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迢放在门板上的手指蜷缩,原本想要推门而入的动作突然顿住。
他止住不动,室内的孟知俞也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忽然停滞。
是陆迢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糟糕!忘了关静音了!陆迢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调低音量,可惜已经迟了,屋内的孟知俞已经察觉到。
等他关好手机再次抬起头时,孟知俞已经捡起了手机站了起来,面上收拾成他一贯的冷淡神情,皱着眉头望向门口的人:“陆迢?”
要不是清楚地瞥见他手中紧握的手机屏幕上裂缝依旧,陆迢都要以为刚刚看见的失意都只是他的错觉了。
陆迢望着孟知俞,自从他认识孟知俞起,孟知俞就一直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淡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孟知俞这么失态。
是碰上什么很难过的事了吗?
他在犹豫,面临难过的事的时候每个人希望得到的安慰都不同,有人需要倾诉需要安慰,有人却只需要独自冷静。他不知道孟知俞是哪一种。
或许是因为沉默了太久,孟知俞都向他投来了视线,用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
视线相交的那一刻,他突然做了决定:“孟知俞,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星星!”
孟知俞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现在是下午五点。”
言下之意,大白天的去哪儿看星星。
陆迢都计划好了:“我们可以去山上看呀!现在开车过去,到山上的时候刚好可以看星星。”
A市郊区有座山,算不得什么名山,但也是A市人民周末日常去的爬山放松场所。
天气好的时候,晚上在山上抬起头就能看见漫天繁星,注视着那样一片星空,会让人忍不住沉溺于广阔世界中,好像短暂生命里的悲欢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陆迢是这么说的,为了劝孟知俞和他一起去看星星他硬是拿出了当年给公众号写软文的架势,光口才不够说服的话就再加上,软磨硬泡死缠烂打。
孟知俞一直没回复,抿着嘴往休息室外走,陆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竭尽全力地推销着:“真的很好看的!你知道隔壁专业的那个谁谁吗,他上次就是去夜爬那座山,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可好看了,我给你看眼?”
“你看一眼嘛!真的很好看的!我很想去看,你陪我去看好不好嘛!”
孟知俞始终一言不发地往外走,眼见着这条不是回宿舍的路,陆迢后知后觉意识到:“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啊?你要是有事的话那就算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果然孟知俞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
糟了,他该不会觉得我烦了吧?陆迢忧愁地停住脚步,感觉前途无望。
正垂头丧气着,前方的孟知俞却忽然回过头来:“不是要去看星星?”
陆迢先是一“啊”,而后迅速反应过来,眼睛亮亮地追问:“你同意了?”
孟知俞淡淡道:“我从来就没有拒绝过。”
“那你要去哪儿呀?”
“去开车。”
陆迢觉得刚刚那句话概括的不够全面,得收回更改一下。
孟知俞的确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但骨头心还是软的。他总是心很软。
陆迢最开始追孟知俞的时候被孟知俞排斥过很长一段时间,转机出现在陆迢开始被论坛上的人骂成舔狗的那天。
他从来不在意网上的言论,对论坛的恶意不以为意,甚至私心觉得舔狗这个词很是贴切。
陆迢自己都没有往心里放的事,孟知俞却上了心。他联系管理员删除了所有含有恶意的帖子,把舆论控制成无伤大雅的开玩笑,还找到陆迢道歉。
不是陆迢原以为的那种迫于冰山性格别扭的道歉,而是非常郑重地,甚至给他鞠了一躬。
“抱歉,那天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公众场合发作,才会连累你被骂。”
陆迢的人生里很少经历这样的时刻,他大张着嘴,过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熟悉的声音,用一贯的腔调开着玩笑:“没关系的,一件小事,我自己都不在意,不用道歉的。”
孟知俞的声音很沉,砸在地上像是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但我在意。”
陆迢垂着头,盯着地上那个不存在的大坑,思绪忽然出神,干巴巴地问:“话说,我有个事情一直很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啊?”
一般来说,对于旁人的示好,只要不是真的十分讨厌那个人,就不会摆出那样抗拒的态度来。
陆迢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孟知俞会讨厌自己。
只记得那天孟知俞沉默许久,最后轻声说:“从来没有过。我只是……以后不会了。”
那天之后,孟知俞对陆迢的态度明显软化了很多,他不再抗拒陆迢的示好,甚至还常常反过来对他好,旁人在孟知俞面前调笑陆迢是舔狗时,他总是冷着脸制止。
陆迢明里暗里和孟知俞说了好多次其实不用做到这地步,孟知俞才和他保持了之前的关系。
孟知俞真的是个心很软的人啊。
陆迢坐在副驾驶,望着孟知俞优越的侧脸,这样感慨道。
……等等,他怎么今天一天都在坐车啊?
陆迢无力吐槽自己的舔狗人生,只好拿出手机转移注意力控制自己吐槽的欲望。
先前害得他被孟知俞发现的那条消息他早已查看过,是篮球队队员回复的。
“对啊,今天孟哥好像心情不好,训练就提前结束了。”
篮球队里不少队员年纪都比孟知俞大,叫他一声孟哥,是男人间的心服口服。
陆迢回了个小狗收到的表情包,又退出来去查看扣扣。
现在才将将六点,还没到汜风平日里直播的时间。陆迢算了一下时间,要去看星星的话等回到宿舍肯定是赶不上汜风直播了,只好在粉丝群里请了个假。
“今天临时有事,看不了汜风直播了,你们记得代替我好好爱他。”
粉丝群里活跃的那几个都是老熟人,听说这句话后群情激奋。
噜噜:又请假??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真的爬墙了?!
臭臭不吃臭臭:你最近对汜风的爱明显下降了!你以前可是风雨无阻的!被车创了你都要看直播!
陆迢扶额,臭臭说的是他几个月前的一桩蠢事,当时他走在路上不小心被疾驰而过的一辆电动车撞到了腿摔在地上。大概是摔跤的时候摔倒脑子了,他当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直播里解释:“被车撞到了,先挂着直播不打字了。”
那天汜风被他吓得够呛,连直播都进行不下去,皱着眉头方寸大乱,一直追问他没事吧,更是破天荒头一次直接早退结束直播,通过之前加的联系方式询问他的情况,甚至还帮他预约了A市的相熟的医生,垫交了一大笔医药费。
去医院检查后,发现只是擦破皮。
前因后果被陆迢发到网上解释后,陆迢自此一战成名,汜风x陆迢的cp也如雨后春笋般异军突起。
谁提到汜风陆迢,不感慨一句“他别太爱了”?
想起这桩糗事,陆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一想到他当时紧张兮兮地跑到医院做了一大堆检查发现只是擦破皮,甚至脚崴都没有崴时医生的表情,他就想把自己发射到外太空去。
孟知俞余光注意到他面上五彩缤纷的表情,问:“怎么了?”
这么丢人的事再也不可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了!
陆迢正色,摆出一副坚毅的神情,朗声道:“没事!”
孟知俞哑然。
应付完孟知俞,陆迢又回到扣扣继续水聊。
迢迢遥遥:能不能不要提被车撞了的事啊!!!没爬墙,真没爬墙,你看我直播账号,从来都只关注了汜风一个人。
只要未来没有别的万人迷也来分直播这一杯羹,他就永远只会关注汜风一个人。
对比其他人的讨伐,软软就善解人意多了:没事,你去吧,临时有事谁也没有办法,对吧?
陆迢感动:还是软软好!虽然你今天好得有点诡异……
后半句话还没打完,软软的下一句就冒了出来:没事的,只是一个寂寞夜罢了,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和汜风都习惯了。
软软:没事的,只是又得看汜风失神难过罢了,我们可以忍的。
软软:没事的,说不定过几天汜风就能走出伤痛,拥抱崭新人生,没有迢迢,也会有新的遥遥,新的近近,我们总能走出来的。
陆迢:……
cp头子,恐怖如斯。
聊天归聊天,但是陆迢今天是真的不能看,又胡扯了几句之后,他关闭手机,专心看孟知俞开车。
A市附近的山开发程度都很高,车子可以直接开到有景观亭的半山腰,陆迢没有夜爬的兴致,提议到那儿就好。
孟知俞对陆迢的体力习性有清楚的认知,自然同意。
陆迢的规划的确做的很全面很细致,但唯独遗漏了一点。
——他没看天气预报。
车子开到山脚下时就已经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雨丝织成网,把他们困在了车里。
山道上路灯稀疏,幸好车内有暖黄色的顶灯,并不昏暗。孟知俞灯下望陆迢:“还要走吗?”
陆迢看着雨,叹了口气:“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还是上去吧?”
他抱着最后一丝期待:“万一山上不下雨呢?或者等我们开到目的地,雨就停了呢。”
可惜天不遂人愿。
等他们开到景观亭时,雨势非但没有停歇,反而还越下越大,压住了整个天空。
陆迢不死心,打开天窗往外望,眼前只看得见潇潇雨滴,哪里看得到半颗星星?
垂头丧气坐回座位上,陆迢叹了口气:“夏天真的要来了。”
陆迢透着车窗往外望:“A市夏天多急雨,每次只要看见这样一场大雨,我就知道是夏天来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兴致勃勃地瞧着孟知俞:“对了,孟哥,你是哪人来着?”
这不是陆迢舔得不够细致,只是孟知俞不喜欢透露私人信息,-普通话又标准听不出来口音,陆迢就算是想知道他的地址也无从下手。
孟知俞顿了一下:“A市。”
陆迢惊喜:“这么巧!我们是老乡诶!”
孟知俞应了一声,眼神也盯着窗外,微微出神。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陆迢端详着孟知俞的模样,总算切身体会了这句话所蕴含的真理。
如果眼睛能做摄像头的话,那此刻的每一幕截下来都是能做画报的水平。
陆迢突发奇想:“孟哥,你抽烟吗?”
孟知俞回过神望他,挑了挑眉。
陆迢孟语满级,知道这是询问的意思,他摸着下巴思索:“只是突然觉得,这个画面如果配根烟,就很像文艺片的截图。”
孟知俞的目光凝在陆迢的脸上,给了回答:“不抽。”
陆迢回过神想想,觉得也是:“文艺片不好,都是各种伤痛,家庭伤痛爱情伤痛青春伤痛,总之是在歌颂悲剧。不行,不能像文艺片,你得开开心心才对。”
孟知俞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是因为你闻不得烟味。”
还未说出口的话卡在嘴边,陆迢的确呼吸道脆弱,一闻烟味就咳嗽,但是,孟知俞怎么知道的?陆迢眼神疑惑,只是还没问出口孟知俞又轻描淡写地移开了话题,好似刚刚只是随口一说:“你是直男?”
陆迢的思路轻而易举被带偏,他眨了眨眼:“怎么今天这么多人问我这个问题?孟哥,我难道不像直男吗?”
他发自内心地困惑,孟知俞却没有像预料中一样马上给反应。
孟知俞久久地凝视着他的脸,过了很久,忽然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移开了视线:“像。”
不对劲,孟知俞今天真的好奇怪。
刚刚明明是笑了,笑里却有股莫名其妙的味道,听得陆迢的心也直直往下坠。
他想说些什么,但孟知俞已经开口::“我知道你是直男。他们都说你喜欢我,我知道不是。”
陆迢放软了语气哄他:“他们是不理解咱们之间纯粹的关系,我对你,是百分百的崇拜与仰慕。”
孟知俞说:“可我觉得,你不是真正地在崇拜我。”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我是笨蛋,昨天太忙忘记要上来放更新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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