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子,今日一早我看见张贤在课室门前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此人声音虽小,但在这安静的课室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被点到名字的张贤愤然起身指着说话人道:“冯世奇,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鬼鬼祟祟了?”
冯世奇眼眸一动,不知道从何处接到了示意,他猛地站起身提高音量道:“别装模作样了张贤,就是你把笔筒放在门框之上,目的是为了整蛊谢衿,没想到却砸到了夫子头上。”
“你......你含血喷人。”张贤被冯世奇的一番话气得话都说不清楚。
谢衿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剑拔弩张的两人,原书中提到过张贤和冯世奇二人。
明眼人都知道张贤是给林越淅办事的,而极少人知道冯世奇和石照最为要好。
谢衿只稍一思索便知石照是想把这口黑锅给林越淅背。
不过他此刻并不打算戳破石照的计划,而是选择坐下来看戏。
陈朗似乎明白了方才马车上谢衿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他坐在谢衿的身旁,好整以暇地看着谢衿口中的一出好戏。
张贤和冯世奇两人互相争吵片刻,张贤最终落了下风。
众人看着涨红了脸的张贤,心中认定是张贤放的笔筒,而张贤受了谁的指示,众人心知肚明。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林越淅看过去,林越淅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发凉,他怒目圆睁,不知道为何在须臾之间,矛头突然对准了自己。
可他根本就没叫张贤去放笔筒,平日里他们欺负谢衿,自己只是充当个旁观者的角色,并没参与过。
方才在课室外,石照只在他耳边说有人会去整谢衿,万万没想到这个人会变成他。
看着张贤低垂着不敢看他的头,林越淅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就是张贤背着他去放了笔筒。
张贤跟在他后面那么长时间,一直毕恭毕敬,一片忠心,他不能让张贤独自揽下这件事。
“张贤,你受谁人指使,现在说出来,本夫子可以免了你的责罚。”程夫子的话虽是对张贤说的,但是眼睛却直直地看向林越淅,恨不得现在就打人一顿板子。
“无人指使,是我自己的主意。”张贤并没有要指认林越淅的意思。
林越淅看着张贤的模样,满心不爽,却不忍张贤受罚,他咬咬牙正准备说张贤是受到指使,突然从右侧传来一道清亮的少年音。
“冯公子真是好演技。”
林越淅一愣,他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是一直未作声的谢衿。
谢衿此话一出,让在场各位都疑惑起来。
“你什么意思?”被点到名字的冯世奇看向谢衿,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慌乱。
谢衿没有说话,他缓步向前,弯腰拾起摔在地上碎成两半的笔筒。
笔筒通体呈绿色,是上好的瓷器所制,在智简书院读书的学生每人都有一只。
如果谢衿没记错,这只笔筒的底部应该刻了字,他把笔筒转了个身,露出底部,正要看上面写了什么字,就听一直未发话的石照道:“张贤,你背着越淅兄私自做出这等下作手段,当真是辱了智简书院的名声。”
石照说话间想顺势拿走谢衿手中的笔筒碎片,可是却被谢衿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他朝谢衿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谢衿并未理会,他用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笔筒的底部,唇角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
石照气急,此刻却奈何不了谢衿,他只能继续朝张贤发难,“张贤,越淅兄平时待你不薄,你竟然这样对他。”
张贤听了石照苛责的话,头垂得更低了,石照此人最为阴狠,他曾经提醒过林越淅,林越淅却不以为意,再加上石照对林越淅还算不错,他便没再说什么。
可如今眼见着林越淅要着了石照的道,他只能背下这口黑锅,他不能让林越淅受这顿板子。
谢衿面无表情地看着石照演戏,他低头瞥了一眼笔筒底部的字,上面果然刻了“石照”二字。
整个智成院也就石照有在读书用具上刻名字的习惯。
石照似乎瞥见了谢衿的动作,他朝程夫子走近两步,“夫子,张贤犯了错,理应按书院的规矩办事,杖三十。”
“不行。”一声反对从林越淅处传来,他脸上露出焦急之意,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让张贤免受责罚。
“张贤,你可知罪?”程夫子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他之所以没有及时去处理额上的伤口,就是想看看这些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如何唱这出戏,他并不在乎到底是谁放了这只笔筒。
如今能让林越淅身边的张贤受一顿板子,也算是给林越淅一点教训。
张贤早已最好背锅准备,他伏着身低低道:“我知罪。”
“来人,打板子。”程夫子很满意张贤的反应,他挥了挥手开口道。
程夫子话音刚落,便有几个身穿黑衣的侍卫从后面走出来,他们是智简书院的护卫,大都是武将出身,若是由他们打板子,估计张贤离死便不远了。
就在两个侍卫抓着张贤手臂之际,谢衿启唇道:“且慢。”
两个侍卫一顿,见左侧一少年正嘴角带笑地看向他们,只是那笑不及眼底,“如此就可定一个人的罪吗?”
“那你想如何?”眼见着事情即将结束却被打断的石照咬牙道,他不明白为何现在的谢衿和从前大不一样了,明明从前的谢衿只会傻乎乎地看着他们笑。
谢衿抬眸瞥了石照一眼道:“石公子,你说是张贤放的竹筒,证据何在?”
谢衿一句话让课室里的其他人回过神来,纷纷点头道:“对啊,最起码要有人证物证吧。”
“张贤自己都承认了,还要什么证据。”石照闻言冷哼一声道。
谢衿没有理会石照,他走到石照跟前,俯身道:“张贤,笔筒确定是你放的吗?”
张贤抬起头愣愣地看向谢衿,谢衿眼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光芒,不知为何,张贤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气,他突然张了张嘴道:“不,不是,笔筒不是我放的,可我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程夫子原以为事情已经了解,却不想半路杀出个谢衿,他额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此刻又生出一阵晕眩,他现在只想了解此事好去处理伤口。
“谢衿,事已至此,不要再节外生枝了。”程夫子抚了抚额道。
谢衿看向站在台阶上的程夫子,不由想起原书中程夫子对待原主的态度,无论原主如何被人欺负,程夫子都是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
身为老师,却做不到为人师表,真是活该被笔筒砸。
“程夫子,您从前教过我们,做人要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如今有人做了不轨之事,却想栽赃陷害他人,这难道不该查清楚吗?”谢衿看向此刻已经晕得有些发懵的程夫子不紧不慢道。
程夫子万万没想到谢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他的印象中,谢衿一直是个痴傻之人,满脑子装得都是丞相之子秦仲宣,此刻却像是被夺了舍一般,冷静自持。
这让程夫子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待他反应过来之时,谢衿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手里还拿着一只笔筒的碎片。
“程夫子,这只笔筒的底部刻了字......”谢衿把笔筒递到程夫子面前,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陈世奇大喊出声:“是张贤去光思兄桌上拿得,我亲眼所见他拿着光思兄的笔筒放在门框上,怎可有假?”
光思是石照的字。
听到陈世奇的话,谢衿不由勾了勾唇角,他转过身看向陈世奇道:“你怎知这是石公子的笔筒?”
陈世奇面色一愣,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着急,竟然着了谢衿的道,但他还是嘴硬道:“因为我亲眼所见,张贤为了诬赖光思兄,才会去拿他的笔筒。”
一旁的张贤就谢衿如此为自己辩护,便不管不顾道:“程夫子,我确实没有做过此事,方才是我太害怕了才会承认此事是我做的。”
“程夫子,你一定要查清楚此事,还张贤一个清白。”林越淅此刻也走到程夫子的跟前道。
形势的骤然转变让程夫子头更加晕眩,此事确实有蹊跷之处,可他已经认定是张贤所为,怎可随意更改。
“谢衿,这笔筒兴许就是张贤拿的,陈世奇已经做了人证,现在人证物证具在,我看此事便到此为止。”程夫子朝还站在张贤周围的护卫挥了挥手,护卫得了示意便要架着张贤往外走。
谢衿眼眸一暗,他原以为程夫子会等过几日查清此事真相再下定论,再不济也会让此事不了了之,没想到程夫子却这般急着定张贤的罪。
如此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程夫子故意想打压一下林越淅的气焰。
谢衿淡淡地瞥了一眼林越淅,他已经尽了力,无法改变结果便和他无关了。
正当张贤被架出去之际,一道满含肃杀之气的声音从课室外传来,“我可证明那笔筒是陈世奇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