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沈鸢还是没能够忍住跑来和姜盛吐槽。
她一脸“受够了”的表情从2004室的宿舍门穿门而过,一眼捕捉到果然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的姜盛,委屈巴巴地大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早就察觉到她的动静的姜盛抬眸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事实证明,沈鸢是个好女鬼。
虽然她最近总是穿行在男生宿舍,没敲门就直接闯进了2004室,甚至还去楼下的公共浴室晃悠过,但是在没有得到姜盛的反馈的时候,她就算是有再多的话要说,也没有冒失地开口打断姜盛原本正在做的事情。
直到姜盛给予了她眼神回应,沈鸢方才解了禁似的开始向他“大倒苦水”。
“我靠小盛你知道吗?!汪鑫那个渣男真的恶心死了!!!”因为沈鸢是个好女鬼,所以她骂人的词汇不算丰富,即便是愤怒至极,也说不出更恶毒的咒骂之语来。
她似乎还想多骂汪鑫几句,但只张了张嘴便不可避免地意识到了自己脏话语言库的贫瘠,只好颇为暴躁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和姜盛讲述起汪鑫的渣男升级版操作:“他这两天没事干,就一直手机不离身,一边和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继续恩恩爱爱,一边以‘分手了还是朋友’的‘好心朋友’的身份假意安慰被他渣了的同校前女友‘清者自清,不要把外界对你恶意揣测的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你只要做好自己就已经很好了’。”
“——我他妈真的是要吐了,那些给人家小姐姐泼脏水的谣言明明都是汪鑫那个大人渣设法传出去的好嘛?!他居然还有脸拿这个去PUA人家小姐姐?!”
“更恶心人的还在后头。”沈鸢生气上头,咬牙切齿地一把撸起了袖子,像是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冲出去跑进汪鑫的梦境里狂揍他一顿似的,“他加了新生群,还报名参加了央大的开学迎新活动。”
“他把人家小姐姐一脚踹了,在学校里‘恢复单身’以后,就又耐不住性子在新生群里搜罗了不少漂亮学妹,温水煮青蛙式地和人家加好友、找话题聊天和各种暧昧试探。”
“现在他已经选好了大概的目标,就等着新生开学实际‘验过货’以后再确定目标到底是谁了。刚我从他们宿舍出来的时候,那人渣就在和他那狐朋狗友钱杰讨论‘人物攻略’!”
沈鸢越说越恶心,仿佛是随之回想起了方才亲眼所见的实时场景,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他们俩还真当自己是天之骄子了!一副‘世界以我为中心都不为过’的样子……人家真正的天之骄子也未见得是他们这幅禽兽不如的恶心样子!”
姜盛回过头,身后坚持要“挑灯夜战学习”的张放不知何时已经趴倒在了一堆教辅书前,自他埋头的臂膀间,隐隐有轻微的鼾声从中飘逸出来。
他看着脸上写满了恶心、担心和焦虑的沈鸢,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想要怎样?”
“我当然是想要在所有人的面前揭穿这个大人渣和他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的狐朋狗友的真面目了啊!”沈鸢双手叉着腰,气鼓鼓而又理所应当地回答他道。
“小学妹们还没真的上钩,处理起来问题不大,我设法让她们都对汪鑫不感冒就好了。”她眉头微蹙,有些苦恼地沉吟思索着什么,“麻烦的是已经上钩了的小姐姐们……”
一个是暂时还未受到实质性伤害的异地恋女友梁珊,另一个是在毫无察觉的时候被小三、被欺骗、被伤害又被分手的同校前女友李雨琪。
保护前者的计划还可以徐徐图之,解救后者的计划却是刻不容缓。
沈鸢因为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相关的舆论动态,所以很清楚李雨琪现在的不妙处境,甚至还为此产生了动用鬼力凝聚实体、亲身上阵解决问题的兜底想法。
……大不了她干完这一桩好事,就去睡上个几年休养生息。
姜盛闻言,从沈鸢的话里多少听出了些许她的想法,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头。
他刚张开口想和沈鸢说些什么,便听到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抬眸望去,只见方才趴在桌上睡得安详的舍友张放迷迷糊糊地醒转了过来,神情恍惚地抬起头来问:“盛哥,你在和谁说话?”
“没谁,你听错了。”姜盛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一脸懵的张放,“张放,累了的话,你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休息好了明天再起来看书也是一样的。”
“趴桌上睡觉对脊椎不好。”
“……盛哥,我觉得你说的对。”张放揉了揉眼睛,恍惚间发现自己刚才看的那些书本内容早就被他的疲倦和困意甩到了九霄云外,不由得对姜盛的话再次深表赞同。
他按灭了台灯,浑浑噩噩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顶着睡意的侵袭,强撑着眼皮爬上了床,坐在床上习惯性地向姜盛道了晚安:“盛哥,晚安——你也早点睡。明天到点记得叫我。”
姜盛给他制定了个每日复习计划,他决定每天从上午八点学习到晚上十点,当然不包括其中空出的吃饭和休息时间。
犹在书桌前端坐的姜盛稀松平常地回应他道:“我会的。张放,晚安。”
张放听到姜盛这么说,完全不疑有他,立即一脸幸福地拉过被子躺倒在床。
不出须臾,轻微的鼾声再一次出现在了他们2004宿舍里。
沈鸢站在原地,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一切的发展。
“小盛,你这位舍友,心是真的宽啊……难怪能够‘吃嘛嘛香’,‘说睡就睡’。”她侧眸看向姜盛,意味不明地幽幽道。
“你也看到了,他一直都是这样。”姜盛淡淡道,“对于一个运气不太好的倒霉蛋来说,这样其实很好,不是吗?”
——张放这个人的设定大多数地方都与姜盛相反,家庭幸福美满,性格大大咧咧,平时抽签玩游戏什么的手气无不极好,但是到了关键时候,抑或是在关键的方面,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非酋。
简单举个例子来说,同样是超市抽奖,张放能够抽到“一等奖天蚕丝床上用品五件套+高级鸭羽绒被芯枕芯全套”,姜盛就只能够抽到“谢谢惠顾,凭此券您可在客服台领取免费湿纸巾一包”。
但如果是随机安排导师或是课题的话,情况就截然相反了。
就比如在大二上学期,他们学院开展了一个师生共同研究课题项目,因为有课题和人数限制,报名人数远大于实际需要的人数,所以为了公平起见,学院不得不紧急增加课题,并通过教学系统随机筛选确定名额。
姜盛想选哪一个就选哪一个,他喜欢的基本都不会掉,掉了的他都没那么喜欢。
张放能选哪一个就选哪一个,他喜欢的一定会掉,所以他都不敢提前对课题太感兴趣。
“确实。”沈鸢显然也回想起了这位张放同学的过往种种,对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她抬头望向张放的床铺,脸上浮现出几分深思的神色:“只是……以前他的倒霉大多是他自己作的,这一回的……却恐怕未必。”
姜盛不由得皱起眉:“他说他最近运势低落。”
“运势低落大概是真。”沈鸢轻笑了声,“但我又总感觉……事情应该会不止于此。”
“但愿他下来别因为太过倒霉而开始怀疑人生吧。”
不知怎地,姜盛多少从中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疑似处境不快的“人”因为看到别人的处境相较于自己的同样不快或更加不快时而深切感受到的相对心理平衡。
姜盛:“……”
算了。
沈鸢这么说的话,至少这次的“运势低落”对于张放来说不算是件坏事。
人生难免会有起落转承,张放自有他的路要走。
但是姜盛万万没想到,他远远低估了张放的“倒霉水平”。
回校的第一天早晨,张放一声干嚎从床上猛然惊醒,紧接着又倒抽了一口长长的冷气,傻了似的保持着猛然从梦中惊醒、在床上坐起身来的姿势,生生地僵在了原地。
只有张放自己才知道,此刻的他同时面临的,一面是脑海中尚未散去的噩梦,令他仍然心有余悸,一面是不知道是因为他睡觉的姿势太过狰狞还是因为他惊起的动作实在不小心而莫名其妙地抽了经,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被鬼压床了似的,怎么都提不起劲来。
向来都比张放早起且常常身负着叫醒张放的重任的姜盛坐在书桌前,猝不及防地遭到了一向安眠好睡的舍友张放的晨起干嚎攻击。
他看着傻坐在床上的张放,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昨晚沈鸢说过的话……便顺势关心了他一句:“张放,你没事吧?”
姜盛的声音就好像一针无形无色的镇定剂,在落入耳蜗的时候,霎时间抚平了张放梦境与现实交界处的所有不平静。
“……”张放缓缓地抬眸望向姜盛,延迟反应了一阵才粗着嗓子开口回答道,“我没事。”
“盛哥,我刚做了一个噩梦。”精神也渐渐醒转过来的张放欲哭无泪地看着姜盛,明明酣睡一夜却还是一脸萎靡,“……真的太可怕了。”
姜盛默了一默,问:“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我姐了。”张放哭丧着脸道。
“……?”
而后,姜盛眼看着张放伸出手,似是心有余悸且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接着按了按自己的脖颈,就像是在亲手确认自己的脑袋还真实鲜活地连接在自己的身体上一般。
姜盛:……
——这二狗子到底给自己的梦境又脑补增添了些什么可怕得要他狗命的东西?!
“我梦见我因为成绩太垃圾被全家一齐轰出家门,我姐当场变身母夜叉坐镇门前,每当我试图偷渡回家的时候,她就会出来掐住我的后脖子问我:放放,我的好弟弟,这次你考4.0了吗?没有4.0的话,3.5总有吧?”
张放一边绘声绘色地重塑着梦中的情景,一边忠于本能地蜷缩起身子,生怕他堂姐真的会化身夺命母夜叉,不知道从哪里蓦地冒出来掐住他的后脖子质问他成绩似的。
姜盛:……
他想,张放堂姐要是知道他居然敢这么想她,大概才会真的化身为“母夜叉”给他一番印象深刻的“爱的教训”吧……
“然后,就在刚才。”很是违和地蜷缩在床上的大高个张放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我梦见我的‘母夜叉’姐姐终于忍不住和我动武了……”
“那个时候我都放弃偷渡回家了,惨兮兮地在街上独自流浪,她突然间凭空出现,一手举着一个又大又重的榔头,一手粗暴大力地按住了我的喉咙,开始拿那个榔头疯狂地砸我的脑袋!一边砸一边还在骂我,说:别人家门门优的学霸都已经起床开始学习了,你这个即将要补考的学渣居然好意思现在还在床上做梦?!”
“结果我就被她给‘敲’醒了。”
姜盛:……
“你堂姐她肯定不会这么对你的。”他顿了顿,安慰张放道,“这只是因为你在潜意识里很担心自己补考失利,所以才会做了这样的一个噩梦。”
毕竟,之前高考冲刺阶段扯着他头皮疯狂学习的是他堂姐,也就难怪在他的梦境里出现扼住他质问的“夜叉”是他堂姐的形象了。
……博主姐姐那些视她为榜样女神的粉丝们如果知道她弟弟竟然是这样想她的,不知道会有何感想。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ATTENTION:张放,危。
张放堂姐:放放,我的好弟弟,你过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