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京大学里不知何时私下流传出了一种说法,说李雨琪之所以能有幸加入张紫乔的工作团队,是因为她早就通过某种不怎么光彩的手段知道了张放和张紫乔的关系,而后故意设计“勾搭”上了张放,方才厚脸皮凭借着张放的关系如此“一步登天”。
据说有些知情人的手里,还存有他们在香花大酒店里“搂搂抱抱”的照片。
更有甚者,照片里的李雨琪柔弱无骨地靠在张放的怀里,仿佛半醉半醒,不知道是真的因为身体虚弱而只能依靠张放,还是早有准备的有意为之。
张放从关系不错的朋友嘴里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差点把鼻子都气歪,好在他尚存理智,强耐着性子和人家解释了一番,严正申明——
他姐是他姐,他是他,他们姐弟俩就算关系再好,也从来都不会仗着关系好直接去插手干涉对方的事业正途。
更何况,他和李雨琪是通过他姐才认识的。暗中传播这一信息的人分明就是故意颠倒了他和李雨琪认识的顺序来给李雨琪抹黑。
张放在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把这件事发到了他们“滤渣计划”的群聊里,沈鸢果不其然地与怒火中烧的张放同仇敌忾,在群聊里连发了好几条愤怒至极的国骂消息,然后方才冷静地表示自己这就去调查一下这些恶臭谣言的源头。
不出意料的,这一波针对李雨琪的“脏水”背后的有心设计者,仍旧是汪鑫那人渣。
在负责追踪汪鑫的李善水那里确认了这一事实的张放忍无可忍,当即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汪鑫即将上课的教室——他们正好要在那个教室上同一节课。
汪鑫既然能拿奖学金,学习成绩自然是不错的,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自己在外界眼里的人设更加勤奋认真,他还有提前到达课前空置教室“自习”的习惯。
姜盛作为学霸本霸,有时也会如此,原因很简单,因为教学区域的无线网络信号往往要比宿舍区的更好。
张放若是有心,也会跟他一起。
这一天却是不巧。
张放前脚刚在张放和沈鸢的面前放下了“从今天开始,我一定要好好学习”的豪言壮语,打算早早地跑去教室自习,后脚就在前往教室的路上得知了这一令他震怒的消息。
本该一如既往地与他同行的姜盛却被导师叫了去,之前张放在群聊里怒气冲冲地转述他在朋友那里刚听到的谣言时,彼时已在导师处的姜盛就没有及时回复。
等到姜盛从导师办公室出来,拿出手机在群聊里分分钟捋清楚前因后果之后,他发消息给张放已经无人回应了,连打电话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姜盛微微蹙眉,垂眸注视着手机屏幕上自己刚才向张放发出的“不要冲动”的告诫之语愣怔了几秒,而后立马动作利落地收起了手机,大步流星地向他们下节课所在的教室走去。
他的直觉告诉他,张放和汪鑫都在那里。
姜盛推门进去的时候,张放俨然濒临无能狂怒的边缘。
还有一些不明就里的同学,在一旁明里暗里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汪鑫,你……”张放伸出食指直指座位上的汪鑫,一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因为拿不出明确的证据,他不方便在这里堂而皇之地说出真相。
李雨琪的状况已然足够糟糕,外头的流言蜚语也已然足够难听,他不应该也不能够提及她的名字,否则只会让她的境遇雪上加霜。
无语凝噎期间,张放何尝没有恍悟,他不应该一时冲动,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汪鑫对峙的。
可是事到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他已经冲了上来,那就必须要向汪鑫说些什么。
在这方面显然智商贫乏的张放略一思忖,最后只能搬出在电视剧里常常能够听到的控诉词句作为代替。
他怒瞪着汪鑫,满脸憋屈地冲着他咬牙切齿道:“人在做,天在看——汪鑫,你也不怕自己遭报应。”
不仅毫无羞愧之心地玩弄别人的感情,居然还打算毁坏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的整个人生,简直是禽兽不如。
“不好意思,张放,我是唯物主义者。”汪鑫没想到张放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漫不经心地朝他挑了挑眉,而后又意有所指地环顾了一圈四周,悠哉悠哉道,“而且你不觉得在‘这里’谈论报应不报应的,很不合适吗?”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汪鑫故意加重了语气。
这里是业界第一学府央京大学的课堂,教授的是人类界最先进的知识。
而张放口口声声强调的“报应”,不过是民间通俗基于信仰流传开来的一种说法而已。
汪鑫这边言语,显然是在讽刺张放莫名其妙且不合时宜。
姜盛见张放果然不敌汪鑫,连忙加大步子走到了他身边,设法为他解围。
“发生什么事了?”姜盛侧眸望向一喜一怒、一坐一站对峙中的汪鑫和张放,一副初来乍到、不明缘由的样子,开口询问他们道。
“盛哥。”张放一听到姜盛的声音,便转过头来眼巴巴地看向他,只见张放连带着眼眶都被汪鑫的厚颜无耻给气红了,眼里更是蕴含着说不出的委屈。
汪鑫察觉了姜盛的到来,神情间同样浮现出松快的表情,向他轻笑道:“姜盛,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找你过来评评理呢。”
“我和钱杰好好地坐在教室里自习和探讨问题,结果张放怒气冲冲地跑过来,不仅不由分说地打断了我们的交流,还莫名其妙地对着我劈头盖脸一顿骂,这是什么意思?”
汪鑫说话的语气尚且平静,但腔调和分寸都拿捏得极好,这话听起来是既生气又有礼貌,仔细一品,其中还有几分真切动人的委屈,听了后很难让人不觉得,跑来找他茬的张放就是在无理取闹。
“探讨问题?”张放当即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声,“说的好像你和钱杰刚才在那里嘀嘀咕咕的真的是在学习一样。”
“你们分明就是在谈论关于我的谣言,刚才两个人还说得津津乐道,现在却又矢口否认,怎么……难不成这些谣言都是你们传播出来的?所以格外地怕别人知道?”
许是有姜盛在旁边支持的缘故,这一回张放学聪明了很多,掉线了有一阵子的央大学子智商终于上线,精准地找到了和汪鑫斗嘴的重点。
汪鑫眼底的心虚一闪而过。
他挺直了腰杆,不急不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由于两人天生的身高差距,汪鑫的视线要比傻大个张放明显矮上一些,但他抬眸注视着张放的时候,周身气势却是分毫不让,看上去倒像真是个面对着无缘无故上门撒野的无赖而为自己据理力争的无辜男青年了。
“我不过是碰巧和钱杰说到罢了,你单凭这个,就说是我传出来的谣言,这不是明摆着在污蔑我吗?”汪鑫有理有据地理直气壮道,“更何况,我是从一开始就没觉得那个谣言是真的,又顾忌我们同学一场,没必要把这种不可信的事情公开说,弄得大家都尴尬,还可能进一步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才在你刚才问起来的时候一口否认的。”
他的目光转向了姜盛,眉眼带笑道:“认识你的人基本都知道,你素日里和李雨琪没有什么交集,平常不是在打球玩游戏,就是和姜盛在一起。如果你真的打算通过你姐的关系来‘帮助’人,先轮到的也不应该是李雨琪,而应该是我们大学霸姜盛才对。”
汪鑫此话一出,不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挑明了他们的矛盾与李雨琪相关,而且还有意暗讽姜盛抱张放大腿。
张放一听,便敏锐地察觉了汪鑫的用意——这厮明里暗里地针对他和李雨琪还犹嫌不够,眼下都明目张胆地内涵到他盛哥的身上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盛唯粉张放再次气势汹汹地暴起了。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谈及张紫乔和姜盛,骄傲满满的张放无所畏惧,他横了一眼汪鑫,眼神睥睨,“第一,我和我姐在公务上没有任何联系,而且我姐厉害着呢,盛哥也好,李雨琪也好,他们若是能和我姐合作,那必定是因为我姐看中他们的能力钦选的,和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没有太大的关系。”
“第二,我们盛哥有出息着呢,根本不需要我为他‘走关系’,毕竟本来就有的是老板愿意为他提供工作。倒是我怕自己大学里的日子过得太过舒心,一不小心浪过了头,回家后就免不了被全家进行‘爱的教育’,所以一直都在努力地死死抱住盛哥的大腿。”
二狗子这么说也就算了,偏偏还说得一脸自豪,赫然一副以抱姜盛大腿为荣的气人狗样。
汪鑫:“……”
姜盛:“……”
“噗嗤。”在一旁默默看戏的同学们也不禁被这二狗子的惊人操作给逗笑了。
一时之间,倒是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细究李雨琪的传闻这件事上了。
“呵。”一道富有辨识度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们的不远处,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
姜盛等人抬眼望过去,果不其然地在那里看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来人身着黑色高领毛衣,搭配的是质地极佳的黑灰色秋冬款西装裤,外头裹了件长款的浅灰色羊绒大衣,身姿挺拔,面容俊逸,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一股由内而外的矜贵气息。
——赫然是传说中的“小邵总”,邵斯明。
邵斯明早已习惯了被万众瞩目。
他从容不迫地顶着众人下意识望过来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踱步,挑了张距离他们不远的空位放下包,方才转过头来看向汪鑫,悠悠道:“张放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姜盛有的是本事,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特意为他‘走关系’来安排什么,也有的是大公司和大律所想要聘用他。他的成功,更多依靠的是他自身,和他拥有的人脉关系反倒没有必然的联系。”
“而你呢?”邵斯明温文尔雅地微微一笑,彬彬有礼的语气之下,口中谈吐的言语内容却是毫不遮掩的锋芒毕露,“汪鑫,比起他,不得不通过关系来疏通安排,才能取得所谓的‘成功’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此言一出,霎时间全场静寂。
即便是根细小的银针,在这一间教室里亦是落地可闻。
有的人在失神,有的人在讶异,还有的人在因为各自的理由默默疯狂。
细说起来,汪鑫和邵斯明在外界眼里,走的既是一个路线,又不是一个路线。
他们都是出身良好的富家子弟,穿着打扮总是精致得体,待人处事皆是儒雅有礼。
但是汪鑫给人的感觉是温暖的,平易近人的,可以亲近的;邵斯明却是温凉的,疏离的,始终都带着傲的。
——当然这一点也不难理解,因为一个人的出身和经历往往决定了他的眼界,小邵总的出身背景远强盛于汪鑫,从他寻常的谈吐气质中便可见一斑,自然会在汪鑫的基础上,距离广大群众的生活还要更远一点。
只是他们今天在此的表现,多少都有些打破了大家先前对他们建立的认知。
总是对同学平和而又亲切的汪鑫笑里藏刀,在背地里偷偷地说同学的坏话,还当面内涵姜盛抱张放的大腿。
向来冷眼旁观、事不关己的邵斯明竟是面冷心热,为其在学校的“宿敌”姜盛仗义出言,话里话外无不彰显着看不起汪鑫的意思。
这次一口气哽在了心口的人变成了汪鑫。
邵斯明的话正正好好地戳中了他的痛点——
他之前报名申请学校组织的某个实践项目,结果初选就被刷了下来,姜盛却还凭此项目获得了一个最佳奖。
后来他为了社会实践版块的学分,去了某个圈内知名的律所里实习,也不是通过正经的面试进的,而是走了他爸的关系。
甚至有些论文和项目用到的数据,也是他通过他爸的私人渠道获得的,在有必要的时候还能够有能力超凡的秘书团为他分忧解难。
作为家中的宝贝独生子,汪鑫并不认为自己靠爸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理所应当且有权倚仗,不到处炫耀已经是他谦虚有礼的结果了。
只是汪鑫到底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傻子,随着关系越用越多、越用越熟练,他便越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不足。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果没有他父亲,他当前算得上“漂亮”的履历中,有多少事情是他凭借自己的能力根本就做不到的。
于是,他便控制不住地陷入了魔障,且越陷越深。
对于自己面临的不足,汪鑫没有选择竭尽全力地拓展自己,而是选择了疏通“关系”的“捷径”——在父亲已有的“关系”之上,拥有属于自己的“关系”。
这样的话,就算是没有他父亲插手,他也一样能够有“关系”可以走,一样能够由此来达到自己所期望达到的目的。
邵斯明说的是对的。
无论是对于邵斯明言语挑破的真相,还是对于出身富贵的邵斯明本人,汪鑫都无力反驳。他得罪得起“无依无靠”的姜盛和缺心眼的张放,却得罪不起背后“人脉关系”错综复杂的邵斯明。
因此,唯有认怂妥协。
汪鑫一脸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欲哭无泪道:“我刚才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这些都是误会。”
“如果你们不相信,有空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们详细解释。”他看上去有些难掩委屈地极力平声说道,“现在快要上课了,我们先准备上课好吗?不然等会儿等陈老师过来了看见,场面就更加难堪了。”
他所说的“陈老师”,正是下来课程的主讲教授,同时也是稳保央大法律学院力压友校同行的四位大佬之一,□□平。
看在即将抵达教室的陈教授的份上,这一场小风波就这么顺利地不了了之了。
邵斯明面色如常地在座位上坐下,一如既往地从包里拿出了他学习时专用的防蓝光框架眼镜和笔记本电脑,仿佛像往常一样始终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态度,兀自开始了自己的学习。
许是由于出身特别富贵、容易遭受安全危机的缘故,邵斯明的所有电子设备屏幕都贴了防窥膜,在学校随身携带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自然也不例外,唯有正对着电子屏幕方才能够看清楚设备页面的真实内容。
或多或少地听说了他的真实出身的同学们对此早就已经习惯了。
正是因此,此时此刻的教室里,没有人知道邵斯明到底是不是在学习。
也只有从他身后的座位上悄无声息地探出头来、看向他笔记本电脑屏幕的李善水才知道,邵斯明实际上根本不是在和以前一样课前复习笔记和预习课程,而是在学院官方发布的过往文章里找了张包含汪鑫在内的照片,将汪鑫单独截了出来,发送给了微聊通讯录里的某个人。
邵斯明:覃叔,能帮我查一下这个人吗?是央大2075届法律学院2班的学生,名字叫汪鑫,家里应该经商,在圈子里有点门路,和张紫乔父亲有过接触。
一分钟后,被邵斯明称呼为“覃叔”的人回复了他。
覃叔:没问题。你先上课,明天以前结果发你。
小邵总出身高高在上,穿衣打扮、言谈举止无不卓然矜贵。
却和常年面色平淡的姜盛一样。
从始至终,都并非对外界之事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叮咚!您的“金手指”二号邵斯明小邵总上线啦!
*
目前出现的帮助“滤渣计划”的“金手指”们:
一号,张紫乔。
二号,邵斯明。
三号,杨柳依——由张紫乔触发。
(剩余名单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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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到后面,脑海里都在放梁静茹的《爱久见人心》。
“我不是流言不能猜测你”
“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介意”
这里化用一下,和歌曲里的爱情无关,而是用在本文中外界对汪鑫、姜盛、邵斯明和李雨琪的变化认知上,不要以貌取人,不要通过流言蜚语去认识一个人,要自己去看去经历,因为日久见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