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应当知道,你要面对的,不是普通的敌人。”
“天道贵生,你若当真豁得出去,或不仅仅能够有一线生机。”
那日自称为“风颂”的女鬼对她所说的话语犹然清晰地在她的耳畔盘桓,邱子霏不由得攥紧了掌心,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兀自出了一身的冷汗。
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为她带来精神上短暂的清明,就像是一团混沌中掺杂的一缕光线,虽然看上去既单薄又渺小,但却以一种集磅礴于微末的力量在这一瞬间给予了她无尽的勇气。
她想,为了她无辜受害的亲友和粉丝们,她一定要赢。
无论以何种方式,即便是惨烈些也无妨。
只要能够让她在这一场双方实力悬殊的对抗中获胜。
风颂说的是对的——
如果她就此沉寂,对外无异于默认接受了那些莫须有的污名,不仅她的事业发展和正常生活从此被舆论和刁难断送,还会让爱她的人自此以后都会因为她而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如果她执意抗争到底,无奈对手神秘而又强大,她根本找不到正确的方法,按照目前她可以想到的办法,确实是无一具有胜算。
尽管公司至今不曾与邱子霏说过什么,但是她能够敏锐地感受到,公司对她的态度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转变,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寻机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放弃她了。
她万万不能坐以待毙。
横竖进退皆是死路,不如索性一路激进,拼死搏一个置死地而后生的可能。
若是成功,她便能够由此重获新生。
若是失败,那也算是成仁,至少能够借此保护好真心爱护她的亲友和粉丝们。
她愿意相信那个名叫风颂的女鬼。
或者说,相信风颂是她个人当前能够采纳以对抗敌人的唯一办法。
她别无选择,唯有殊死一搏。
想到这里,邱子霏缓缓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地吐出。
此刻,她的面前是满眼在郊区荒无人烟处野蛮生长的葱茏绿植,脚下是不知曾经见证过多少人走投无路的绝望与血泪的断壁残垣,身后隐隐传来疑似追兵的动静……
有车来了,不止一辆,应该是电车或是装了消音设施的油车,声音很轻。
这很有可能是她这辈子的最后一次演出。
没有寻常的观众,无法上星,甚至连网剧的资质都够不上。
但这丝毫不妨碍它成为她此生最重要的一场演出。
她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条过,没有任何后路。
楼下一闪而过十几抹深色的衣影,他们兵分几路,正在动作迅速地将她所在的这栋荒废筒子楼包围。他们默默地断去了她所有的退路,怀揣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将她生擒。
至于他们生擒她是为了什么,在参加那日优艺平台年度盛典之后,邱子霏对此已经多少有了猜测,光是想想,便觉得止不住的颤栗和胆寒。
可随之想到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以及即将引发的一系列影响,在本能的颤抖之余,她又情不自禁地油然而生一种报复的快感。
由衷的恐惧和激动交织在一起,既让她分外清醒,也让她渐趋疯狂。
邱子霏步履轻快地向前走了几步,让自己彻底暴露在周遭一切活物与非活物的视野里。
有人在疾步上楼,即使他们尽量放轻了脚步,也仍旧逃不过一举一动都被这冬日郊野的万籁俱静给衬托得磊落分明。
邱子霏猝然回过头,清澈漂亮的瞳仁中逐渐映现出自她身后的楼梯道内一路追赶而来的黑衣人们,眼底下意识表现出的真挚情绪如同不受控的潮水一般漫溢出来,一半是惊慌失措,一半是怔松解脱。
领头的黑衣人貌似礼貌地向她微微一笑,低笑的声线配上其阴冷的眼色令人毛骨悚然:“邱子霏小姐,我想我们还是需要好好地谈一谈。”
邱子霏一脸厌恶地摇头,泫然欲泣的眼眸里波光粼粼着倔强、不甘和害怕的复杂情愫,像是美丽但却脆弱得一触即破的水晶琉璃,又像是抽刀断水水更流的粼粼水面。
她的回应在领头人的意料之中,他显然也没把这当回事,仍然自顾自地领着他的人悠悠迈步靠近,宛如一群在狩猎中盯准了猎物、对捕获胸有成竹的野兽。
黑衣人们呈包围状步步紧逼,邱子霏战战兢兢地后退。
直到她退无可退,后背不小心刮蹭到位于天台边缘的生锈铁栏杆。
他们所在的这处筒子楼荒废了许久,年久失修,天台边缘的铁栏杆本就筑得不高,如今更是不知道究竟经过了多少个年岁的日晒雨淋,早已被腐蚀得差不多了,一经受力,便摇摇欲坠。
许是因为没有料到这么快就退到了天台边缘的缘故,邱子霏的身形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领头人沉着笃定的眼底这才倏然闪过一道凛色。
他猛地冲上前去,其余的黑衣人亦眼疾手快地跟上,伸手就想要一齐扣住随时可能因为一个身形不稳而倒头翻下这一行破败铁栏杆的邱子霏。
然而在此等危急关头,相较之下格外身娇体弱的邱子霏反应竟然能够比“身经百战”的黑衣人们还要更快上一些——她用尽全力甩开了领头人试图拉住她的手,同时借力向后仰倒,在空中猛地一个转身,大半个身子直接倾身压过了栏杆。
“啪”的一声,年久失修的铁栏杆当场发出了一声命不久矣的脆响,满身锈的身体开始在邱子霏全身体重和甩出惯性的施压下分崩离析。
邱子霏手趁势在正在崩塌的铁栏杆上撑了一撑,人在铁栏杆分崩离析的破口处纵身一跃。
向两边破口离析的铁栏杆则被她顺手往后一送,好巧不巧地拦住了身后狂奔过来试图“救”下她的黑衣人们一两秒钟。
而这一两秒钟,足以让她完全脱离黑衣人们伸出长臂就可以抓住的范围。
紧接着,只听到“咚——”的一声。
邱子霏自由地降落了。
刹那间,血花四溅。
鲜红温热的血液有条不紊地从她的身上的各处伤口中流淌出来,逐渐汇聚成溪流小河。
所有说不出口的恐惧和颤栗皆就此平息安静。
只有半个身子探出天台边缘仍未能抓住邱子霏的领头人面色沉郁地骂了一句脏话。
——完了。
他们将任务搞砸了。
领头人立马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电话,三下五除二地汇报完毕,而后在接收到新的指令后即刻照做,示意他带来的黑衣人们紧急撤退。
悄无声息地将这一栋荒废筒子楼“包饺子”了的黑衣人们几乎犹如影像倒带般迅速离开,甚至还思虑周全地抹去了他们曾在此留下的踪迹,一连串动作进行下来不可谓不熟练,最后只在现场留下了一个尚在淌着血的、生死不明的邱子霏。
殊不知,他们自以为高明的到来和离去都被藏身在暗处的某位爱好特殊的、热衷于八卦新闻的非人类记者给全部如实地拍摄记录了下来。
到底是相识多年的“酒肉朋友”,风颂果然又没有骗他。
“邱子霏被害”——这可是一个放出来后足以再一次震荡当今演艺娱乐圈的大新闻啊。
目不转睛地关注着拍摄中视频的非人类记者麻利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嘴角。
恰在这时,又一个一身黑的男子出现在了麻利的镜头里。
他不是步行来的,也没有开车,就像是在麻利一个不注意的间隙凭空出现在这里的一般。
——显而易见,他也不是人类。
只见后来的那名黑衣男子在邱子霏身边蹲下,双脚却并未落地,整个身体都悬浮在空中,故而他既能够与邱子霏离得近,又不会沾到她向四处溢开的鲜血。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自始至终都背对着或是侧对着镜头,让暗中观察的麻利无法看清楚他的真容。
不过他右手分明地拿着一个款式普通的黑色手机,中途他用它拨打了一个电话,还似是回复了几个消息,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张罗着抢救邱子霏生命的事情,还是在布置着什么后续针对邱子霏的算计。
不出多时,一辆救护车从镜头视野中空旷道路的另一头疾驰而来,似是未卜先知地直奔在这一栋荒废筒子楼前的空地上失血昏迷的邱子霏而去,直接停到了邱子霏的不远处。
救护车的车厢后门打开,从中下来了两个医护人员模样的人,一前一后地抬着一个约莫一人大小的担架。
他们见到那名没有“脚踏实地”的黑衣男子丝毫没有惊异,而是简单地同他“问候”了两三句,便一齐合力将重伤昏迷的邱子霏小心翼翼地抬上了担架送上了救护车。
临行之前,那名黑衣男子幽幽地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瞟了一眼麻利藏身所在的位置,目光凛冽。
终于,麻利看清楚了他半隐在黑色鸭舌帽下的脸。
——吓得他一个趔趄,差点从立足的树上摔下去。
那名黑衣男子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向麻利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是何意地挑了一挑眉。
随后,他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凛凛的目光,跟着那两位医护人员坐上了那辆模样寻常但总让人觉得有些古怪的救护车,带着重伤昏迷的邱子霏飞驰离去了。
而在他们相伴离开以后,邱子霏的血迹也在不知何时骤然消失了,浑若邱子霏今天从未在这里出现过、更勿庸说在这里受过伤一样。
——换句话来说,邱子霏很可能确实在这里出事了,只是很快就被实力雄厚的幕后黑手派人将痕迹清理干净了。
麻利心头一跳,恍然间发现,这恐怕是个局中局。
……但是那又怎样呢。
反正无论如何,各方的下棋者要针对的对象都不会是他。
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
麻利:说!我是不是你所有角色里名字取得最随便的!!!
某初(理直气壮):当然不是——你难道不知道隔壁的小粒、小昆吗?她们都没有姓诶!(至少你有)
麻利:?我姓麻难道很值得骄傲吗?
某初:?你姓麻难道很可耻吗?
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