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晨起的时候,福庆客栈里的旅客纷纷开始到楼下享用早餐,有讲究的直接出门寻觅当地特色早点去了。
唯独二楼靠楼梯最右侧的那间房间紧闭着房门。
房间内,几个男子或坐或站地聚在一起,脸上带着焦灼之色。
“曹波到底到哪里去混了?!昨天一天没有见到他人影。”嘴上问着话,眼睛却看向站在窗旁嘴边长了好大一颗黑痣的男子。
“唉!他估计是找乐子去了,钱管家,你也知道他的为人,向来仗着有靠山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他去哪怎么可能会告知我。”黑痣男子眼神飘忽,冲着领头发问的钱管家抱怨道。
此话一出,引得在场众人一阵同情。
像他们这些为主家管事的最忌讳的莫过于有关系无实力又嚣张的人,姓曹的仗着自家亲娘是二太太身边的亲信,来的路上可是跋扈的很,除了对钱管家尊敬一点,对其他人可是颐指气使的。
要不是顾及着身后的主子,谁会关心他的死活。
“到时候大家都去找找看吧,都是国公府的人。到时出了意外,大家都不好交代。”
钱管家其实也不想接手这件破事,原本受府里的主子吩咐特意到临城府来采购老太太寿宴上需要的物品,顺便买几批京城流行的棉布回去,时间上就特别紧张,现在还要耽搁时间去找人,一来二去的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
此事本该由黄元这个二老爷身边的管家来管,但他滑不溜手的,不愿意自个去办。
若说就此撒手不管,依着二奶奶的性子,回去之后铁定没有他们好果子吃。
总之,不管找不找得到,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正当大家商量着去曹波常去的地方寻人时,客栈的小二前来传话。
“让我带上银子去后门那边找他?”黄元紧皱眉头,不解道:“他为什么不上来?”
“曹爷说他刚跟人谈成一笔生意,身上没有银钱,需要你带着银子下去一趟。”小二原封不动的把曹波的话转述给黄元。
黄元心里直犯疑,难不成曹波跟做棉布生意的布坊联系上了。
来不及细想,便把小二打发走。
等到钱管家还在商议怎么去找人时,黄元回到房间却含含糊糊的表示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这种推辞让钱管家等人听着就不爽快,本来也不是他们的责任,按道理来说,若真的出事,黄元才被责备的主要对象。
如今他想找借口遛走不出力,其他人自然也不愿意去,就各自找个理由推脱掉。
钱管家原本是一番好意,见大家都不领情,也干脆不管,由着他们去。反正各自的主子不同,即便二太太娘家强盛,但也管不到国公爷身上来。
一群人作鸟兽散,独留黄元一人在房间。
等确定没人留在周围,黄元悄悄摸摸地从带来的靴子里掏出一叠银票,塞入袖中。
随即,打开房门,沿着楼梯而下,见曹波去了。
“怎么还不来?!你是不是让人通风报信去了!”
后门,包着头巾的赵三神色紧张,眼露凶光,恶狠狠地亮出匕首抵在曹波的身后。
曹波被锐利的刀尖顶着后腰,吓得颤声说道:“赵爷,我小命都握在您手里,哪敢耍花招呀。”
放在昨日这番话或许赵三还会相信。但刚刚他在客栈门口的茶水铺里无意间看见了蒋如尘等人。
纵使昨日深夜对方没有见到他真正的面容,但做贼的总是心虚,赵三还是怕蒋如尘她们会认出他来。
庆幸的是,她们没有追上前来,估计没有认出。
但并不意味着,他现在就放松警惕了。相反,他的心中始终绷着一根弦,之所以没有逃走,不过是想着富贵险中求,想拿着钱跑。
见曹波说好的银子迟迟没有到手,赵三也不想冒着风险跟他在这耗功夫,正要索性将人直接压到客栈去拿钱时,便见到一位男子沿着小道,来到后门。
曹波见到来人,掉下去的心一下回归原位,声调变得尖细起来。
“赵爷!人来了,人来了!”
赵三隐在曹波肥胖的身子后面低声威胁道:“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曹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冒着冷汗,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曹波,跟你做生意的人在哪里?”
一到后门,黄元便左右张望着,就看见曹波和一个穷酸的农夫站在门口,根本没见着做棉布生意的人。
“她不在这里,你先把钱给我。我已经跟她谈定生意了,等会就去交钱。”
曹波暗自集中注意力忽视来自后面的危险,直接命令黄元将手头上的银票给他。
“二老爷吩咐过,来临城府务必要购得上好的棉布回去孝敬给老太太。你又不懂怎么识别布料就擅自把生意定下来,简直不把主子的话当话。”
黄元见曹波话都没说几句,商家的人也没见着,就想从他手里直接拿钱,自然不愿意。
曹波此时命在旦夕,哪管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干脆撕破脸皮呵斥他。
“二太太临走前有没有跟你吩咐过要听我的话,这事是二太太嘱咐我做的,难不成你想违背二太太的意思。可要想清楚了,二房到底是谁做主。”
想拿二老爷来压他,那也要看二太太答不答应。今日之所以会出事,不就是因为二太太暗地里的谋划吗?
他就不信二太太知道现场的情况会不拿出钱来了事,要知道他曹波也算是为她做出牺牲的。
见曹波一幅小人嘴脸的模样,黄元恨得牙痒痒,也拿他没办法。国公府里的人谁不知道,整个二房都是二太太在当家,二老爷有时也是依着她来。
要是手底有下人冒犯到她跟前,少说也要吃个挂落。要说府里其他主子也没有这么气焰高的,不过是靠着一个位高权重的娘家罢了。
赵三见黄元迟迟不拿出银子来,便把手中的匕首往前顶,刀尖刺破衣裳接触到皮肤。
曹波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刀尖已经划破了后腰的皮肤,立马紧张而又愤怒地朝着犹犹豫豫的黄元吼道:“快点!耽误了事情你就不怕二太太问责吗?”
黄元铁青着脸,慢慢从袖中掏出银票。
眼前两人紧盯着他的动作,忽然,客栈传来喧闹声。
“怎么回事?”
黄元慌张地看着不远处赶过来的带刀捕快,赵三见着来人毫不犹豫地亮出匕首,抵住曹波的脖颈。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曹波没想到千防万防,自己的小命还是落在别人手上,吓得涕泗横流,大声求饶:“赵爷!求你饶我一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人指望着我活。”
“闭嘴!让他们不要过来!”
见府衙里的捕快还在步步紧逼,赵三不由得慌了神,手上的力度控制不住划出一条红痕。
“我是庆国公府二太太的亲信!你们赶紧给我退下去!要是我有个闪失,庆国公府和陈掌印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曹波现在一门心思想要活命,哪还记得主子吩咐过的事情。
眼见局面僵持在原地,聚来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只怕到后面难以收场。
“官府办案,岂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封大人!”
“封大人来了!”
封昀从外面匆匆赶来,冷声说道:“况且庆国公和陈掌印两位仍国家栋梁,遇到穷凶极恶的匪徒也不会放任其危害百姓。我劝你投案自首,方能减免刑罚,若是冥顽不灵,休怪本府铁石心肠。”
赵三在道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岂会被区区几句话所吓倒。反而恶狠狠地朝前啐了一口唾沫,厉声道:“少拿套话来吓老子,狗官以为我是怕死的吗?!你们要敢上前来一步,我就立马把他杀了。临死前拉个陪葬的,老子也值了!”
封昀凝神盯着赵三的眼睛,说道:“是不是吓你,等会你就知道了。”
“住手住手!不准动!”
曹波此时彻底崩溃了,眼前的人丝毫不在意他的死活,对面那个愣头青知府也不怕得罪权贵,捕快开始步步紧逼。
完了!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了!
他生无可恋的闭上眼睛,却迟迟等不到匕首割喉的痛苦。反而听到背后传来闷哼声,很快被一股力量推飞出去。
不顾身上的疼痛,曹波颤抖着抬起眼皮一看,刚刚还在身后威胁着他的赵三此刻正捂着小腹倒在地面上,潺潺的鲜血从腹部的伤口中流下来,染红了尘土。
一旁伺机而动的捕快立马围上去,将人的手脚给绑起来,抬到担来的架子上。
曹波这才发现赵三的背后正插着长长的箭尾。
良久。
他深深吸了口气,问黄元:“我……我活下来了!”
“可不是嘛!你命大着呢。”
黄元皮笑肉不笑,巴不得他死在这里。
曹波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反而问了个让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你说他有没有死?”
“什么?”
黄元怀疑他疯了,但旁边围观全程的钱掌柜摇摇头回道:“说不定。”
听到回答,曹波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丝毫不见逃出生天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