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纯?纯纯?”
宋纯从恍惚中回过神,程橙骤然放大的五官吓得她后仰。
“你发什么愣?”程橙问她。
不过数学课本来就无趣,程橙只当宋纯是上课时上得无聊,没指望她回答,指着前桌空着的位置。
“飞机今天怎么没来?”
费基的椅子上没人,以往这一片区域全靠他和何洲渡隔着宋纯程橙一唱一和活跃气氛,今天难得的安静让宋纯有些不适应。
“他没来吗?”宋纯不经大脑的问,收获程橙鄙视的眼神后,她尴尬回应,“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程橙有些忧虑:“不会是生病了吧?”
“喂,何洲渡!”
程橙扭头,何洲渡正胳膊贴墙趴在桌上睡觉,恨不得离凌乔越远越好。
何洲渡昨晚估计又打游戏了,被吵醒的滋味并不好受,他睁开迷蒙双眼,不太耐烦得斜了程橙一眼。
程橙:“飞机是不是生病了?”
何洲渡困得眼皮打架,重新趴下去,“他又不是第一天逃课了。”
程橙:“……”
也对。
班长趁着下课时间,在黑板的值日栏写上今天值日生的名字,宋纯盯着上下挨在一起的两个名字,觉得分外刺眼。
何洲渡对于自己的份内事一贯上心,宋纯擦净黑板,何洲渡正好倒完垃圾。
两人的视线不期撞上,少年携春光入室,宋纯晃神。
啪——
手里的黑板擦落地,像午夜钟声敲响,宋纯被拉回现实,垂眸遮掩眼底的慌张,蹲下身去捡地上的黑板擦。
扬起的粉尘沾上裤脚,宋纯手指也沾上白花花的粉尘,她今天没有带卫生纸,只能去用外面的水龙头冲洗。
“给。”何洲渡递上一张纸。
何洲渡以前是绝不会想起来带纸的,不过如果也是因为许珂,那倒是十分好理解。
宋纯再次沾了许珂的光,她接过纸向何洲渡道谢:“谢谢。”
彼此冷静而疏离,客套的说辞用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着实不太合适。
何洲渡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来回踱步。
“我想得睡不着觉。”何洲渡坐上第一排的桌子。
宋纯桌上的卷子被风吹落,宋纯捡起来压在书桌下,闻言抬头,“你在想什么?”
何洲渡跃下,安静的教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何洲渡走到宋纯旁边,他身上的香气和春季十分应景。
宋纯捏紧桌角,别开何洲渡灼灼视线,何洲渡声音低沉:“为什么我们突然就变成这样?”
“我听不明白。”宋纯摇头,“你说得清楚些。”
宋纯的回应并没有让何洲渡满意,何洲渡微蹙双眉,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她,宋纯直直回视。
何洲渡叹了口气,宋纯发现最近他好像很爱叹气,何洲渡按揉额头,极为头疼地开口:“我们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为什么现在像陌生人一样?我不喜欢这样。”
“我也想知道。”宋纯反问,“是我们闹别扭吗?没有,什么都没有,可能只是因为根本不是一路人吧。”
其实从一开始,率先跑远的就是何洲渡。
宋纯只是没有跑着追上去而已。
就像五岁那年,宋纯硬要去追何洲渡,到头来不仅没有追上,自己反而摔倒了。
何洲渡还想说话,教室门外探出了个脑袋,少女姣好的脸上泛起笑意,脆生生打断他们的谈话:“何洲渡。”
宋纯脊背一僵,这声音她不算陌生,是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许珂。
许珂打破了两人僵硬尴尬的氛围,笑着走进教室,问:“你值完日了吗?”
何洲渡悄悄瞥了宋纯一眼,下一秒利落道:“值完了。”
宋纯心一坠,她看向何洲渡,何洲渡暗自给了她一个眼神,没给许珂和宋纯说话的机会,推着许珂往外走。
“我们快回家吧。”
许珂指着呆在原地的宋纯,“我们和宋纯一起……”
何洲渡下意识回话:“你管她干嘛?”
你管她干嘛?
有什么比这句话杀伤力更大?
宋纯反复咀嚼这一句话,将它吞咽消话,烙印在自己心上,不断处刑凌迟。
教室的窗户都没关,放学时发下了上次的随堂检测试卷,学生们回家心切,大部分都没有理会它。
纸张沙沙作响,白花花的乱飞在地上,在通黑的地板上铺落出雪白的颜色。
宋纯一张张捡起,按照名字放好在他们的桌上拿书压着,班里有五十二个人,宋纯蹲下又站起,站起又蹲下,酸疼的感觉很快涌上来。
上学期何洲渡有次发了烧,程橙提议替他值日,何洲渡谢绝了她的好意。
“你真的能坚持吗?”宋纯放下扫把,有些担忧,“就一次值日而已,又不算什么大事。”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怎么能让别人代劳?”何洲渡睁大眼睛,“你小瞧我?”
宋纯无语凝噎,背过身扫地,“我可没有。”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何洲渡没精打采的时候看上去很乖巧,宋纯的刘海遮住视线,她打算整理时,有人先她一步。
何洲渡拂开宋纯刘海,宋纯的手滞在半空,僵硬着放下,何洲渡把刘海别在宋纯耳后,低声笑了笑。
“我们可以独处一会儿。”
轰——
宋纯脑中炸出烟花,呼之欲出地,朦胧不解地情感将要冒出花来。
宋纯似乎也发烧了,仿佛置身在火海,腾腾热浪炙烤她的肌肤,浑身上下都红了。
何洲渡对宋纯的反应十分满意,他拍掌笑道:“原来要这样!”
宋纯呆怔:“你在说什么?”
何洲渡很开心,说:“要是连你都脸红,许珂肯定也会。”
那是在仲秋时节,窗外落叶飒飒,何洲渡烧得两颊发红,天际连烧,宋纯指着火烧云,冲何洲渡开玩笑:“何洲渡,你看外面像不像你的脸?”
现在再想,宋纯的话题转得十分生硬,笑容算不上真诚,如同被家长问及分数时生拉硬扯明天同学生日一样。
“你在走什么神?”刘翠云拍了她脑袋一下,“吃饭。”
刘翠云做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菜,都是宋元爱吃的,宋纯拿筷子戳碗底,就是不夹菜。
宋元一向是大忙人,整夜不回来都是常事,家里除了他都到了,偏偏他才应该是主角。
“警局太忙了。”宋奶奶以为宋纯是在遗憾宋元没在,“等会儿让你爸给他带过去些。”
宋纯夹了口红烧土豆,自己把活揽了,说:“我去吧。”
外面天已经黑了,路灯白晃晃的照亮路边北斗星指向警局的方向,宋纯提着饭盒往警局赶。
天气回暖,宋纯只穿了件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件棕咖风衣,单车带来的风轻轻柔柔,宋纯惬意展眉。
前方巷口走出一道人影,宋纯看不真切,只觉得分外熟悉,她双眼微眯,随着车轮滚动看清了他的样貌。
“飞机?”
宋纯叫住他。
费基顿住脚步,没想到会突然见到宋纯。
宋纯停下车,一只脚撑地,费基的脸色不算好,看起来十分疲倦,宋纯关心询问:“你生病了吗?”
“我……”费基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感冒了。”
宋纯将信将疑:“感冒?不去学校?”
“你干嘛这副表情,我又不是第一天不来学校了。”费基瞧见宋纯车篮里的饭盒,“你是要去给谁送饭吗?”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今天是宋元的生日,刘翠云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宋元不爱吃甜的,所以没有订蛋糕。
本来宋元信誓旦旦保证今晚绝对早早就回来,谁知道警局又来了起新案子需要宋元加班,估计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身为寿星的主角不在,他们却吃得热火朝天,只能给他送盒饭。
“我给我哥送饭。”宋纯简短解释,“警察挺忙的,估计还没吃饭。”
费基有些羡慕:“你哥是警察,工资应该很高吧?”
费基偏移的重点太奇怪,宋纯目光狐疑,摇头回答:“不算多,你问这个怎么了?”
“哦,没什么。”费基大概也察觉到自己这样问有些失礼,摸了两下鼻尖,尴尬开口,“随口问问。”
“我先走啦!”
费基赶在宋纯开口前告别,边跑边冲她挥手。
费基身高腿长,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子,宋纯就算有话也没机会说了。
宋纯暗自不解:“怎么跑那么急?”
“宋元,你妹妹来了!”
警局灯火通明,上次的小陈把宋纯一路引到宋元的办公桌前。
宋元从文件堆离抬头,警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一身清贵,他眼下覆了层薄薄的乌黑,显然几天没休息好。
宋元揉了揉微疼的太阳穴,问:“大晚上的,你来做什么?”
宋纯把饭盒放在桌上,“当然是给你这个寿星送饭。”
宋元揉了揉太阳穴,又闭眼隔着眼皮揉捏双眼,宋纯看他很难受,走了两步过去帮他按压太阳穴,她手法不专业,只能小心把握好力道,宋元紧皱的眉毛微微舒展,宋纯松了口气。
“哥,先吃饭吧。”看宋元难受,宋纯跟着心疼,“等会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