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推翻的制度,没有我推翻不了的。
哪怕目标很遥远。
但我会一步一步地靠近。
至于现在,我会先悄悄融入制度,再化身蚁蛊,一点一点啃噬,壮大自我,直到抵达彼岸。
……
晚上八点半,任重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学习。
“今天先就到这吧,我要出门一下。你给其他人说说,我今晚就不回来了。你让他们早点到集中睡眠舱。虽然你一个在那边睡问题也不大,但总要小心些的好。”
陈菡语皱眉问道:“任先生你又要一个人外出?”
任重摆手,“不,今晚我去找鞠经理。”
陈菡语恍然,做放心状:“嗯,明白了。那你今晚可算能好好放松一下了。你也别太累,要多注意休息。”
“嗯,走了。”
军火商城,鞠清蒙的私人小实验室里。
二级外骨骼五件套被摆放在操作台上。
鞠清蒙依然穿着紧身背心,在弥漫着机油味的实验室里忙个不停。
比上次推迟了两天,任重终究还是换了装备。
但两者也有不同。
这次他是拿着林望的赞助,听从林望的吩咐,对自身装备进行了一次配得上职业后补队员身份的升级。
为了符合“借钱换装”的人设,任重甚至心安理得地提高了预算,总开支从上次第一次小改二级外骨骼的2800点提高到了6000点。
“我不是给了你一万二吗?你怎么就花六千?”
鞠清蒙把脑袋从零件堆里抬起头来,对正站旁边递工具的任重诧异问道。
任重:“我现在属于林望下属的挂靠队员。他这人非常多疑,我贸然提升太快,会让他担心我的野心失控,他自己被我取代。”
“倒也是,林望的名声我有听过。”
“所以不急,我先试着适应一下二级外骨骼的性能,回头时机成熟了再慢慢来。”
“嗯,你的考虑很周全。帮忙把那边的微电测量仪拿过来一下。”
“好的。”
夜里十一点半,鞠清蒙乐呵呵地看着任重身上的一声中等改造二级外骨骼。
她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也不知是在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还是在满意对面那男人穿甲时的英武帅气。
外形上,任重这身装备与制式二级甲没太大区别,但性能却早已突破了二级上限。
总体改动情况如下:
1.三阶扫描仪。
2.能量传输系统线路高阶升级,可提供最高500千瓦的最大输出功率。
3.传动系统升级,材料性能可承受500千瓦的瞬时输出。
4.强化版双肩小炮,可发射二级拇指榴弹。
5.观瞄探测系统升级。
6.弧光斩刀强化改造。
任重试着抬手,拔刀,在拥挤混乱的实验室里小心翼翼地挥舞。
他动作很简单,但却透着股千锤百炼的艺术美感。
鞠清蒙轻咦一声,“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次穿戴二级外骨骼吧?我还做了这么多改动,和制式装备完全不一样,你怎么这么熟练?”
任重的动作微微一顿,“这套设计方案是我参照着席德梅尔的心得弄的。我在虚拟实境中反复试验了很多次。”
鞠清蒙猛然皱眉,质问道:“虚拟实境?你什么时候买的四级腕表?”
任重:“emmm……”
有时候,一个谎言往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
前天傍晚借钱时,任重下意识地暂且藏了四级腕表。
今儿早晨来商城蹲王兆富时,做事严谨的任重依然保守住了秘密。
直到现在。
“前天晚上你借我钱之后,我寻思虚拟实境训练很重要,所以临时改了资金分配方案。”
挪用公款被抓了个现行的任重略尴尬地说着。
主要是鞠清蒙这会儿眉头皱得很紧,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任重暗叹口气,心想,算了,以后对自己人还是尽量真诚一点吧。
撒谎不是个好习惯。
当初就不该为了省事节约时间走捷径,也该让她体验一下股神的风采。
闻言,鞠清蒙叹口气,抬起自己手腕晃了晃,再责怪道:“你早说你需要四级腕表嘛,真是的。我的可以给你拿去用,我自己还有块三级腕表没来得及卖出去。怪浪费钱的。”
任重恍然,原来如此。
他尴尬道:“啊,这样吗。那确实是我的失误。不过四级腕表每天可以领的钱也不少,你也需要的。我再买一块其实问题也不大。”
鞠清蒙白他一眼,“刚起步,节约一点怎么了?”
说完,她站起身伸个懒腰,“今晚又弄到这么晚,我就不回家睡觉了。你也就睡我这吧。”
“嗯。”
临睡着前,鞠清蒙又问:“对了你的一级外骨骼是要寄卖吗?”
任重摇摇头,“我和王兆富约好了,卖给他。”
“他给到多少?”
“一千八。我约他明晚见面。”
“那还不错。不过这种商人都奸诈得很,你小心点防着他,可别被他给坑了。”
“放心啦,有你的面子,他不敢。”
鞠清蒙甜甜地笑了笑,“倒也是,睡啦,晚安。”
“晚安。”
……
第18天傍晚六点半,夜长眠,9号包间。
异父异母异姓异时代的亲兄弟二人再次相约酒吧。
王兆富对任重的换装效率倍感惊奇,赞不绝口。
他给钱也是爽快,都不用验货,税后一千八啪地打到任重户头。
交易完成后,二人再是进入推杯换盏的社交场景。
气氛依然火热,只差叫两个娱乐行业从业者进来完成男人三大铁之一。
王胖子不愧专业社交达人,面对任重的婉拒,各种引经据典的理论都整上了。
更过分的是,这死胖子竟玩儿花活。
约莫八点,任重已经吃饱喝足正准备告辞时,王胖子带着人回来了。
原来他假借外出上厕所为由,找上夜长眠的妈妈桑,硬加钱把店里几大头牌之二带了回来。
这俩女子身着暴露,轻纱罩身,若影若现,姿色身段都是上上之选。
再配合上她们经过专业训练的含羞待放的表情,杀伤力十分惊人,无愧星火镇远近闻名的风俗产业王牌之威名。
更过分的是,这俩人肩膀上像抹了润滑油,王胖子刚关上包间门,也不见她们有什么动作,挂在肩膀上的轻纱薄裙哧溜溜的自个往下滑落,仿佛全自动。
“任老弟你这可不能怪我啊。你说我最近来星火镇的频率这么高,老不照顾夜长眠的生意,我的老相好妈妈桑对我都有意见了。我这也是盛情难却呀。”
王胖子一边说,一边把一个妞往任重这边推来。
头皮发麻的任重赶紧起身,一边往外挤一边说道:“改天改天,今晚不行。等会我约了鞠经理有事。”
王兆富轻咦一声,顿悟了,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嘿嘿嘿!我就说嘛。鞠经理那是和这些庸脂俗粉不一样呀。你刚说的是这词儿吧?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
任重也懒得管他脑补去了哪,只应道:“是的是的。”
王胖子这下倒不强留了,只遗憾道:“那行,改天吧。不过我这钱也花了,人也都来了,总不能浪费。那哥哥我可就不客气啦!”
任重:“你慢用。”
“嗯嗯,任老弟快去吧,别让鞠经理等久了。”
王胖子一边说,一边动作麻溜的也把自己上衣哗啦啦脱下,露出肥滚滚带震荡的光膀子。
卧槽好油腻!任重不敢直视,赶紧捂脸走出包间,再啪地关上门。
任重长吁口气,抹一把额头冷汗。
他暗自感叹着。
当人脉达人竟也有失身风险。
还要和这油腻胖子当同道中人,属实要命。
这世界果然处处是坑。
任重下楼,步入大厅。
这里依然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喧嚣吵闹,气氛癫狂。
动次打次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天花板上悬挂的阵列式蜂窝七彩射灯疯狂闪烁旋转。
男男女女或在舞池里摇动身躯,互相搂抱着感受对方的温度与湿度,又或是在大厅卡座的沙发躺椅上纵马奔腾,潇潇洒洒。
也有人高举酒杯,像灌水那般一口一口干着劣质酒。
墙角的阴暗处,更有数十个赤条条的白条蛆虫般扭动。
在这般氛围中放浪形骸的不只是女性风俗从业者,也有女性半职业拾荒者混在其中以一敌多。
早在任重第一次抵达星火资源广场卖货时曾留意到的那名壮硕女拾荒者,便是其中佼佼者。
她的对手既有男性风俗人员,也有其他男性拾荒者。
任重暗叹一声,郑甜和陈菡语俩人是从不来这些地方的。
自己总与她们打交道,对星火镇里的拾荒者们真正的生存状态,其实还不够了解。
可能这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真实写照吧。
任重往前大步迈出,试图穿越人群,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但这里人实在太多,身边男男女女摇晃得厉害,他挤了十几秒才往前挪出去几米。
就在此时,任重身后传来女子高喝声:“让一让,都让一让!搬尸体呢,都赶紧把路让开!不然等会猎杀者直接进门了!”
任重回过头,瞳孔猛缩。
两名身穿蓝色工装的一男一女清洁工正抬着担架,顺着他刚挤出来的丁点缝隙往外艰难挪来。
这俩人走得比任重更辛苦,晃晃悠悠,担架似乎随时会倾倒。
不过,在前面那名女性清洁工喊出猎杀者的名头后,癫狂的人群稍有收敛,陆续往旁边让出条通道来。
任重也顺着人群挪到旁边。
酒吧大厅里的狂欢依然在继续,音乐声未停,灯光依然闪烁。
任重的后背依然时不时被人撞击。
但任重站得很稳,他只是看向两名清洁工中间的担架。
清洁工抬着担架路过任重身边。
这是一个不着片缕的瘦弱女孩的尸体。
她的两条腿异样扭曲地摆放着,耷拉在担架的边缘外,柳条般晃晃悠悠。
担架中间的白布下半部分被染出大片鲜血殷红。
借着红红绿绿且略显暗沉的灯光,任重看清了少女的脸庞。
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发乌,浮肿泛红的双目大大地瞪着,似是在生前经历了莫大的痛苦。
在这一刹那,任重只觉得身边的一切吵闹突然变得万籁俱寂。
身后撞来撞去的人群突兀消失了。
闪来闪去的灯光也没有了。
他眼睛里只剩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在黑暗中,一束光撕破天空,照射在眼前这具女孩尸体上。
任重认得她。
正是他杀死黄姓壮汉的那晚,救下的小女孩。
终究还是死了。
理所当然地。
她蠢笨且天真,更懦弱。
在这样的世界里,夭折几乎是她的宿命。
她就是个线段,从生到死走完一程的距离长度早已注定。
她的戛然而止,本该如此。
仿佛她被生下来就是为了今天。
任重心里想。
为什么?
黑暗缓缓散去,被一片血色的霓虹灯光取代。
鬼哭狼嚎的音乐与嘶吼再度将任重吞没。
担架已被抬走。
疯癫的狂欢从未真正停止。
夜长眠酒吧的大门外,猎杀者已经呼啸着如期而至。
任重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转身投入进舞池,像大海中的一粒沙。
这是他现在必须要做的事。
他也知道自己必须习惯。
活在这世上,愤怒总会如今天般不期而至,逃不掉,避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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