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宫之后,莫迪丝女士果不其然恶狠狠教育了伊登了好一阵。但当伊登眼泪垂垂说着这都是为了冷凝适应新环境后,莫迪丝女士立马换上了有失思考的自我审视愁容。
或许是因为出去玩了一趟,最近的伊登显得相当活跃,从每日询问一次是否出去玩,变成了每日两次,早上一次下午一次相当规律。
例如现在,冷凝正窝在沙发里看着小说,旁边那个大型发光体就又开始了兴奋的交谈。
“我昨天去骑马逛了野外,你知道看着远处的森林郁郁葱葱是多么让人心情愉悦吗。”伊登坐在桌子前,拿着本书,右手比划着什么。
冷凝从书后默默看向伊登。从背影看去,这个男人身形修长,肌肉紧实,皮肤光滑白净,不紧不慢的悠然动作总是能牵动着他人的目光。伊登·奥兰多就宛如金冠上最夺目的宝石,只要见过他的人很难不把他和王子这一形象联系到一起。但与之相对,伊登确总是做出些和书中王子大相径庭的行为,他更像是漫画中常见的爱得意又有点自恋的同桌。
也难怪莫迪丝女士总是会教训他。当形象与某一符号高度贴合的时候,如果你不愿放下个人意愿去做这个符号该做的事,那你就该被责备,被视为失败品。
静静翻开下一页,冷凝慢条斯理地说:“在王宫里能看到的绿色也很多。”
“那不一样,”伊登转头,扬起浓黑而英气的眉,“身处室外,更能感受自然之力,星空的低语,花朵的歌唱,这些等等都需要寂静而旷然更加自然的环境。”
“……”
冷凝对上那双棱廓分明的双眼皮大眼,无法反对。
这是书里头他见过的句子。
自然之力是个对他而言过于玄乎的词语,在高科技发展的现代,他要是感受自然会更多选择能体感的虚拟世界网络游戏,出门直接寻找所谓大自然的感动这件事,实在是不论从金钱上来说还是从时间来说都过于昂贵。自然之力,我滴龟龟,科技之力不香吗?
然而自然之力在这里却显得有些重要,因为魔法就是自然的流动。
他在几天前学完了伊登的中学课本,科学、诗歌,神学等等他现在都能了如指掌,但马术、剑术、魔法这些实际操作的东西还完全没实践过。马术,剑术这种太需要体力的直接被冷凝略过,魔法成为他的不二首选。
可惜的是,冷凝在一开始的入门篇就犯了难——他根本感受不到所谓的自然之力。
书中写的太过感性,尽是些破晓的曙光,囤积的财宝,奔跑的绵羊……来形容将要调动的虚空中的自然的流动感。没有精密的计量单位,没有准确的形容描述,甚至少有总结定义,那些辞藻过于暧昧的文字在冷凝眼里宛如天书。在冷凝看完魔法书初级课本的时候就在内心冷哼:怪不得魔法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的,这种落后而无法量化的教学模式,能懂的怕不都是天才。
“我出门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让你看看了。”伊登扬起手,手中逐渐出现一个发着金光的球形,光芒逐渐变大,又砰地散去,留下了一支秀丽的黄水仙,“喏,你瞧。”
说着,走向冷凝,将花朵摆正放在冷凝手中摊开的小说上。
“是不是很好看?还有很多别的。”伊登瞅了瞅冷凝没甚变化的面庞,接着说。“我变得不是很好,可惜,要是你能亲眼见到那大片的花海就好了。”
冷凝纤细的手拿起花枝,细细端详——这是个从外观上看完全真实的黄水仙,它刚就这样凭空出现在眼前,比什么广告上宣传的超音速外卖要神奇的多。冷凝问到:“怎么变出来的。”
“啊?”伊登有些莫名,随即又反应过来,“哦,魔法啊。”
“我能学吗?”
“肯定能,不过你得先把些恼人的数理书看懂,因为这个后面搞魔法阵式要演算什么的异常麻烦,非常需要逻辑。”
“逻辑?”冷凝语气微妙地重复了下。
“是啊,我看到那些就头大,脑瓜子痛的嗡嗡作响。你可以看下那些需要画大型魔法阵才能运转的复杂魔法,那符号要是偏离一厘米,你可能就炸没了你宝贵的下半生。”
“我觉得我逻辑应该挺好,”冷凝语气凉凉,“你可以拿数学、科学一类的题目考考我。不是说这些最看逻辑吗?”
冷凝那不甚在意的语气激中了伊登的神经:“哦——这样——明明就只来了十来天的情况下还能这么说出口——可别小看了逻辑,老师我可要看看你成绩了——老师我当时可是成绩是A哦——”
说完,伊登就招呼着女佣们送上试题,还煞有介事地配上了教鞭和眼镜监考。女佣们趴在门口嬉闹着偷看里面冷凝静静做题的身影,叽叽喳喳讨论着待会儿伊登和冷凝的胜负高低。
“别胡闹,这算什么胜负。”莫迪丝女士呵斥着女佣们,让她们乖乖滚去洗衣。
冷凝做得很快,只一钟头就做完了,他交上去的时候淡定自若,交完就在一旁沙发静静坐着开始接着看书,仿佛做试卷跟喝白开水一样简单平常。
伊登老师改卷的表情那就是变幻莫测,从一开始的开心,到后面的汗颜,再变成震惊、黑脸、恼火……直到最后的大悲,相当丰富精彩。
“全对。”伊登不开心地咕哝道。
冷凝轻轻哼了声。开玩笑,这种连常微分方程都没有的程度,和22世纪人的强度不能比,更何况他穿越过来之前就刚好在上学。
“哎——看来伊登殿下输了。”
“我就说神大人这样冷静自持,一定是胜券在握。”
“劳拉,你刚才信誓旦旦赌殿下赢的,你得请吃饭。”
女佣们不知从哪儿又突然冒了出来,挤在门口,像一群挤在一起着急吃瓜子的麻雀。
“喂,快去干活!”
“好的,这就去。对不起,莫迪丝女士。”
莫迪丝再次赶走了女佣们,但她本人实际上也面色微红,眼睛里闪着慈爱的光。
“你这也太离谱了,这才十多天就学完了?”摘下装饰用的无镜片眼镜,伊登张大嘴讶异地问。
“没什么,这只是就算学了点常识。”
“……这常识明显远远超过了啊,你知道不知道这可是皇家课本啊……”
“有区别吗?”
“有啊,普通人知道个三成就很了不起了。”
“也没什么吧,只是比普通人多了那么一点点。而且你也会不是吗?”冷凝合上书,声音无甚起伏,干净清丽。
“我学了多少年?你学了多少天!”伊登愤愤地将满分试卷拍到桌子上,咆哮道,“人外人,天外天,饿死的师父,早死的爹——我总算理解到了学神的离谱程度能有多么夸张了。”
冷凝眨眨眼,不好意思说22世纪比这难的题目多了去:“那我这程度能学了吗?”
“能,”伊登叹出一口气,“都这样了肯定能,而且你怕是学了没几天就会超越我了。你想学哪一个?”
“哪个最初级就从哪个开始。”
“那先试试最简单的光明闪烁吧,你只要想象那种抓住流星的快感再心中默念‘荧光灼灼,心火烁烁,自暗而生,向阳而长’就可以。”
伊登说的比书中描述的要浅显好懂了些,冷凝默默想象着流星从指尖划过的感受(他在体感游戏当中见识过)默念着咒语,过了一秒、十秒、一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一点反应。
“呃……我示范下,你看看,”伊登说着,指尖轻盈地一滑,一团光斑出现在面前,“动作不是什么要点,关键是感受,那种看到精灵在你眼前的感觉。”
冷凝又试了试,还是没有效果。
他已经开始在怀疑这个不靠谱的王子殿下是不是在耍他了。
“这也太抽象了,就不能具体点。”冷凝平淡的声音宛如冰棱破碎。
“那就过生日看着蜡烛切蛋糕吧。”
冷凝试了会儿,没用。
“我不过生日,那是母亲受难日。”冷凝思考着原因。
“哎……”伊登摇头,又恍然大悟般捶手,“我想到了!那就第一次考试满分!”
冷凝又试了好一会儿,没用。
“……这种不做到就容易被社会淘汰的,理所应当的要做到的事有什么值得感受的。”冷凝语气凉凉。
“你!果然该多出去玩的!”伊登沮丧地抱怨。
冷凝狐疑地看着自己掌心,虚空地努力抓握着什么:“这真的是最初级的魔法吗?”
“是。”
伊登干脆的回答让冷凝心一紧。风摇落了窗外的花朵,翩然的蝴蝶也懒得飞行停落在了花叶上。沉默的房间内,伊登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好吧,”过了一会儿,冷凝托着下巴沉吟道,“看来我没有这方面天分,我该放弃。”
“这怎么就放弃了。”伊登皱起眉头说,“或许是没找对方法呢,毕竟你是异世界过来的,所以我的方法可能没用。”
“对,说不定正因为我是异世界过来的,所以我压根没有你们的魔法天赋。”冷凝如此断定道。
“别这么笃定,我们可以再试试。”
“我在你说是初级魔法的时候又试了,没有用。”冷凝摇摇头,“不要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不会魔法也没什么的。效率是最重要的,这个事情没有效果就放弃赶紧做下一件。”
“冷凝,怎么尝试就成了浪费时间呢,更何况你才试了没多久。”伊登一面说,一面又不安分地摇着冷凝的肩膀。
但冷凝并没有回应,他懒得说明,他在这十多日早都自己试验过了所谓的所有魔法,没一个对他有所回应。有些东西早早放弃其实挺不错,就像他清楚他的体力弱鸡也不会梦想成为什么运动冠军。
然而面前的这个家伙明显是不想放弃的。
“而且你还没问过帕迪·霍伊尔!”伊登直率的绿眼睛直直望进他的心底,纯粹而又正直,“你身边明明有最强的魔法师,至少要问了帕迪·霍伊尔,再下定论吧,说不定他有办法。”
“……好吧。”冷凝不得不说被对方刚才的表情有些唬住,顿了顿,冷凝合上眼眸,“确实应该问下专家。”
魔法部就在王宫北面的塔楼上,那里方便看星星占卜未来,当然也有说法是除了离群索居讨厌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的魔法师,没人喜欢去登那几十米的阶梯。披着斗篷隐蔽发色的冷凝一边哆嗦着腿攀登着阶梯,一边思索着待会儿见到讨人厌的帕迪应该如何不被戏谑完美地打招呼。
伊登对这里轻车熟路,他一路上还不忘对冷凝做着思想工作,告诉他就算帕迪也不是万能的,不要动不动就对自己太过失望。然而不说话冷凝则默默心里反对:这不叫失望,这叫有自知之明。
终于,在一层又一层让人快走吐了的旋转石阶后,冷凝爬上了塔顶,斗篷下的他早已唇色发白,额头的浮汗也让几缕流海不甚乖巧地贴敷在脸上。一个陌生的穿着帕迪类似外套的魔法师欠身将他们引进最顶层的房间。
“啊……你来了准没好事,说吧说吧,又要我干什么。”和上次样貌大不同,顶了头红色头发的帕迪·霍伊尔嫌弃地说。他正瘫坐在桌子前,将桌子上的画着各种线条符号的纸张如同玩具般拼接又分离着。
“我是想让你帮他看看,他可以学魔法吗。”说着,伊登悠悠摘下了冷凝的兜帽。霎时间,旁边的陌生魔法师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帕迪也是愣了一阵,放大了赤红的眼瞳。
“他啊,”帕迪微微一笑,嗓音低沉悦耳,“肯定可以,血液检测结果,他自然亲和力比我还高。”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买股买股,开始买股,赶紧买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