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府城的旅途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出发前天气晴朗,穿着薄薄的单衣还觉得有些热。
但自从出了梁平县地界,天色便暗沉下来,一连几天小雨绵绵。
到达临城府的必经之道石马驿时,已是大雨滂沱。
“幸好赶得快,不然在荒郊野外一行人只怕是要淋成落汤鸡。”
“可不是,这时候若是淋湿了,可不好受。”
蒋如尘边帮同行的商队车辆披上油布边说道。
“这事让他们做就行了!你非要出去凑热闹。”
任知行袖手站在驿站门前,臭着一张脸,对面前潮湿肮脏的环境和蒋如尘任性的行为很是不满。
蒋如尘见他一幅颐指气使的姿态,心中无语。
从梁平县到临城府这段距离,这位公子哥可是比她一个弱女子还要挑剔,不是嫌饭菜过于难吃,就是嫌床板硌得慌。
亏他还出自巨商之家,连旅途中的磨难都受不了,以后更别说其它的。
见蒋如尘不搭理他,任知行烦躁地捏紧了常年不离手的扇子,从旁边仆从的手上拿过伞,踩过泥泞的路面来到她的身边帮忙。
“不用了,快整理完了。你先回去躲雨吧。”
“别废话,赶紧弄完进去。”
任知行向来有洁癖,现在能冒着雨来帮她忙实属出乎意料。蒋如尘不是不知好的人,见着任知行在撑伞的时候,频频将伞向她倾斜,到最后蒋如尘身上并没有淋上多少雨,任知行身上反而淋湿了一大块。
进到驿站时,忙着帮他擦拭水珠的小厮见着自家主子这番狼狈的模样,看向蒋如尘的眼神都带着谴责。
让蒋如尘心中颇为内疚,就想着做点事情弥补一下他。
正巧驿站的厨房有生姜,再搭上她带来的红糖,刚好可以熬上一锅生姜红糖水。
蒋如尘向来是做惯了这些活计,不需旁人协助,一会儿功夫,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生姜红糖水就熬好了。
“生姜红糖水好了!大伙快来喝一碗祛祛寒。”
蒋如尘把钱交给驿卒,指使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将锅搬到前堂去,正好大伙差不多都聚在前堂修整。
“还有生姜红糖水喝,正好身上冷着呢!多谢如尘妹子!”
一听到有热腾腾的红糖水喝,可把冷得瑟瑟发抖的商队汉子高兴坏了,连声感谢。
“不用谢,大家都辛苦了。”蒋如尘含笑说道。
左右环顾一周,不见任知行的踪影,便拉过跟随她一同过来的蒋家村小伙子大头,“任公子去哪了?”
大头挠挠头,环顾四周,憨直地回道:“刚刚还在前堂来着,现在不知道到哪去了?估计是去房间换衣服了吧!”
蒋如尘心里料到估计他如果不是在前堂的话,指定是回房间休息去了。便叮嘱大头喝点生姜红糖水,和带来的人交换着守夜,便端上一碗红糖水来到休息的后屋。
此刻,任知行的房间亮着烛光,人影倒映在窗户上。
蒋如尘收起伞,轻敲几下门。
“谁?”
门内人话语中透着不耐烦。
蒋如尘微抿红唇回道:“是我。”
听到是她的声音,门内人立马将紧闭的房门打开。
“快进来。”
任知行一开门便见到身上衣裳微湿的蒋如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站在门口,忙把她请进来。
蒋如尘摇摇头,站在门口,将手中的红糖水递过去,“我就不进去了,这是生姜红糖水,你快把它喝了祛祛寒。”
“是你特意为我熬的?”
任知行的嘴角一翘,心中说不出的欢快。
“你前面帮我忙淋了一身雨,所以特意帮你熬了生姜红糖水。”
见任知行的脸色越来越好,蒋如尘又补上一句,“大家都有,你快点喝吧。”
“大家都有?!”任知行脸一垮,气呼呼地说道,“你不是说特意为我熬的吗?”
“是特意为你熬的呀!但想着大家都淋了雨就干脆熬了一大锅。”蒋如尘一脸奇怪,“你不会介意吧?”
任知行暗咬槽牙,一字一句地说,“不,介,意!”
看他的模样不像是不介意的姿态,可能是从小没有吃过大锅饭,不太能接受大家共享一碗汤。
蒋如尘思忖片刻,伸出手,“你要是不喝的话,就把碗给我。”
“干嘛!”任知行将手里的汤藏在身后,“我又没说我不喝。”
说罢,生怕蒋如尘把汤拿回去,跟个小孩子一样一口把汤全喝光了。
不出意外就会出意外,他呛到了。
“咳咳咳。”
“你急什么?”蒋如尘担忧地看向他因咳嗽而弯下的身体,“我只是想要重新帮你熬一碗汤。”
任知行摆摆手,站直身体,眼尾因咳嗽而带点红润。
“你不早说。”
蒋如尘见他一幅狼狈的模样,好气又好笑,“我还没说你就灌下去了,真是的,跟个小孩一样。”
蒋如尘细声细语的抱怨,让任知行心中痒痒的,想要靠近她。
但刚挪动几步,身边的小厮便大老远地撑着伞嚷嚷,“公子,您怎么把门打开了,刚刚淋了雨,小心着凉呀!”
蒋如尘这才注意到,任知行打开门的时候穿的还是刚刚换上的单衣,连忙说道:“你快进去吧!我先走了。”
任知行看着她撑着伞匆匆离去的身影在雨中消失,原本要挽留的手慢慢放下来。
“公子,我刚刚给您熬了祛寒的汤。老太太可嘱咐了,您身子弱受不得寒,特意备下药包以防万一,现在刚好用上。”
小厮将还冒着热气的汤放在桌上,絮絮叨叨地说道,“前面您本来不该冒着雨去帮蒋娘子忙的,明明旁边还有许多人可以指使,怎么能让您去呢。到时伤了身体岂不事大。”
任知行懒洋洋地关上门,对小厮的话颇为不屑,“你一个单身汉懂什么?”
小厮从小跟着任知行长大,算是他的贴心人,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大概清楚他对蒋如尘的心意。
但他不觉得自家公子跟一个小地方的商家娘子有什么好的结果,老太太出发之前可是特意跟他们这些随从吩咐过,公子此番回来祭拜大夫人,首要紧的是他的身体,其次便是要注意不能让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过去。
蒋娘子虽不算是不三不四的女人,也颇有一番令人敬佩的手段和毅力,但到底家世过低,任家是不会再接受一个商家女进门的。
所幸,蒋娘子似乎没有跟公子在一起的意向,不然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不好在老太太那里交差。
“是!小的可不懂这些东西,只晓得公子身体安康才是大事,公子你快把药汤喝了吧,等会凉了就不好下口。”
小厮收住念头,一脸笑意地劝说任知行把桌上的热汤喝下。
“不用了,我已经喝了生姜红糖水。你自己喝吧。”
任知行瞥了一眼桌上的碗,得意洋洋地抛下一句,转身回到内室。
留下小厮一人守着那碗药汤傻眼。
夜半时分,大雨滂沱。
雨滴落的声音吵得蒋如尘难以入眠,索性披着衣服略隔开窗户望着蒙蒙夜色。
忽然想起带来的棉衣布料还在外面,虽然盖上了油布,但这样大的雨,指不定会淋湿。
现在夜深,大伙估计睡着了,想着是在驿站内,蒋如尘干脆穿上厚实的衣服,来到放置货物的地方。
旁边的房间里,值班的人睡得格外香沉,呼噜声此起彼伏。
蒋如尘经过房间时,就着廊下微弱的灯光,放缓脚步,正要掀开油布检查货物时,忽然听见大门外传来木栓松动的声音。
原以为是自己幻听,蒋如尘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大门方向,发现门缝突然伸出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正在挑着门栓。
蒋如尘心一紧,手心出汗。
“老二,你行不行。弄这么久,里面的人都快察觉了。”刻意压低的嗓音通过门缝穿过蒋如尘的耳中。
“急什么。门关的太紧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打开吗?放心,这么大的雨,里面的人估计睡得死死的,绝对吵不醒。”
“不要吵,等会进去就直冲最右边的房间,把那个女的弄死,算是完成任务,他们人多势众,不要留下来跟人缠斗。”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一道明显颇具威信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两人的争执。
听到几人的谈话声,蒋如尘心里一寒,浑身冰冷。
他们的目标是我。
蒋如尘此刻无暇去想为什么这些匪徒会冲着她来,现在最重要的事保命。
幸好大门离房间有点距离,见门外的人还在不断地尝试用匕首打开大门,蒋如尘便蹑手蹑脚地来到大头他们的房间,将他们唤醒。
“谁?”
“噤声!大头,是我。大门外有歹徒正在撬门,你赶紧把其他人叫起来,小声点。”
蒋如尘轻声细语地说道,便转身来到任知行的屋前,推门而入。
“谁?”床上的人立马警觉地发出声音。
“我!蒋如尘!”
任知行起身的动作一顿,扭身就要把衣服穿上,点上烛火。
“门外拿着刀的匪徒,别点灯。你尽快去把家丁组织起来。”
任知行所带的人多是家丁,有出门必备的刀剑,让他组织人来应对门外的匪徒是目前最佳的解决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