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盛。”沈鸢话突然拐了个弯,神色晦暗不明道,“其实我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看她这般神色,姜盛心里便有了个底,约莫又是有什么不大好的消息:“什么?”
“是我刚通过我警署里的朋友得到的消息,所以比大多数人收到消息都要更快一些,但估计过一阵子网上就也会跟着曝光了。”她注视着姜盛,眼里写满了担忧。
“——丁玲玲要出事了。”
“……什么?!”
这下子默默在一旁洗耳恭听的张放炸了,他是万万没想到,这房子塌着塌着,不知为何居然又塌到了他的身上。
他一边跳脚一边急问沈鸢道:“鸢姐你快告诉我,我丁姐她怎么了?”
“这些混蛋们是不是都和我有仇啊?怎么每次都专挑我喜欢的艺人搞事情?”
“换句话来说,他们的眼光都和你一样好。”沈鸢冷冷地回答道。
她幽幽地睨了张放一眼:“你先坐下,我再和你具体说,不然你就给我们腾个地方。”
简而言之,要么好好听她说、按照她说的去做,要么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别妨碍着她。
“哦……”
张放一脸委委屈屈地听话坐下了,就是他在座位上坐也坐得不怎么安稳,像是屁股下面有火堆在烤他似的。
他目光殷殷地望向沈鸢,就差直接在脸上写明“我已经坐好了,你可以告诉我某些事了,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泄密的”这几行字了。
沈鸢轻叹了口气,神情凝重:“丁玲玲做《我敢说你敢笑吗》这档节目得罪了人,对方有心寻事,伪造证据栽赃陷害她参与了经济犯罪,不出意外的话,丁玲玲不久后将会被警方带走进行进一步调查。”
“《我敢说你敢笑吗》节目接下来会被紧急叫停,复播时间不定。”
“这些年丁玲玲虽结交了不少有用的人脉,但在圈里圈外也得罪了不少人,听说她当初为了做《我敢说你敢笑吗》这个节目下了血本,不知道是不是在那时候惹到了幕后的人——也不知道她这一关能不能度过去。”
姜盛听了忍不住拧眉:“如果说《我敢说你敢笑吗》节目组会因此受到丁玲玲的殃及,那么作为出品人的玉石传媒不会没有反应。”
毕竟不只是丁玲玲,为了能做出这一档节目,玉石传媒也是花费了不少的金钱和精力。
而玉石传媒在影视传媒界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大哥”,可不是吃素的。
若是有人想要对付丁玲玲和她的节目,此番必然绕不开玉石传媒,至少在这一档节目上,丁玲玲和玉石传媒是利益一致的。
“玉石传媒应该是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沈家行事一向稳重,通常不会在第一时间出手,而是讲究一个谋而后动。”沈鸢一脸发愁道,“只是之后他们会出手帮丁玲玲多少,终究是个未知数。”
“更重要的是,我怕要对丁玲玲出手的人里……有连沈家出手也拦不住的。”
“虽然我也不清楚,丁玲玲到底是怎么会得罪到他们的。”
她眉眼间的愁郁与不解看上去同样真实可触,浑然不似作伪。
姜盛沉默了。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丁玲玲在“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那一期最后真情吐露的那些话语。
他在张放看的时候听着,就觉得丁玲玲的那一番话话风不对劲,听着就像是整个节目的结束语似的,而丁玲玲正在向她的节目和她的观众们做最后的临别嘱托——请不用在意我。背负着各自的理想,继续前行吧。
就好像,她早在这一期节目播出以前,便已经预料到了事情会有此发展。
所以,她把她最想通过《我敢说你敢笑吗》这一节目传达的话放在了那个节点公之于众。
她说,她有一个朋友,一个很好的朋友。
曾经的她们几乎形影不离,后来因为现实原因不得不分隔两地,到现在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面了。
可即便如此,她们依然是彼此很要好的朋友。
她说,即使她的朋友现在不在她的身边,她也依然感觉得到,她的朋友就像是一颗永远都不会熄灭的星星一样高悬在她头顶之上的远方,照亮着她的路途。
无论是万里无云,还是风吹雨淋,无论她看不看得见她的朋友,她都知道,她的朋友就一直在那里。
她有一个理想,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帮上她的朋友一个大忙,就像她的朋友曾经在无尽黑夜里照亮过她一样。
她说,《我敢说你敢笑吗》这个节目其实也是她回报她的朋友的一个新尝试,她想试着向她的朋友去证明,人生纵有万千种苦难,摊之于众人或许是其中一种,但是当足够多的人知道她的苦难的时候,或许她们也就能够拥有度过它的方法。
她无法为她的朋友做到的,或许有一天,她的观众们能够为她做到。而她现在要去做的是,改变某些人的看法,或者说,挑战某些造成人们苦难的根源。
或许有一天,因为她们对它们谈论得足够多了,所以终于找到了妥善处理它们的办法。到那个时候,她们是不是就可以迈过这一道槛,彻底地从这一段阴霾里走出来。
那将会是她的梦寐以求的理想成真。
而沈鸢曾经在她的论文《从古仙武之死浅析历代法则中罪与罚的轻重博弈》的谢辞部分郑重写道:感谢我的朋友丁玲玲同学。
古仙武是人们在理想中虚构的人物,她很强大,也很美好,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死了。从本文的观点来看,古仙武的结局是注定的,她理应灭亡。她在人们的理想里虚拟地活过,最终在人间的现实里真实地死去。
但是好在,如今的我们还真实地活着。我们是如今的人们,而人间还是那个人间。或许有一天,古仙武能在你我间真实地活着。
一切都对应得上了。
姜盛想,他大概是知道,丁玲玲是怎么会得罪到不该得罪的人的了。
只是原因本人似是对此并不清楚,只是基于潜意识里尚还留存的感情由衷地替她担心着。
姜盛默默地注视着沈鸢,心中百感交集。
沈鸢的记忆有失,姜盛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竟会是如此……
她忘了自己究竟是谁,但却又始终铭记着自己是谁。
失去了模样、记忆、跟脚、身份、成就等人世种种的沈鸢,依然是最可爱的沈鸢。
沈鸢的情报确是真实的。
次日,《我敢说你敢笑吗》主题为“守护”的最新一期节目上架后不到一小时,就连同《我敢说你敢笑吗》整个综艺节目被播放平台方给一声不响地下架了。
具体原因不明,复播时间没有,内部人员对此缄口不言。
网络上直接因此炸了锅。
先前本就对丁玲玲持抵制态度的一众网友们更是喜不自禁,恨不得实地张灯结彩地庆祝一番,而后又兴致勃勃且如火如荼地在网络上引导发起了一场针对“劣质艺人”的口诛笔伐。
他们被因《我敢说你敢笑吗》节目和丁玲玲接连陨落而自发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间抨击得过于头头是道,以致于接连引爆了对此的“阴谋论”反驳观点。
过了大概半天多时间,有小道消息开始传出,说丁玲玲疑似涉及经济犯罪,在当天下午被警方带走调查了,好像和《我敢说你敢笑吗》这个节目多少有点关系,所以这档节目今天才会在网络上忽然间不声不响地没了。
但是人是一种很有趣的生灵。
在人类的社会中,从古至今都默默地留传着“越是禁止,越是流行”的规则。
《我敢说你敢笑吗》主题为“守护”的最新一期节目虽然面世不到一小时,但它终究是已经上映了的。只要上映了,就会在网络上留下痕迹,也就有了私下进一步传播的前提。
在节目被迫下架之后的一天内,《我敢说你敢笑吗》这一综艺在网络上的热度、普及率以及非官方播放平台的收视率直线飙升,爆红程度甚至更胜于节目刚播出的时候,收官热度恐怕也莫过于此了。
从头到尾,丁玲玲、丁玲玲的团队、《我敢说你敢笑吗》节目组还有玉石传媒公司及其工作人员官方媒体账号都不吭一声,任由外界的物议沸腾,各方争得兵荒马乱,他们自不动如山,恍若始终都无事发生。
显而易见,他们对此事件的应对策略是“以不变应万变”。
越来越多的人或被动或主动地卷入了这一场纠纷,同时有更多的人出于好奇这一事件的原委而尝试刨根究底,在私底下搜集《我敢说你敢笑吗》节目的打包资源。
这一系列节目中上映时间最为短暂的守护专题节目,竟成了热度最高的一期。
因为大多数人都下意识地认为,播出不久就被下架的这一期视频即是《我敢说你敢笑吗》整档综艺猝不及防地被“连锅端”的直接原因。
于是,便有了有心的人在这一期节目私下流传的资源文件里窥探出了些许端倪——据说丁玲玲在其中的表演有一部分内容即是在暗讽张靳和蒲谦君这两人实为衣冠禽兽界的楷模。
张靳,昌运集团的现任总裁,当代商界知名青年才俊,不但家世出众,才华横溢,而且生得一张极讨人喜欢的脸——但是在不久前刚被曝光在背地里囚禁豢养了一只模样和他的花容较为相似的“金丝雀”来施展自己真正的欲望。
蒲谦君,则济医药集团的现任总裁,当代商界知名青年才俊二号,远近闻名的正人君子,和张靳一样家世出众、才华横溢且生了一张很容易讨人喜欢的脸。
据说两人乃是君子之交的朋友。
如今看来……也有可能其实是狐朋狗友。
姜盛突然间明白了丁玲玲的后手。
玉石传媒也果然不是吃素的。
《我敢说你敢笑吗》的最新一期守护专题节目,不是上架后忽然被迫中途下架的,而是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掐准了时机上映了不到一个小时然后才被下架的。
这短短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是玉石传媒默不作声地整出来制衡作乱者的心眼儿。
人言可畏。
就算传媒舆论未必能够在这些事件中起到决定性作用,但是它们或许可以对能够在这些事件的处理过程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人产生一定的积极影响。
正如最新一期守护专题节目中所提到的那样,守护的方式有千万种,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如果这恰是你我所需要的,那么它就必然有意义。
哪怕丁玲玲不在也可以。
哪怕后续《我敢说你敢笑吗》节目再也无法复播也可以。
哪怕沈鸢和丁玲玲不在彼此的身边、至今也未能够再见也可以。
——跨越茫茫的生死、身份和经年消逝的记忆,我也可以用我的方式来守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