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盛是听说过思贤茶会的。
思贤茶会据说是集聚了各行各业的优秀人士的非官方组织，组织内成员时常以茶会友，对各自行业内或生活里的事情进行分享和探讨，日常大多数时候就是各行大佬们私下里社交的休闲活动，偶尔会带有营利或公益性质。
简而言之，思贤茶会实质上代表的是一个圈子，在这个圈子里的人在各自的行业领域内地位都不算低。
思贤茶会最先在大众面前曝光存在，还是由某位茶会成员偶然无意间提起的。
这名茶会成员是一位著名的当代书法家，由于是少年天才，出道多年，到了眼下的中老年时期，在人间的闻名程度几乎是家喻户晓。
有一日，这名茶会成员在自己的个人社交帐号上晒出了一幅最新创作的墨宝，正文内容为“见贤思齐”四个大字，附言“赠思贤茶会”。
至此，思贤茶会的存在方才公然跃入大众的视线。
紧接着，不少闲来无事的人对这个看上去格调很高、但是平时行事却又过分低调的思贤茶会产生了兴趣，纷纷暗中追查。
部分在茶会里往来比较密切且没有刻意掩藏个人行踪的茶会成员随之陆续为人知晓，不过有的是茶会成员主动在与其他成员公然互动时坦然透露的，有的则是被动地被“小道消息”给八卦兮兮地翻出来的。
迄今为止，为大众所知悉的思贤茶会成员，除了那位最先对外曝光思贤茶会存在的著名书法家，还有来自央京高等学府的知名教授、央京总府的中高层领导、则济集团的管理者、当代医药领域的大拿、商圈闻名的金融大鳄……
老钱派和新钱派对坐饮茶，学院派和现实派激情对弈，豪门和寒门把酒言欢。
思贤茶会，只认贤。能力即是进入思贤茶会的唯一门槛。
这使得思贤茶会听上去简直就是一个竟然能够跨越阶级和现实的神奇理想组织，可以同时平衡各方的利益。
尽管这一明显“理想国”的猜想太过于绝对，因为脱离现实，所以很难让人为之信服。
但许是因为已知的思贤茶会成员们皆是各自行业内有名有姓的人物，并且在外评价都很是不错，他们偶尔突然兴之所至分享的茶会日常又太过于美好——
很多人都不自觉地被低调而又强大的思贤茶会所吸引，其中不少比较有雄心壮志的人更是想方设法地想要挤进思贤茶会。
一时之间，各行各业内的优秀人才们都开始对思贤茶会趋之若鹜。
思贤茶会和叁舍娱乐，但凡是对这两个组织属性稍有了解的人，都绝然不会认为他们之间存在着这样的牵连。
“叁舍娱乐和香花大酒店的最上层是思贤茶会”这样的消息更是骇人听闻。
这意味着，最应该致力于社会发展与平衡的那一群人，站在了恶的那一边。
姜盛的沉默完全在谢韫的意料之中，想当初他厘清这一切的时候，也是独自默默了良久。
悲痛、哀伤、愤懑交织盘踞在他的心头，心头万般思绪奔涌，尽是一片凛然。
谢韫的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悲悯与不忍，但口头的叙述仍然不得不继续：“无论是叁舍娱乐，还是香花大酒店，本质上其实都是服务于思贤茶会‘选妃’的途径——有的人在较高的位置上待了一段时间，就已然权欲熏心，迫不及待地要去操控他人的人生，来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恶欲。”
说话间，谢韫始终神色冷静，语气中的嫌恶之情却是毫不遮掩。
“包思静就是思贤茶会运作的受害人之一。”谢韫顿了顿，眼里的不忍之情霎时更甚，“因为人生得漂亮，家里又没什么背景，性格怯懦内敛好控制，所以在很早之前就被纳入了思贤茶会的目标。”
“她为了更好的未来发展签约了叁舍娱乐，不曾想，那里是她的地狱。”
“她在受叁舍娱乐控制以后千方百计地向父母求救，却未曾料到，她的父母早在她签约时就已经无情地把她卖给了叁舍娱乐，她一个人孤立无援，没过多久就彻底被叁舍娱乐玩弄在股掌之中。”
“但是好在，包思静她既细心又聪明，她性格怯懦内敛的有一部分原因即是源于她在生活中过于细腻和敏感。”
“因为她胆小怕事，面对叁舍娱乐的控制和安排始终都表现得很乖顺，所以本就只将她当作一个‘不打紧的小玩意儿’的叁舍娱乐和客户们渐渐越来越不把她当成一回事。”
“这也就给了包思静获知思贤茶会更多秘密的可能。”
“包思静接触过的客户基本上是思贤茶会的中高层。尽管这些中高层未必能涉及思贤茶会的核心事务，但总归是与思贤茶会的高层有一定联系的。包思静在和这些人日积月累的相处过程中，渐渐地知道了我今天要转告给你的这些秘密。”
“思贤茶会的核心发起人实际上是张思剑，内部大多称呼他为‘会长’。”
“张思剑这个人很精明，无论是在张家的昌运集团内，还是在思贤茶会里，他实际上都握有实权，但是却都没有在任何外在的名义上体现——他利用他作为法律人的智慧，最大可能地为自身和张家规避去了应有的风险。”
谢韫眼色渐冷，不声不响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唇膏。
这支唇膏显然“年事已高”，管身早已斑驳，上面有着不少的刮蹭和掉漆的痕迹，许是由于曾经被跌过的缘故，管底的金属面是不平整的，边缘有着明显的凹陷变形。
“包思静有一个名叫棉晨的前辈，之前也是叁舍娱乐旗下的艺人，在几年前就已经不堪伤害身故了。”谢韫动作堪称温柔地将这支伤痕累累的唇膏放到了他和姜盛面前的茶几上，“这是棉晨在临死前送给包思静的。”
姜盛有些错愕地垂眸打量了一番眼前立在茶几上的唇膏。
看这样子，确是某品牌的唇膏没错——这个牌子的唇膏，姜盛曾不止一次地在他顺达运输公司的同事和央京大学的女同学们那里看到过。
但是眼下谢韫偏偏单独提到了它，那么它身上必然藏着什么秘密。
姜盛在谢韫的默许下，伸手拿起了唇膏。
打开盖子，里面是再寻常不过的唇膏的构造。
管内还有一段唇膏没有用完，颜色是明艳大方的正红色，膏体上留有鲜明的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姜盛又默不作声地把管内剩余的唇膏都转了出来，没有看出这支唇膏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把唇膏三百六十度旋转了看了一圈，结果依然是一切正常。
姜盛抬眸看了谢韫一眼，谢韫但笑不语，似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他自己发现。
于是姜盛的心里有了答案。
除非这支唇膏对于包思静和棉晨来说具有某种特殊意义，否则作为一支已经使用过的唇膏，它显然并不适合作为她们的临别礼物，尤其还是在她们两人关系很好的情况下。
即便是要临走前给包思静留个念想，棉晨作为一个艺人，也应该有很多选择。
结果偏偏是这支唇膏被棉晨选中，特意赠给了包思静，必然会有它的理由。
比如说，它其实不只是一支唇膏。
姜盛垂眸，一手抓着唇膏的管身中段，一手捏住了唇膏的管底。
轻轻地往外拔——拔不动。
沿顺时针旋转——转不动。
沿逆时针旋转——
几乎是悄无声息的。
正常来说本应该是不可分割的唇膏管身，被转开了。
唇膏下端的管身和中段的膏体固定物缓缓分离。
姜盛若有所感地抬起手，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膏体固定物的底部。
——底部背面本应仅仅起到与管身固定衔接作用的凹槽里，竟隐蔽地藏匿着一张小小的内存卡。
“在包思静之前，还有很多的受害者，棉晨只是其中之一。”默默了良久的谢韫见姜盛主动识破了唇膏内隐藏的关窍，终于再度开口，“这是她们历尽苦楚、想方设法秘密传承所留存下来的。”
“或许这并不能够作为可以直接指控思贤茶会的证据，但是我想，你们知道这些至少会有所帮助。”
想必，这也正是她们当初不计辛苦、甚至不顾生命所想要达到的目的。
因为唯有把这些秘密传出去，才能有人来救赎她们，来结束这残忍的一切。
谢韫叹息：“之前包思静害怕被发现后会殃及自己的性命，所以一直死死地捂着，原本打算将这些难以启齿的血泪都烂在肚子里的。”
“不过在这次九死一生后，她忽然间想开了，故而委托我去她藏东西的地方取来了交给你。”
人在经受过重大刺激以后，是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
物极必反，怯懦内敛的包思静终也被命运折磨得转了性。
——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不甘心自己原本应该平凡而又美好的人生就这么断送在了这样一群人面兽心的渣滓们手里。
她想要反击，就算是死，也要竭尽全力在临死前狠狠地咬上那些曾经玩弄与伤害过她的渣滓们一口。
“这里面的内容我已经看过了。”谢韫道，“其中有一件事，我觉得你们可以对其加以深究，应该是对你们来说比较有用的。”
姜盛小心谨慎地收起了手中外在伪装良好的唇膏：“什么？”
“之前在邱子霏坠楼新闻爆发的时候顺带被人挖出来提到过的西郊工人房。”谢韫答道。
“西郊工人房是央京民间流传的‘央京十大鬼屋’之一，在有些人那里更是有‘有去无回’、‘死无葬身之地’的恐怖说法。据传在那里死了不少的人，有的是自杀，有的则是被藏身在西郊工人房里的鬼怪给吞食了。自杀的人‘有去无回’，被鬼怪吞食的‘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这些实际上都是思贤茶会有意对外散布混淆视听的谣言，西郊工人房其实是思贤茶会排除异己的‘垃圾场’。”
“任何想要追查思贤茶会的罪恶本质、很可能会对思贤茶会的正常运营造成不利影响的存在，都会被他们设计引到西郊工人房区域出手清理，然后再将现场伪装成他是自杀或是离奇失踪的样子。”
“在西郊工人房过往的自杀者名单里，有一个比较出名的，曾是在央京市内数一数二闻名遐迩的杰出记者，名为于林颀。”
“于林颀因为忠于记者的职责与理想，坚持追查思贤茶会在暗中经营的罪恶产业到底，实打实地威胁到了思贤茶会的利益，最终被忍无可忍的思贤茶会设计杀害，甚至连身边的亲人都没落得一个好的下场。”
“据说于林颀的父母在于林颀去世后不久就由于‘悲伤过度’突发疾病死了。他的妻子情况也不大好，强打着精神料理完所有事务之后就突然消失了，再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亦是病重，很快就也逝世了。”
祸及全家，思贤茶会的心狠手辣可想而知。
同时这也足以说明，于林颀当时一定追查到了很关键的证据。
姜盛不由得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担忧起沈鸢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今天是开车回家码文的路上被无辜追尾的一天QAQ（然后我宝贵的几小时就没有了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