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柠回到屋里，打算去厨房斟水。

在转角拐弯时，看见站在书房门口的程蔓，她拿着水杯，似乎刚斟完水回来。

司柠心下一紧，迅速敛了脸上的笑：“妈。”

程蔓眼神淡淡的：“斟水？”

“嗯。”司柠微低下头，“喝完就回房写题。”

程蔓没说什么，在司柠走后来到客厅，目光落在温室那里。

*

陈幼清得知要去露营，高兴坏了，央着司柠陪她去买牛仔裤。

这天，司柠正好去学校彩排。

她和张阿姨说要提前两个小时出门，午饭在外面吃。

张阿姨在这样的事情上是愿意偶尔“包庇”她的，见到陈幼清和夏霖来找她，也放心，让她去就是。

司柠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商场。

都说女人是天生的购物狂。

陈幼清说要看牛仔裤，买了之后就又要看搭配的外套，外套搭配上了，还得再看运动鞋……凑不齐一套，配不上一开始买的牛仔裤。

配来配去，司柠最后又莫名其妙跟着进了一家小饰品店。

司柠没打算买小饰品，在门口等。

视线无意扫到店铺对面的电子产品商店，心下一动，和夏霖说了一声，过去瞧瞧。

“你好，请问需要些什么？”店员问。

司柠抿了下唇：“充电宝。”

店员带她去看，各式各样的充电宝整齐摆在架子上，什么造型都有，还有hello Kitty造型的。

“这款是联名款，卖的特别好。”店员介绍，“要看看吗？”

司柠说：“我想要那种储电量大的。”

“那种啊。”店员指了一款黑色的，看起来很笨重的大方块，“这个能一天充满好几部手机。不过嘛，比较沉。”

司柠掂了掂，确实不轻。

陈幼清和夏霖找过来了，陈幼清见她手里拿着一块毫无美感的“板砖”，嫌弃道：“我爷爷都不会想用。”

“实用不就好了？”

“那也不用买这么丑的，”陈幼清拿了一下，“还死沉。”

司柠不听，又咨询店员几个问题，最后买下这款。

夏霖帮忙拎着这个沉甸甸的家伙，好奇道：“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这个？咱们在学校也不怎么用手机啊。”

司柠有些语塞，陈幼清说：“你怎么那么笨？咱们去露营不得备着点儿？万一手机没电了呢。”

夏霖拉长着“哦”了一声，说不愧是他们的学霸柠，考虑周到。

司柠脸颊微红，把充电宝要回来自己拎着，没说什么。

时间差不多，司柠得去学校。

三人乘扶梯下楼，路过一家书店，橱窗上贴着岩井俊二《情书》的海报，是原著小说的又一次新版印发。

“《情书》啊。”陈幼清笑笑，“柏原崇真帅！”

那天陈小敏问司柠知不知道《情书》？

她知道，初三的时候和陈幼清偷看过电影。

当时两人还以为会有什么脸红心跳的镜头，特意没带夏霖，结果这不愧是一部纯爱电影，纯的啥也没有。

唯一能记住的，也就是柏原崇好帅。

司柠看着书的封面，尽力回忆电影里的情节。

似乎有一个是少年男主借着图书卡不停去写自己的名字，而他的名字和女主一样，其实写的也就是女主的名字。

名字。

司柠脑海里出现那三个字。

勾着袋子的手蓦地收紧，她说：“走吧，我快晚了。”

*

日子过得有些慢。

尤其当人心里有了期待，就会觉得时间耗人。

终于，到了该去露营的这天，这天天空万里无云，风都少了寒意。

按照计划，裴卓直接开着房车在高速路停车场等。

程航带司柠去接陈幼清和夏霖，之后前往科大找季明臣，最终跟裴卓汇合。

马上就要过年了。

加上大学放假本来就早，偌大的校园里几乎看不见什么学生，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图书馆附近徘徊。

夏霖打开车窗，狠吸一口气：“让我考上科大吧！”

陈幼清想说“你可省省吧”，话到嘴边，又觉得不能在这上打击人。

她看向窗外，心里也憧憬能上个好大学，但她成绩一般，能上一本线就阿弥陀佛了。

“柠柠，你可得考个名牌大学。”陈幼清把希望寄托在姐妹身上，“这样到时候我来找你，多有面儿啊。”

司柠笑笑：“那首先咱俩得在一个城市。”

“你不留在北城？”陈幼清自然问道，“咱们这儿那么多好大学。”

司柠眸光黯了下，程航透过前视镜正好看到，打岔：“诶，这是不是就是劝学楼？”

季明臣刚开完会。

同事过来和他说了几句话，大家一出大会议室的门，四散开来。

季明臣看看时间，快步下楼，遇到张志轩。

“开完会了？”

“帮教授办事？”季明臣说，“程航就在楼下。真不去？”

张志轩掂掂手里的资料，丧着脸：“我哪儿有时间啊。”

两人边走边聊。

刚出教学楼的大门，又遇到了一个人……

司柠他们几个在劝学楼楼前的小广场放风。

陈幼清纠结晚上看什么电影好，难得这么多人，不如看恐怖片。

“你不怕？”司柠问。

陈幼清挽着司柠胳膊，干笑：“这不你在了吗？还有航哥，季老师。”

司柠心想刺激可不是那么好找的，正开口，夏霖突然指了下：“季老师出来了。”

司柠不觉轻轻一笑，转过头看到的却不只是季明臣，还有一个男人，以及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

笑容顿时消失。

“咱们过去吧。”陈幼清说。

司柠站着不动：“等等。”

等什么？

陈幼清一看，哦，有女生在和季老师说话，那确实不好过去打扰。

“季老师，我想找你借本书。”

黎惜月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书名，是德文。

“图书馆里没有外文原版。”黎惜月说，“我找了好久，听说你有。能借给我看看吗？”

张志轩看了眼季明臣，很识相地闭嘴……

季明臣这边迟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程航从车上下来，伸了个懒腰，说：“又是这个女的啊。”

“你认识？”司柠问。

程航摇头：“大志的研究生同学，说是以前读本科的时候是明臣的学生。”

司柠远远看着那个女生。

长长的头发，笔直的双腿，虽然只和她差了几岁，但身上那种属于女人的成熟味道，和她这种学生完全不一样。

司柠抿紧唇，不想看了，转身上车。

夏霖又说：“完事了。”

季明臣和张志轩朝他们这边走来。

程航介绍张志轩给大家认识，张志轩这人憨憨的，不太会说话，没说什么就叫他们快点出发，别让裴卓等着急了。

司柠下意识说了句：“又不是我们浪费的时间。”

这话一出，气氛僵了一下。

从刚刚碰面，司柠就不看季明臣，陈幼清和夏霖都问了季老师好，她也不吭声，全当季明臣是空气。

季明臣自然是察觉得到这股不满的。

他看向司柠，一贯温和，笑笑：“抱歉，耽误时间了。”

司柠还是不言语，也不看人，陈幼清和夏霖打哈哈，说不耽误，现在走正好。

而季明臣没说话，还看着司柠。

“你也是的。”张志轩这时说，“她要书，你就说回头给她不就好了？弄这么麻烦干什么？”

黎惜月找季明臣借的那本书，季明臣已经借给一个学生。

他告诉黎惜月这个学生的班级和姓名，让她自己去沟通。

黎惜月听了，便又说那她看完了还回来，季明臣表示不用，就还给那个学生就好，那学生是他的班的，还起来方便。

这么一来二回，才耽误了时间。

张志轩说完，程航憋着笑，拍拍季明臣肩膀，揶揄：“说好的关爱学生呢。”

季明臣反问：“有什么问题？”

“你说呢。”程航说，“人家是来要书的吗？要的是人。”

闻言，司柠刚纾解了一点的心情，又砸下来一块重重的大石头。

她握紧了手，想走，偏又不死心，想听听季明臣是什么看法？可如果这个看法露出些不好的端倪，她又该怎么办……简直是自虐，但又无计可施。

几秒钟过去，季明臣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好听，但有了疏离和严肃的意味。

“如果是那样，更不该留有幻想。”

“无情的男人呐。”

“不喜欢理应如此。”

短短几句话，司柠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但庆幸同时，又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心里，微微刺痛——如果不喜欢，就会这样吗？

因为这番解释又过去几分钟，张志轩催他们赶紧走，不然太晚视线不好，开车不安全。

季明臣去开车门，陈幼清和夏霖先上去，最后是司柠。

她垂着眼，刚要上去，季明臣说：“还生气我浪费时间？”

“……”

那可能不是生气。

司柠知道她不该这样，也没资格这样，但根本控制不住。

多漂亮的一个女生啊，喜欢着他。

司柠低下头，闷声说：“我没生气。”

“那怎么不叫人？”

话刚说完，几个学生路过，看到季明臣立刻礼貌恭敬地说一声：季老师好。

之前逛贴吧的时候，司柠看到有学生留言，说季明臣虽然年轻，但学术知识和专业水平在那儿摆着了，没有一个学生敢在他面前造次。

哪怕这位季老师温文尔雅，看起来极其好说话，但很神奇，就是没人敢尝试挑战一下他的底线。

他的课，向来座无虚席。

他布置的作业，也从来没人敢糊弄了事。

眼下，司柠亲眼看到这些学生对季明臣的态度，信了。

还莫名有点儿虚。

季明臣和学生们微笑回应，等人走了，又看向司柠：“问你呢，怎么不叫人？”

程航已经启动车子，就差他俩没上车。

司柠豁出去，抬眼，凶巴巴的：“季明臣。”

季明臣似乎料到会听到这个，看着她，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像是天上坠落的星星，明亮迷人。

司柠避开他的目光，打定主意不叫那三个字。

就那么直直地站着，陈幼清巴头看她，也不动摇。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人说：“你这学生气性还挺大。”

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巧克力递给她，笑笑：“老师知道错了，以后不耽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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