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两国没有交战, 相安无事, 公主又是来给皇帝祝寿的,她是吃准了谢淳不能动她。www.zhongqiuzuowen.com
谢淳知道加娜仁什么打算。
要做生意是真,却未必真想同宣和成亲。
她平日里行事, 谢淳也略有耳闻, 她不可能同身份高的男人成亲。
但要说一夜欢好,求个露水姻缘, 还真说不定。
这样一想,谢淳神色愈发冷漠“你若还想回去。”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加娜仁看着他的背影, 思忖,她不过是在谢淳手上吃了太多亏, 想讨回来一些,正好他不想她跟小郡王走太近,她就偏不如他的意。
现在看来谢淳在乎沈宣和, 远远超过她的预料啊。
以她对谢淳的了解来看,这个男人并不多言他向来是直接动手的。
他们初次见面时, 她就对谢淳有意, 谢淳始终无动于衷,没有说同意却也没有反对。
她以为这就是不迎合也不拒绝的意思, 天还没黑就去找人,双手试探性地攀上谢淳肩膀的时候,一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她笑了笑, 无视了脖子上的刀, 凑过去吻他, 于是第二日签订契约的时候,她脖子上缠着绷带。
她摸了摸脖子,仿佛还能感受到冰凉的刀锋,她受过不少伤,但那是她第一次被人架着脖子。
谢淳从不多言,他都是等人踩到了底线直接动手的。
更有意思了不是吗
加娜仁坐下,考虑怎么出手比较好,她回去一定是要经过凉州的,不能得罪太狠。
不过若是小郡王自愿,你情我愿的事,当兄长的也不能说什么吧
用完早膳便拔营,宣和正在犹豫是骑马还是乘车,长时间乘车会很闷,骑马比较耗费体力。
他还没做出决定,赵诚又过来了。
他还没行礼宣和就开嘲讽了“大小也是个将军,怎么老让你跑腿他身边没个得用的人吗”
赵诚想说这是燕王看重您,但是想了想王爷也没去请过别人,无从对比。
况且他再傻也知道这话也不能他来说,更不能对郡王爷说。
只能闭嘴不言。
宣和便觉得没意思,算了,拿老实人撒气算什么
“做什么”
赵诚如释重负,说明来意“王爷请您过去。”
又过去
宣和眉头蹙起,昨天还能说解围,今天他过去做什么
过去听他跟自己说这个不要插手,那个离远一些吗
“不去。”
赵诚有些为难。
郡王爷看着是真的不肯去,他站了一会便回去复命,谢淳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别的吩咐了。
赵诚松了口气,军师不在,实在难熬。
宣和最后还是选择乘车,顺便睡了个回笼觉,睡到中午,精神奕奕地去找贵妃了。
皇帝离了京城反倒比在京城更忙一些,同京中的书信来往不断,时不时就要召人议事,也只有晚间得闲。
宣和是抱着兔子一起来的。
他要养兔子,林安叫人不知给它擦了多少次,现在这兔子干干净净,身上没什么奇怪的气味,毛发蓬松柔软,手感非常不错。
宣和抱着抱着就抱着一起来了。
他想起了自己府上同意有一声好皮毛,油光水滑的貂,还有总是八风不动的熊猫。
宣和每次见了熊猫,当日一定会吩咐厨房加一道笋。没别的,就是看着它进食很有食欲。
秋兰引着他进去,宣和收回思绪,再看看手中的兔子,忽然就有些心虚了。
就宠物而言,他养的似乎有点多了,但很快他又说服了自己,不是他花心,三分之二都是谢淳送来的。
贵妃的视线停在兔子身上,宣和就把兔子递给她了。
自从有一年出来围猎皇帝给贵妃送了一只兔子之后,每年都有人猎兔子送给心上人,贵妃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把戏。
她接过兔子摸了摸,了然道“谢淳”
宣和视线转向别处,似乎有些尴尬“嗯。”
贵妃笑了笑,看他有些窘迫的样子没说什么。
她心底有数,立储多半就在这一年间了,若真是谢淳
皇帝知道她不愿插手这些事,因此从不同她说,但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得可能比朝中任何人都多,如今看来还是谢淳的可能性更大些。
宣和的逃避在她看来不过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这没什么,他这样聪明,到了需要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如今,且随他去吧。
她将兔子交给侍女抱着,说起了公主的事“那些传言不必理会。”
这是在说联姻的事,她不会同意,皇帝也不会同意。
其实真去西凉也不失为一条路子,但是就为了远离谢淳,背井离乡,离开自己的亲人,放弃自己经营多年的心血,这已经不是豁出去了,这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不至于。
他要是真那么做了,谢淳多半也有手段让人把他送回来,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宣和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您放心便是,我暂且没有成亲的打算。”
贵妃叹了口气,这次没有说什么,继续提点他“她是公主,不是太后。”
不存在子弱母强挟天子而令诸侯,她是真真切切的凭一个公主的身份走到这一步。
宣和想,后世的史书上,一定会有这位公主的名字。
“我明白。”
“你有分寸便好。”
加娜仁骑着马,同宣和交流,感受到了他的“分寸”。
她觉得,宣和似乎跟她想的有点不一样,谢淳寸步不让她还能理解,毕竟他确实可能没那么富余,并且他身边有人为他出谋划策。
但是沈宣和,他是典型的王公贵族啊,夸张一点甚至可以说是穷奢极欲,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对讨价还价这种事这么在行
宣和不是谢淳,他是真的在很认真地谈生意,谈生意是可以讲价的,讲到什么程度就各凭本事了。
他微微一笑“公主知道的,我是生意人。”
谢淳就在他们不远处,加娜仁仿佛听到了他无声的嘲讽,当然谢淳不会嘲讽,但是她现在做的事被嘲讽一下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她是为了多些利润才选择跟宣和谈合作,但是宣和的钱显然没有那么好赚,她这是何苦
这下说要再考虑的人成了她自己,宣和也并不意外,点点头“公主慢慢考虑便是,秋狩还有很久。”
话说到这也差不多了,加娜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谢淳,故意抬高了音量“跟我去草原,将来我封你做王夫。”
宣和笑了笑说“我在这里三妻四妾,跟你去了草原看你左拥右抱吗”
公主没有否认,也并不介意他的说法,他们草原上可也没有女人可以有很多个男人的传统,这是对她能力的肯定。
她充满暗示地说“没关系,你要真跟我回去我们可以一起左拥右抱的。”
这不就是结了婚之后各玩各的吗
若是双方都自愿,宣和倒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但放在他身上就很有问题了,要不是真的爱,为什么要成亲
“可我只想要一个人。”
加娜仁想到了刚才宣和三妻四妾的说法,对比之下,这句更像是真心话“你果然和他们都不一样。”
宣和说“你也一样。”
他们一起笑了起来,看起来十分融洽。
听的人就不那么觉得了。
原本谢淳确信宣和说要成亲,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但是又一次听到他说他只想要一个人,谢淳难免多想,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他们在路上花了七天,终于到了猎场,第一日仍旧是冗长的仪式,宣和将这个当作运动会的开幕式,扮演着不那么称职的观众,他和谢汲终聊起了天。
这样的场合,注定说话的内容不会太正式,谢汲压低了嗓音问他“你骑射如何”
宣和实话实说“骑术还成,射术不行。”最后总结道“我不会狩猎。”
谢汲眼前一亮“我也不怎么样,咱俩一起玩”
技术不怎么样就只能混了,不过宣和对他的说法持保留态度,他是镇南王世子,镇南王府相当于一个小朝廷,他就相当于储君,一个国家对于储君的培养一定是方方面面的。
但他只是笑“好啊。”
他们有约在先,谢汲纵马进林子的时候宣和看准了方向,同谢沣说了几句话就带人跟上去了。
这林子是提前清过的,不论是谁,入内最多只能带两个侍卫,当然,皇帝除外。
谢汲走得不快,但迟迟没见到宣和,他干脆停下来等。
宣和看了一眼身后始终同他保持一丈距离的人,有些不快。
“你离我远一点。”
谢淳仍旧跟着他。
“谢淳”
谢淳纵着黑棋走在他身边“加娜仁身边那几个侍卫,三个都和她有关系。”
宣和回忆了一下,她近身保护的侍卫似乎是四个
不对这不是重点。
“你偷听我们说话”
谢淳没有回答他,而是换了个话题“镇南王府的事没有那么好插手。”
所以这跟着他不让他跟谢汲接触
宣和反倒冷静下来,看着谢淳,反问“那么我要看着谢汲去死吗”
他们都知道,他做不到。
宣和仍旧往前去,这次谢淳没有再跟。
他更加确定谢淳知道点什么,镇南王府的是应该是真的比较棘手,但就像刚刚他自己说的,不能眼睁睁看着谢汲去死。
不仅仅因为小时候的一点交情,还因为镇南王府。
现在皇帝可不是老二,是他老爹,镇南王府还是安安分分的好。
谢淳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林中,阿和知道什么,他为什么会笃定,谢汲会死
他只说了谢汲自身难保,阿和却笃定他会死。
谢淳知道自己在做梦,这不是他第一次做梦了。
他看到自己攻入京城,在摘星楼所在的街道上梦中没有摘星楼,他身后是整齐的兵甲。
没有厮杀,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抵抗,没有必要,不论是哪边,这天下都姓谢,龙椅上那个或许还不如他。
大概街道两旁闭门不出的百姓都是这样想的,或许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单纯的趋利避害,躲起来罢了。
很快他会看到阿和,看着他冲出魏王府,身后火光一片。
“阿和。”
他喊了一声,没有人听见,这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固定的场景,他没有办法改变。
午门。
太和殿。
奉先殿。
谢淳知道自己即将看到什么,一个穿着红衣的,容貌绮丽的青年。
宣和的尸体。
谢淳睁开眼。
他不是宣和,大部分事都是亲力亲为,他身边伺候的也都是亲卫。
不存在梦中惊醒来给他端茶擦汗点香的情况。
况且也没有香。
方才的画面似乎还在眼前,谢淳没再睡,干脆穿衣起身。
夜间的营地守卫森严,但只要不是靠近王帐,没有人会拦一个亲王。
梦中的谢淳,是他,又不是他。每一件事都像是他会做的,唯独宣和。
他们遇见了许多次,或者说是他看到宣和许多次,他有很多机会阻止他的死亡,但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直到最后一次在奉先殿看到呀,或许是想起儿时那一碟子点心,下令叫人替他收敛尸骨。
孔明问他葬在哪的时候他随口说魏王陵,多余的话不必说,宣和葬在魏王陵,那魏王当然是只能曝尸荒野了。
这梦是进京之后才开始做的,他得偿所愿,老五被圈禁之后已经许久未做,近来又开始反复。
该做些什么。
不知不觉走到了宣和帐前,帐前守的是郡王府亲卫,自然认得他,疑惑地看着燕王,大半夜地不睡觉来这做什么
心里盘算着若是燕王殿下说要见王爷,又该怎么拒绝。
然而谢淳什么都没说,盯着帐篷看了一会便负手离去。
不远处篝火燃烧不时地发出哔啵的声响。
谢淳走到那篝火和帐篷之间时,帐篷里面点起了灯,他停下脚步。
宣和一起来就林安就点起了灯,宣和在他的服侍下迷迷糊糊地下床,然后挥挥手,林安知道他的意思,走到了屏风后头。
宣和解决完了生理问题略微清醒了一些,一抬头看见帐篷上印着一个人影。
惊得差点没叫出声来,这一下,不说三魂去了七魄,也是彻底没了睡意。
鬼不鬼的先不说,就算是个大活人,大晚上的一动不动站那也够吓人了。
宣和冷静下来,外头有篝火,照出个把人影也正常,但这个明显不是侍卫。
刺客
不管是不是刺客,大半也的跑他帐篷外,肯定没什么好事。
宣和谨慎地后退两步,随手拿起一旁的烛台,握在手中,斥道“谁在外面”
他这一喊,守在帐边的侍卫,附近巡逻的人都过来了。
被他们围住的人一派安然。
谢淳略一思索便知道怎么回事,有些好笑“我。”
“谢淳”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宣和穿着中衣就出来了,看到谢淳的脸,他咽下了所有的疑问,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话“你有病啊”
谢淳却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
宣和被他笑得心理发毛,狐疑地看着他,谢淳说“夜还长,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