着几缕仿佛挑染上去的白发。带着知性的圆框眼镜,续着短须。
他和其他的神官不同,在见到冷凝后并不只是鞠躬行礼,更是夸张地想要跪下献上吻手礼。如果不是沃尔特说了几句巧妙地化解了尴尬,冷凝可能无法挣脱艾伯克的执意。
教会学校的孩子们比起孤儿院的要安静不少,他们的笑容都仿佛经过了统一化训练似的十分得体。冷凝跟着学生们听了堂学校的公开课,这比听神官们歌功颂德要舒坦一些。课堂上主要讲的是佑巴大陆的文化发展、以及哲学历史等等东西,在累累千年的岁月当中,这些总是老生常谈的课题。
但冷凝是22世纪的来客,他更注重世界能创造出的新价值,这种只是防止犯过去错误很难快速获得新实业成绩的纯文科内容,不能提起他的兴致。
太阳伴随着孩子们的读书声缓缓下落,艾伯克神官招呼着他骄傲的孩子们来给冷凝进行表演。
表演在学校的大厅进行,大厅就如同教堂一般独立一栋,三层楼高,有着极高的穹顶和夸张的彩窗。穹顶上是大理石的雕饰中央画有壁画,彩窗上有着各种女神祈祷的图案。一排排精心制造的座椅前是个圆形的木制舞台,舞台地板很亮,能反射出穹顶的浮雕形状。大厅四周墙壁围着一圈圈白色的花朵,发出淡淡的幽香,墙上烛台的灯火正灼灼摇曳。
正对大厅中央最显眼的是巨大的管风琴,它占了大厅一整面墙。银白的管道排列整齐竖直向上,黄金的雕饰为其镌刻音乐的参差高低,负责弹奏的神官在其面前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
孩子们搬来了木制的阶梯站了上去,站成一排排,准备吟唱圣歌。这些矮小身着黑衣的孩子们站在这个豪华大厅的管风琴前扎眼极了。
冷凝被沃尔特带领坐在下面前排的座椅上,他左侧是艾伯克神官,右侧是沃尔特。木制的古旧座椅上还能感受到岁月的沉香。透过彩窗进来的阳光并不强烈,映在众人脸上留下色彩斑斓的窗影。
随着舞台中央的神官指挥棒一挥。管风琴庄严神圣的声音响起,音符仿佛一击一击砸在了心上,还未有人声,仅仅只凭乐器,就迈入了时间和空间的长长走廊。
应和着这古色古香而又蓬勃的旋律,孩童们如同天使般的天籁响起,稚嫩而天真的歌声纯净不含杂质。激荡而又宛如滚滚洪流的音乐被孩童们的人声赋予了新的生命力,人们本来会随着管风琴的音乐要碾碎在历史的尘埃中,却又在孩童们的歌声中疗愈确定了自己还活着这一事实。
“神啊,请聆听我的声音——”
“我等期望——”
歌词最终究竟的释义在冷凝耳里已经不再清晰,他恍惚间想起了很早的愿望,音乐让他的世界安静了下来,把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切烦杂一瞬间抛在了脑后,包括总是想要获得力量的惴惴不安。
原来他就是个不断努力只为获得休息的人,但可惜这首歌听的目的看上去并不是想让他休息。
冷凝略微感叹地叹了口气,一旁的沃尔特似乎注意到了,将手搭在了他的上面。冷凝动了动手指,侧头看向沃尔特。沃尔特白金顺直的长发随着主人轻柔的微笑缓缓流动,他碧蓝的眼眸里含着让人难以看透的温柔。
这家伙不认真听歌吗?
面色不悦的冷凝背靠着座椅转回头,他手腕轻轻一扫推掉了沃尔特。年轻的神官因此似乎有些怔愣定定地看着手好一会儿,在管风琴神圣庄严的音乐下,他并没有再次搭上来。
流动的音乐随着领唱的孩童穿透灵魂的歌声结束,众人为这场精彩的演出献上掌声,冷凝也由衷为此一下下拍掌。
“如何?”艾伯克神官站起身来,他的眼里满是骄傲的光。
“不虚此行。”冷凝淡淡评价。
艾伯克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还拍了拍冷凝瘦弱的肩膀。
“你要认识一下这些孩子们吗?这都是我自豪的宝物,尤其是领唱的乔弗里。”
冷凝皱了皱眉,他不适合和孩子们交流,顿了一会儿,一旁的沃尔特回应。
“必须看看。”
说着,他牵起了冷凝的手,冷凝试图不动手臂看向沃尔特的脸色,对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好吧,似乎这个神官大人说过,这是今天的必定事项。
冷凝无奈地跟着神官们去认识孩子们。孩子们一个个都站得笔挺跟卫兵似的待在舞台上没有说话,指挥的神官为冷凝一行介绍着出色的孩子。
乔弗里是这里的领唱,他个头大概到冷凝的胸部,梳着整齐的发型。他相较其他孩子们胆子颇大,能在大人们面前坦然地露着笑容,被点名也会高兴地眨眨眼回应。在艾伯克让孩子们回去的时候,他也频频回头望着大人们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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