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自奉干爹命令带着几车的礼单来到京城,就一直在寻摸着找个机会拜见一下陈掌印。
但满怀期待来到陈掌印的宅院,东西是收下了,人却没见到。
“安叔。”和安脸上挂着笑,殷勤地提起酒壶帮摆满菜肴桌子上方面白和气的中年男子斟满一杯酒。
“小子刚从远方小地过来,不懂得京城的规矩。眼见着干爹交代的任务就要完不成,还请您老人家提点提点。”
中年男子笑得一脸和气,也不立马答话,自顾自地夹了跟前清蒸鲈鱼软嫩的鱼腹,蘸满汤汁,放入口中。
看着安太监的动作,和安心领神会,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瞧我这记性,出发来京城前,干爹就一直念叨着您,特地交代要好好侍奉。干爹的交代我一直记在心上,也常念着您老人家的恩情,把您当亲叔父一样。正巧寻摸了一些好东西,想着能报答叔父的恩情。”
和安边满是感情地表达自己的谢意,边拍手把身边的下人送来一个沉甸甸的盒子,亲手送到一脸感动的安太监面前打开。
看着眼前一叠大面额的会钞,安太监瞪直双眼,忍不住上手去摸。
就知道这老东西贪财,前面送到他府里的东西嫌不够,还想着另外要钱。要不是干爹的大事系在他身上,早晚得让老东西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和安心里暗恨,但脸上还是挂着恰到好处的谄笑。
“这怎么好意思。”
安太监紧盯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口中说道。
“都是小子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
看在和安一番心意的份上,安太监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这份礼物,脸上的笑容也真心实意起来。
“我看你的事情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要面见掌印的人不知多少,不少人还带着真金白银来,也不见得能见上一面的。若是你干爹亲自过来,还能进屋见上一面,但你辈分小,职位低,钱自然都打水花了。”安太监慢条斯理地起了个头。
“正是这个理,只是干爹皇命在身,着实不能前来亲自孝敬掌印他老人家。只能备好礼物,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来替他尽孝。”
和安面对安太监的话自然有一番解释,不管如何,明面上还是要摆出一番态度出来。
“小子年轻,面子浅。此事还需要叔父帮我掌点意见。”
和安拿起公筷帮安太监夹了一大块鱼腹。
这次安太监倒是很给面,吃了,慢悠悠地说道。
“到底年轻,不知深浅。你干爹也是离开京城太久,消息不灵通。”
老东西,收了东西还在这摆谱。
和安心中暗恨,但脸上还是一幅受教的模样。
“掌印身居高位,常伴皇上左右,哪有什么空闲时间应付这些小事。你光巴结打点府里的门客仆人也是没甚用处,大把的银子撒出去,买不着一声响。你需得另找门路。”
见这老货说到关键点,又卖关子。和安忙拎着酒壶凑上前去,斟满喝空的酒杯。
“不知这门路?”
年轻人就是忍不住气,安太监斜睨了和安一眼,看在银子的份上也不为难他。
“掌印有个女儿嫁给庆国公府的二公子,生了个女孩,深得掌印喜爱。你有钱往下人那边撒,还不如多去结交真正的主子。”
和安愣了愣,反问道:“可是掌印不是不待见这位主子吗?前些年还放出话来不让她借着关系。”
安太监冷哼一声,“你懂什么?血浓于水,闺女有事亲爹能不帮忙嘛!总之,法子说给你听了,信不信就由你了。不过你可得快点,你干爹的位置可是有很多人惦记着。”
和安哑口无言,正要说些好听的,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门一开,只见身边的随从满脸喜意地带着一个神情急躁的男子站在门口。
“你就是和安吧!大人要见你,现在你随我过去。”
——
“也就是说你这些布料是从蒋氏布坊那里买来的。”
陈掌印负着手来来回回地在屋中转着圈,用包含压迫的眼神直视跪在地上回话的和安,“你能确定图案是她亲手绣的吗?”
和安抬起头信誓旦旦地回道:“小人不敢撒谎,比赛的时候我亲眼见到蒋娘子绣的图案,当时封大人也在场。”
虽不知陈掌印为何要问这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对他要紧,和安心里就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些关于图案和蒋如尘的事情全都托盘而出。
“她父母呢?”
陈掌印满怀忐忑地问道。
和安怔愣了一下,犹豫道:“听说……听说……”
“罢了。”
看着和安犹豫的样子,陈掌□□中大抵有了答案,闭上眼睛,身子踉跄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掌印!”
“无事。”挥退想来搀扶的仆从,陈掌印的眼眶微湿,强压着心头的悲痛,颤抖着嘴唇继续问道:“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她?”
“蒋娘子她从小过得不是很好,父母去世后就一直跟着刻薄的叔婶过日子,后面他们贪图钱财把蒋娘子卖给大户人家当童养媳。也是她自己争气,从烂泥坑里爬出来,继承家里的布坊,赢得纺织比赛,现在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上次小人离开之前,她还说要办棉花行会,教当地百姓种棉花,织棉布。要小人说,世间难得找到这般人美心善的女子了,将自身利益放在一旁,尽想着带老百姓过好日子。”和安小心翼翼地回答。
虽未见过蒋如尘的样子,但陈掌印从和安的描绘中,心里大概有了初步的印象。
定是和她祖母一样挽着温婉的发髻,眼神坚定柔和,认定一件事情就不会放弃。
越是这样想着,他的心越是想见她,眼神也慢慢柔和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干爹的事情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有些事情该说有些事情不该说,你心里应该清楚。”
压下心中的欢喜,陈掌印面色恢复常态,慢条斯理地用话敲打和安。
和安喜出望外,低下头,低下头重重一磕。
“小人明白!”
“大人!”
和安正要退下时,府里的下人就来通报。
“小姐说要把小小姐带回去,小小姐不愿意,两人就在院里拉扯起来了。”
陈掌印紧皱眉头,先吩咐下人把和安送出去,便疾步赶到院中。
刚到院门口就听到杜知薇委屈的哭声,陈掌印原本压住的火气一下子全冒出来。
“够了!不是说让你不要回府吗?!谁让你在这耀武扬威的!把放她进来的下人拉过来掌嘴!”
“父亲!”杜二太太见陈掌印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含着怒气喊道。
“何苦苛责下人,我不过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带回家去!免得在这碍了您的眼。”
“薇薇!怎么跟岳父说话。”
杜二太太能够反着陈掌印来,不过仗着他不会拿她怎样。但杜二老爷一个外人,妻子又是因为他家里的事情跟岳父闹翻的,到时候要找麻烦,找的也是他的麻烦。
“岳父,薇薇她情绪不稳定,知薇是您的外孙女,她想留在您这,我们过几天再来接她。”杜二老爷态度诚恳道。
不过这番好意并没有得到杜二太太的认可,她情绪激烈地拉着知薇的手,不听旁人的劝阻,硬要把她带回去。
陈掌印懒得跟她多说什么,命下人将她与杜知薇分开,将杜知薇单独拉到他这边,态度温和道:“知薇,不管你母亲怎样,你永远是我的外孙女。想待在外祖这里的话就待着,府里总归有你的住处。”
“外祖。”陈掌印的态度让杜知薇无法做出抉择,红着眼眶为难地看着杜二太太。
“知薇,你就陪在外祖身边好好的帮父母尽孝。”
杜二老爷生怕妻子再说出惹恼岳父的话来,抢先说道。
“不行!”杜二太太紧张道。
迎上众人不解的视线,又生硬解释,“知薇祖母的生辰快到了,她怎好留在外祖家中。”
“这有何妨,母亲不会介意这些礼节的。”杜二老爷皱着眉头,不悦道。
“哼!”
陈掌印哼笑一声,看着两夫妻就如同看着猴子表演般。
“知薇,你自己选。”
杜二太太的心快跳到嗓子眼,硬顶着身边丈夫快要吃人的眼神,强要杜知薇做决定。
杜知薇从小被家人的爱包围,从未想过一家人会有分离的时刻。想到要做出这种决定,犹如用刀生生地割她的肉。
“母亲……”
哀切的声音并没有唤回杜二太太的慈母心肠,反而让陈掌□□有不忍。
毕竟是看着她从小小的玉雪团子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即便她可能不是他的亲外孙女,但自小的感情不是假的。
可是他也有流落在外面的亲外孙女,她父母双亡,受尽苦楚,才是他真正要照顾的人呀。若不是怕引起政敌的关注,他早就亲自到她的身边照看了。
“罢了,你跟你父母回去吧!”陈掌印淡淡道。
随即,甩袖离开,留下这一家三口。
总归不是自己的亲人,何苦。现在最要紧的是派人到临城府去确定事情把自己的亲外孙女带回来。
至于杜氏,先让她享受会好日子,等人找到了,绝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