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如尘有些不好意思,抿唇一笑,“是我要谢谢各位才是,怎么能算是打扰呢。”
说罢,便打算把封昀他们请进屋。刚才的动静太大,已经惊扰到旁边的邻居,有人正探头探脑地从窗户里看过来了。
“如尘,快叫这个小哥放过我吧!我好歹是你亲叔叔,有话好好说。”
蒋如尘这才注意到她那好二叔正被人反锁着手跪在地上呢。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蒋如尘神情自若地任由长青推搡着他进了堂屋。
蒋如尘进到堂屋后便吩咐何书玉去房中拿了一些招待贵客的茶叶过来,泡好茶递给在场的几位。
封昀也毫不客气,直接接过茶盏。
于谨初次跟蒋如尘接触,见她遇事淡定自若,十分沉稳,长得又是清丽过人,心里倒是明白为什么大人会对这样一个身世复杂的女子有好感。
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大人一厢情愿,不然怎会连他的声音都认不出来。
想到封昀吃瘪的模样,于谨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忍不住笑出了声。
突如其来的笑声打破了堂屋的沉默,蒋如尘回身关切地问道。
“于大人,是不是茶水太烫了?”
封昀趁着蒋如尘没注意,给了于谨一个警告的眼神。
于谨清咳一声,笑如春风,淡定地解释道:“无事,在下只是吹了夜风嗓子不舒服,多谢蒋娘子关心。”
“蒋娘子。”
刚要继续开口缓解一下气氛,便看到自己那刚进来便如同锯嘴葫芦般的大人终于出声了。于是合上嘴巴,端着茶盏,笑眯眯地准备看热闹。
“你还没吃晚饭吗?”
蒋如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愣,碍于礼貌回道:“还未。”
封昀眉心微微一动,低沉着声说道:“你先去吃饭,这边不需要招待我们。”
这话一出,莫说蒋如尘如何傻眼,一旁看热闹的几人也都愣住了。
不是,就算靠着救命之恩,跟封府搭上了关系,但关系也没好到这种地步吧。
把客人单独留在屋中,自己去吃饭,除非是亲人才能这么随意。
看封昀神情自若地端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蒋如尘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堂屋一时陷入了沉默,却听到上座的人用轻柔而坚定的嗓音催促道:“你每日都这么晚用餐吗?不管怎么忙,饮食还是要规律些,长期饥一餐饱一餐,对身子有碍。”
像是想到什么,朝着下首盯着人的长青吩咐道:“你直接去旁边的酒楼订几样滋补的饭菜来。”
说罢,见她身形消瘦,巴掌大的小脸上浮现出茫然的表情,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才几日不见,她就已憔悴成这样子。
此时的蒋如尘才恍然从梦中醒来,连忙制止。
“封大人!民女已经备好饭菜,不用麻烦小哥再去酒楼订。”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蒋如尘还指着厨房里点着的烛火,解释道:“本来正在吃晚饭,但发现墙外有动静,就没动了。”
“既如此,蒋娘子不如先去用饭,这边我们随意即可。”于谨笑着说道。
他们家大人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连人家吃没吃饭都要管着。
蒋如尘摇摇头,没有这样的待客之道,正要换个说法拒绝时,一直被人顶着下跪的蒋二叔感觉自己的腿都要跪麻了,忙出声喊道:
“如尘!二叔的腿实在是受不住了,你快叫这位小哥松开我吧!”
蒋二叔此刻心中无比地后悔,怎么就挑着这个时间点来,还遇着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蒋如尘对他可怜的求助声置若罔闻,反而是一直未发一言的长青在旁冷飕飕地说:“我看你的腿可好着呢!不然怎么能半夜三更地爬墙。”
“我是听说她与李家二郎和离了,担心她,特地来看看。”
蒋二叔也不管他人信不信,睁着眼睛说瞎话。
此言一出,蒋如尘冷笑出声,转头终于正眼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二叔你的关切之心了。关切到大白天放着正门不走,天黑的时候来爬我家的墙。”
她暗含讽刺的话并没有使蒋二叔感到惭愧,反而厚着脸皮顺着话语指责道:“谁让你要关着大门。”
这句话着实是不要脸,正坐在上位的封昀紧绷着脸,将茶盏放置在桌上,声音冷然。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要跟他多啰嗦,直接将他移交到衙门去。”
蒋如尘心里明白蒋华本就是烂透了的人,跟他多说无益,直接点头默许。
这下蒋二叔可算是彻底慌了神,以往再怎么样闹腾也没有到衙门去。
“如尘,好侄女。二叔真的只是来看看你,没有坏心思呀!”
长青向来看不起这种寡廉鲜耻的人,用脚怼了他一下,不屑地耻笑道:“半夜爬到人家墙,叫私闯民宅,是犯了法条的,还说没有坏心思。你自己到狱里说去吧,看看谁愿意听。”
见他们铁了心要送自己到狱里去吃牢饭,蒋二叔这才觉得害怕,眼泪说来就来,对着蒋如尘哀求道:
“如尘,我可是你亲叔叔呀,你真要下此狠手吗?你就算不念着旧情,也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放过我吧!”
封昀见蒋二叔还在试图对着蒋如尘打感情牌,皱了皱眉,抬头向长青使了个眼色。
长青立马心领神会,捂住蒋二叔的嘴巴,就要将他押到衙门去。
“慢着!”蒋如尘出声道。
长青止住了脚步,见自家大人坐在上头紧皱着眉担忧地看着蒋如尘,便没有继续动作。
眼见说的话有效果,蒋二叔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抹着眼泪,不断地哭嚎着:“我跟你父亲是亲兄弟,他若在此定不会让你这么忤逆长辈。”
蒋如尘听着他口口声声喊着自己父亲为他主持公道,心里觉得十分嘲讽,疾步走到他面前,用力扇了他一耳光。
哭声戛然而止,蒋二叔脸上挂着两行泪,眼神呆滞地看着蒋如尘,似乎没有想到会挨这一耳光。
不光是他,在场其他人也没料着蒋如尘的举动,只有封昀嘴角轻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似乎极为认同。
“你竟敢掌掴长辈!”
蒋二叔捂着自己被扇红的脸气急败坏地说道,还试图从地上爬起来还手。
长青见状眼疾手快地用手把他压了下去。
“长辈?你算我哪门子的长辈。我前几日在这里早就跟你说过自此以后断绝关系,你现在哪来的脸皮在我面前提及父亲,就不怕半夜他来找你吗?!”
蒋如尘嫌恶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蒋二叔听到这话心虚不已,原本不觉得有些什么,经她一提瞬间觉得四周变得阴森森的。
但想到自己都要进狱了,也顾不上许多。
“好侄女,二叔真的只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前头大门换了锁我进不去,所以才爬的墙。天地良心,二叔绝对没有恶意。”
蒋二叔还在试图找借口蒙混过关,不过他小瞧了蒋如尘彻底与他了断的决心。
懒得与他多说,蒋如尘直接了当地问道:“是宋政和让你过来的吧!”
似乎没想到她会猜到,蒋二叔面露惊愕,又飞快地摇摇头,顾左右而言他。
“什么宋政和?这关宋老爷什么事?我前面都说了我是来看看你。”
蒋如尘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她这向来滑头的二叔此时倒能闭上嘴。
“是吗?那你的袖子里藏了什么东西呢?”
众人的眼神立马向着蒋二叔的袖口看去,果然,他的袖口处竟露出了一个小纸包。
“没什么,我烟瘾大,就装了点烟草而已。”
蒋二叔慌忙用手将袖口的捏住,还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长青,你去看看。”封昀微眯着眼,冷声道。
“是!”
长青早就看这个老东西不爽了,但碍于蒋娘子的面子,不好下狠手。如今见大人吩咐,自然不会手软,直接一个巧劲反扭住他的胳膊。
蒋二叔现在只觉得整条胳膊快要扭成麻花了,钻心地疼,手掌也被长青强行掰开,里面的小纸包也随之落到他手中。
纸包到手,眼前的废物被毫不客气地放倒在一边,任由他在地上哀嚎。
“大人,蒋娘子。好像是硫磺!”
长青一把纸包拿到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将纸包拆开一看,里头装着黄色的粉末,伴随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
于谨闻言立马站起身,走过去把纸包接过来一看,脸色凝重起来。
“搜他的全身,看看还有什么东西。”
封昀此刻也大步从座位上起身走了过来,面色冷峻地盯着地上的人说道。
蒋二叔见着他们这幅架势,哀嚎声立马止住,用脚蹬着地面往后退,边退边说:“我身上没有什么东西了。”
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很明显没有什么说服力。
无论怎么挣扎还是被长青从身上搜出了一小包硝石和一个火折子。
见着面前摆放着的罪证,蒋二叔终于哑口无言,紧闭着自己的嘴巴。
“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于谨指着面前的东西,冷冷地问道。
见蒋二叔不回声,笑了一声,转身向着封昀请示道:“大人,这位怕是要动用点特殊手段。”
“把他带回去审理。”封昀长眉微动,语气坚决。
说罢,偏头看向身侧淡定自若的女子,柔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他我要先带回去问清楚。”
“无事,大人尽管奉公行事。”
蒋如尘看到从蒋二叔身上搜出的东西,就知道事情不简单。硫磺和硝石是用于军事上的原料,自新朝建立以来被禁止在民间开采、销售,轻者抄没家产,重者砍头。
蒋二叔一个普通老百姓是怎么可能弄得到这些禁物,后面是肯定有人在指使,指使人的背后也必然有一个大的团伙在作案。
这些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该管的事,交给封昀是再恰当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