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溯第一场戏结束后,去他休息室的途中,她听到管衡昂扬的音量传出。
管衡:“祖宗!你哪轮得到吃减脂餐?你还要瘦?已经很完美了!”
江溯:“再练练。”
管衡匪夷所思:“怎么突然来这出,这个体形不是都保持三年了吗?你想干嘛?”
沈听夏一放下画箱,就听到管衡问她:“小听,你自己说,他还不够瘦吗?”
她转头,觉得盯着人看也不礼貌,看了个囫囵:“挺瘦的。”
江溯:“我真瘦?”
她不知道江溯怎么突然问这个,拿出调色纸,想了想说:“艺人都挺瘦的。”
管衡又在大惊小怪,求他别减了,瘦了一斤粉丝得把自己手刃了,然后念念叨叨地退出休息室。
她这才想起来,将自己手里那台发热的游戏机递给他,想问是怎么回事,但转念,又没说。兴许他只是让自己帮他拿一下。
他接过后关机,套进绒布袋里,这才放进手边包的夹层内。
她略失神。
江溯视线微微上抬:“怎么?”
她摇摇头,没空闲聊、回到正题:“肩膀后面的化妆师帮你卸了吗?等会要画画。”
“没。”
他刚拍完战损的戏份,肩膀上有道具血浆,化妆师没卸,得由她来。
她把卸妆水摇匀,倒在棉片上,沿着他背脊骨向下,停在正腰中央。
感觉到他身子微微颤动。
她愣了下:“很冰吗?”
“……还好。”
血浆还算好卸,她又用纸巾擦了遍,晾干后就可以开始画了。
等了几分钟,想着大概干得差不多了,她起身,结果不慎带动了不太稳固的桌板,卸妆水的盖子滚落地面。
正好还没开始画,她蹲下准备去捡,江溯却在同一时刻俯身,视线之中二人距离无限趋近,动作却没能刹得住车。
眼睁睁地看到那张放大的脸。
盖子滚落到最里面,他探手,身子不可避免朝前。
鼻尖快触碰到的前一秒,她轻轻一颤,向后缩了缩。
……
她只看到江溯浅色的领口,和地面上菱形的地砖,她先起身,看他将盖子递了过来。
这个小插曲像个意外,很快制片人推门进来,说B组今晚也要拍夜戏,便陪着她一起把江溯的图腾画完,然后光速拉着她去往下一场通告。
下班时已经十二点多了,商场全部关门,原定要买衣服的计划也就此泡汤。
看着明天持续的降温讯息,她轻轻叹气。
哎。
今晚注定是个无眠夜。
*
凌晨一点,江溯驱车从外回到酒店,漂亮的银色高身车形停靠在宽阔敞亮的地下车场里,他熄了灯,又沉默了会儿。
一点半,打开卜睿诚的对话框。
江溯:【睡没。】
卜睿诚:【没有性生活,睡不着。】
【?】
【不跟你扯,】他说,【说个事儿。】
卜睿诚:【有什么事要凌晨一点半说?你现在在干嘛?】
【跑步。】
卜睿诚:【?你几点到酒店的。】
【一点。】
【你这不对啊,以前你每天运动时间十五分钟,今天怎么半个小时了还没停。你真在求偶是吧?】
江溯没理他,说回主题:【有个姑娘。】
【因为一点小意外,捡东西的时候,跟她靠得很近。】
【没想亲她,但是手去找的时候,身子往前了。】
【她往后避了一下。】
【是什么意思。】
卜睿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你啊?避了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吗?就这值得你怀疑自己,大半夜在跑步机上求偶是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溯:【说正题。】
卜睿诚:【不喜欢你。】
江溯:【滚。】
卜睿诚:【实话也不爱听?!】
卜睿诚:【[发怒]】
卜睿诚:【[发怒]】
卜睿诚:【[发怒]】
他把跑步机时间延迟到四十五分钟,然后抬手屏蔽了卜睿诚。
眼不见为净。
*
次日一早,沈听夏本来打算早起一个小时去买衣服,无奈沉重的困意让她无法完成如此困难的指令,她还是睡到了死线。
多一秒都会迟到的那种。
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在美团上搜一下,有没有围巾的外送。
能披一下御寒也是好的。
结果门被人敲响,外头女声温柔问:“醒了吗?”
“刚醒,”她理了下头发下床,开门问,“寇玥姐?有事吗?”
“我昨天听他们说你没带秋天的衣服,昨晚B组又拖得太晚没法去买,我今天正好回家,就把我的衣服给你带了几件来,你要不要穿?”
她有些意外,“那太感谢了,你自己够穿吗?”
“够的,放心吧!”
拿到衣服后她就匆忙洗漱了,等到要出门时拿了一件浅咖色的风衣,发现最底下压着什么,给寇玥拍照:【好像有两件还有吊牌。】
对面正在输入,又消失,过两分钟回。
【以前买的忘记摘啦,你剪掉就行。】
穿上外套,果然自在许多。
她今天一整天心情都挺好,但又隐约觉得一切顺利,是不是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傍晚时去喂猫,没看到白手套那只小橘猫,在花圃里找了半天,才看到它奄奄地躺在泥土里。
小猫的半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前几天没看到它,怎么着也找不到,没想到再看到,就是生病了。
她急得不行,拆了自己刚到的快递,把小猫托着放进箱子里,然后朝外街飞奔而去。
过马路时对面似乎有什么闪了一下,她不太自然地挡了下眼睛,打开叫车软件,搜索最近的一家宠物医院。
运气好,打到的车不用等,就在马路对面。
她慌忙上车,一路都在观察白手套的近况,司机偶尔跟她说话她也只是凭本能回,过后就完全不记得问过什么。
终于到了医院,白手套的情况复杂,好在不算太严重,只是结膜炎加猫鼻支,她没养过猫不擅用药,最终商量的结果是住院。
付完钱,她重新打车回去。
直到上了车,司机说起时才发现,这和方才打来的,是同一辆。
好在猫没有生命危险,她摇下车窗,晚风吹了会儿,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主驾驶的人转身看她,这才慢慢进入正题:“我本职是摄影师,做司机跑车是为了找找灵感,刚刚看你从对面跑过来,给你拍了张照,你要不要看看介不介意?”
……
江溯下了最后一场戏,路过外间休息室,听见骚动。
“真来了啊?”
“对啊,这摄影师还有点小名气呢,平台几十万粉丝,而且后期修图比较厉害,说自己可以免费给剧组拍宣传照。你们也知道我们副导,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免费机会的。”
“那接下来他就待剧组了吗?”
“不知道,应该至少要留一个星期吧。”
“也算好事,多个摄影,我们工作压力不是小点吗?”
“你真以为人家来干活的啊?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能成吗。”
“看情况呗。”
他起先没在意,直到管衡拿着手机进来,兴冲冲跟他分享:“我靠这张照片是真行,你看没?”
江溯点点剧本,示意别打扰,“看剧本。”
“看看呗,不是拍的艺人同事,素人这个张力还是很强的,就小听老师被网红摄影师偶遇拍的,真不看啊?”
他看向管衡。
管衡直接把手机递过来,“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感觉?”
道路中央,来往车流俱被虚化,她风衣被吹得高高扬起,怀中抱着被拆了一半的纸箱,凌散的长发遮住小半张脸,鼻尖和唇线清晰,眉眼之间尽是焦灼,带着下一秒仿佛就会冲出的感染力,有股灾难尽头壮丽的美感。
她确实很有生命力。
管衡:“你说,摄影师是不是很容易喜欢上自己的模特啊?我看过很多那种,就是拍完然后一见钟情,照片也被拍出高价的。”
江溯略停,纸张在手下按出轻微的哗啦声。
他蹙眉:“什么意思?”
管衡一乐:“前情提要你不知道啊?”
“小听老师救猫正好被他拍下来,他还很巧地当了她打车的司机,跟着她一块儿来了剧组,毛遂自荐说要帮我们剧组拍照,刚还在暗暗打听小听老师有没有男朋友……”
管衡啧了声:“你说——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