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友情变质后,会变成发红的脸,还有失速的心跳。--摘自江解语漫画随笔《绽放》
夜里,江解语和高城没有开灯,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空气安静的可怕。江解语知道高城的心里有块疤,那块疤刚刚结痂,仍旧隐隐作痛。想了想,她借着月光,在便签本上落笔:
--你现在还在七连吗?
高城的深思被一张贴在脑门上的便签打断,他扯下那便签,借着月光看着江解语那已经算得上是熟悉的字迹,摇了摇头“已经不在了,七连的最后一个连长,一个光杆倒霉蛋连长,在七连改编后的第二天,就被调走了。师属侦察营,副营长,是不是听起来挺不错的?”
江解语点了点头。
高城一把攥紧了拳头“师属侦察营,真是个好地方,步兵尖子一大半都在这里。谁都知道,只要在这里走一遭,必是前途无量。这去处,别人只有羡慕的,可我宁可用这前途无量,去换回七连。”
江解语叹了口气:
--别说傻话了,其实你心里清楚,这一切根本就不是这么算的。
“江解语,你之前是不是也觉得我挺幼稚的?”
--能够理直气壮的幼稚,是一种福气。
“那就是觉得我幼稚了……其实,之前方茹也说过我幼稚。回头想想,那个时候的我,确实幼稚地可笑。我在团里威,营里横,十六个连长我老大,跟团长都敢照常对着干。我一直都以为,那些都是我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可到头来,不过都是众人善意的谎言为我营造出的乌托邦。跟高茹分手的时候,她对我说,我必须得承认,我出生的起点,可能是别人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能追得上的终点。那个时候,我高高在上的讽刺她的势利、虚荣、不择手段,可现在回头想想,其实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还是不一样的。虽然身处现实,但是我们仍旧还是在做自己。你的三观,你做人的信条,你的信仰,其实并不会变。那么,就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该怎么做就依旧怎么做,何必去管其他?其实,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别人是如何看待你,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还是你。
高城看着江解语一笔一划写下的字,一些浓稠的化不开的愁云似是遇上了一场清爽的风,这阵风并不算强烈,但却和风细雨地将压在他心里的纠结吹散,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了起来。
是啊,就像江解语说的,别人如何看待他,这个世界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化,最后做出选择,决定要怎么走下去,决定他自己命运的,仍旧是他自己,那么这一切又与过去有什么差别呢?就好像许三多,七连好好地,他在做他该做的事;七连散了,他仍旧在按部就班地做他该做的事。高城刚离开七连的时候,觉得许三多是拥有着比所有人都更加坚定的信念,而他坚守着信念,所以能坚持下去,忍耐下去。可现在,听了江解语的话,他忽然觉得,也许不是这样的。信念这个东西,可能在一根筋且眼界不过广阔的许三多的脑海中,并不存在。他也没有什么高尚的理想,他只是选择了坚持而已。就像他说的,他只走一条路,别的路他没走过。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但只要坚持自己所认为正确的那条路,不动摇,心中有没有信念、理想与信仰,又有什么差别呢?
作之不息,乃成君子。
高城豁然开朗,朗声大笑。江解语看着他,只觉得高城像是瞬间找回了过去的精气神,原地满血复活。他看着江解语“江解语,你和许三多,都是我的贵人!”
虽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见他又变回了那个天天向上的高城,她很是欣慰:
--其实我什么也帮不了你,你自己能想通就最好了!不过,既然说到了许三多,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在七连么?
高城点了点头“他是唯一一个留守七连的人,我去团部领取调令的时候,曾经跟团长要过人,但团长不肯松口。虽然不明白团长这么做的目的,但是我想,应该不会有人舍得消磨掉一个好兵,那家伙的未来,该是错不了的。”
--真想亲眼见见这位让你又爱又恨的士兵。
“跟他见了面,你怕是就要后悔了。你是不知道,跟他聊天是真能噎死个人。七连改编那天,我跟他聊天,嘴都说干了,那家伙每次回应我,都不超过三个字,真是气的我差点犯心脏病。”
--你这么说我就更想见他了。说不定见了他,我就有了新的灵感,到时候也给他画一幅画!
高城一脸便秘“不是,你你你,你就见史今一次,就画他了。那咱俩都、都见了好几回了,怎么没见你也给我画一幅?”
江解语歪头想了想,写道:
--那要不,我现在给你画一幅?
高城瞬间来了精神“行啊,我去开灯,你等下!”
高城站起身,去门口按开了客厅顶灯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高城眯了眯眼,等他缓过来,走回到江解语的身边时,兴冲冲地问“你说,我摆个什么姿势好呢?要不我换上军礼服吧!”
江解语摇了摇头:
--不用了,已经画完了。
高城诧异地看向江解语“这么快?你画哪了?我看看!”
江解语从便签本上撕下了一张纸,却见纸上是钢笔线条简单勾勒的一个军装小人儿。那小人儿嘴巴张的老大,一脸凶相,两只手还弯成爪状伸到了头的两边。最离谱的是,这样的一个张牙舞爪的小人儿,竟然在头顶竖起了两个猫耳朵,脑门上还写了个大大的王,而在他的身后,一条尾巴高高翘起,还弯出了一个妖娆的弧度。
“这什么玩意儿!”高城瞪着眼睛虎着脸看江解语,江解语只觉得这一瞬间,他与画上那个张牙舞爪的小人儿重合了,她笑着在纸上落笔:
--装甲老虎。
高城气的跳脚,江解语连忙起身跑回了房间。她靠着门板大喘气,只听外面高城那气急败坏的声音道“跑得了和尚你跑不了庙,我就不信你还能在房间里躲一辈子不出来了!”
江解语被她逗得哈哈笑,可却仍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忽然愣住了,心中的欢喜似是瞬间退潮。她,终究是与他,与所有正常人都不同的。
江解语没有让自己沉浸在负面的情绪中太久,她向来是个豁达的人,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改变,便索性不去为难自己。她换了身衣衫,正准备将自己埋进柔软的棉被中,却听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敲门声传来。
高城做事向来很有分寸,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人虽然不止一次同处一个屋檐下,但他从来没有过越界的行为,给了江解语很强的安全感。因此,他的忽然造访并没有让江解语产生什么不适,反而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江解语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拖鞋给高城开了门,却见高城并没有在门口。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江解语,你过来一下。”
江解语顺手拿了件外衣简单地披在了睡衣外,走到了客厅,疑惑地看向高城。
高城对他招了招手“差点忘了,你手上那处擦伤没事吧?”
江解语叹了口气:
--谢谢关心,您要是再不过问,这怕是都要好了!
“你少来!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江解语伸出手去给他看。
“不是,你个小姑娘怎么过得比个老爷们儿还糙?这伤口是不严重,可你没看到这里都青了么?明天看你还怎么握笔!”
江解语自己打量了一下手背,这才发现,手背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但那点创口比起手背连着虎口的淤青,不过是九牛一毛。
高城一脸嫌弃“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他摸了摸兜,而后摸出了一小瓶红花油,倒在掌心搓热了,便伸着手掌看向了江解语“还愣着做什么!把手伸过来!不把这瘀血揉开了,你至少要疼上三四天!”
江解语乖乖地将手伸过去,高城又搓了搓掌心,而后,他的手掌覆上了江解语的手背。被搓热的红花油散发着一种独特的药香,弥漫在两人之间,却好像变成了什么奇怪的催化剂,让江解语红了脸颊,也让高城乱了心跳。
高城不断地在心里念叨着“就当她是你的兵,就当她是你的兵……”可是他越是给自己洗脑,理智便越清晰。那个理智的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你现在其实暗爽的很吧!臭不要脸,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很开心吧!看上人家姑娘了还装什么装啊!孬兵!
江解语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一下子变得奇怪了起来,她拿起笔写道:
--你的口袋是百宝箱么?第一次见面是奶糖,上次见面是钢笔,下午的时候有创可贴,现在竟然连红花油都有!
高城强自压制下心头的悸动,开口道“带兵嘛!常年训练总是免不了磕磕碰碰,我这当连长的随身备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也能让手下的兵少吃点苦头。”
江解语挑了挑眉:
--刮目相看!少校,你是个很好的长官!
高城被她看的心里发慌,像是害怕,又像是逃避。他避开了江解语的视线,松开了两人相触的手 “那什么,这瓶红花油给你了,你没事就像我刚才这样,倒一点在手心,搓热之后在瘀血的地方多揉一揉,好的快。”
江解语接过了那一小瓶红花油,点了点头。
“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江解语点了点头,对他做了个晚安的口型,可高城却是身体一僵,而后落荒而逃。
恍惚间,他看到的不是“晚安”,而是他潜意识里在期盼着的“我爱你”。
--本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小情侣,还没确定关系,就开始玩起了“嘿嘿嘿~来追我啊!”的游戏。估计再过不久,就要变成“来追我啊,追到了就让你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