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智简书院开学的日子。
这日一早,桃溪便守在谢衿睡觉的榻下,到了卯时正,桃溪隔着屏风冲榻上温声唤道:“二少爷,该起床了。”
片刻后,床榻上传来一声轻哼,随即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起了。”
桃溪听到声音轻笑一声,她招呼了一声站在屋外的丫鬟巧冰,让她把盥洗用品拿进来。
巧冰原本是在周夫人院里服侍的丫鬟,谢衿过来后,周夫人便让巧冰去服侍谢衿。
巧冰性格沉静,平时只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她把盥洗用品放在屋里的架子上,便安静地朝床榻的方向看去。
隔着屏风隐约能看到床榻上的景象,床上的被褥微动,谢衿直起身体。
谢衿这两月每日都是卯时过半才起床,乍这么早起床,还有些不习惯。
他愣了片刻,才伸手掀开被子下床,智简书院今日开学,他不能迟到。
桃溪见谢衿从屏风后出来,走上前递了杯水给谢衿,谢衿拿过水杯漱了口,用牙粉细细地刷了牙,之后又接过巧冰手中的巾帕擦了擦脸。
谢衿原本并不习惯在他盥洗的时候有人在旁边服侍,可他和桃溪说了几次后,桃溪虽然不再帮他刷牙洗脸,但还是站在他旁边给他递东西,谢衿知道一时半会改不了桃溪的习惯,便不再说什么。
等谢衿盥洗结束,桃溪拿起一旁木轩上的衣服往谢衿身上套,这衣服是智简书院的夏日院服,类似于现代的校服。
整体色调是浅蓝色,谢衿就着桃溪的手套上衣服,由于是夏日院服,衣服的料子轻薄透气,穿着很舒服。
“二少爷穿这衣服真好看。”桃溪发自内心地赞叹道,这身浅蓝色的院服非常合身,完美勾勒出二少爷修长挺拔的身材。
谢衿低头看着袖子上绣着的成字,知道这应该代表着智简书院的智成院,他轻抚了一下那个成字,轻轻勾了勾嘴角。
终有一日他会穿上智启院的白色院服。
“二少爷,该用早膳了。”一旁恭敬站着的巧冰垂眸道。
谢衿轻应一声,便抬步往前厅走去。
到了前厅,周太傅和周夫人已经坐在饭桌前,谢衿走过去给他们行了礼,周夫人朝谢衿招了招手,谢衿走过去坐在周夫人的身侧。
“衿儿,昨夜睡得可好?”周夫人说话间,往谢衿碗里夹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笼饼,笼饼就是现代所说的包子,谢衿很喜欢吃。
谢衿听到周夫人关切的声音,心中暖意升起:“回外祖母的话,衿儿睡得极好,一夜无梦。”
“那就好。”周夫人知道谢衿之前在智简书院被人欺负的事,她以为今日开学,谢衿会担心地睡不着觉,如今看他红润的脸颊便知自己多虑了。
周夫人又往谢衿碗里夹了一个笼饼,叮嘱道:“衿儿,你在书院里要保护好自己,若是遇到麻烦,记得差人回来告诉你外祖父和我。”
谢衿点了点头,他夹起碗中的笼饼往嘴里塞。
周夫人看着谢衿乖巧的模样,忍不住又道:“衿儿,若是书院里的午膳不和你口味,便和夫子告个假,回府来用膳......”
“好了好了,在书院用午膳是智简书院的规矩,怎么能轻易坏了他们的规矩。”周安打断周夫人的话道:“你让衿儿先用膳,免得一会迟到。”
周夫人不再说话,谢衿便开始安静地吃饭。
饭毕,谢衿起身与周安夫妇告辞,马车已在府外等候多事。
马车上除了赶马的小厮薛礼,马车旁还站着一个少年,他是前些日子周安为谢衿安排的伴读陈朗。
陈朗手中拿着笔囊,里面是谢衿读书要用的笔墨纸砚。
“二少爷,您来了。”陈朗见谢衿走过来,立马走上前弯腰行礼道。
陈朗比谢衿小两岁,人很机灵会来事,谢衿很喜欢,他一边踩着马凳上马车一边道:“陈朗,你也上来坐着。”
“嗯嗯。”陈朗点了点头,他跟在谢衿的身后上了马车。
马车上谢衿闭上眼睛,脑中不断闪过书中关于原主在书院里的画面,书桌上被人泼墨,走路被人使绊,出恭被人泼水这些都是小儿科。
更有甚者,还会在角落里堵他,可每次原主都傻乎乎地笑,什么都不懂地任由那些人欺负,被欺负得狠了只会偷偷地哭。
谢衿想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这在现代就是妥妥的校园霸凌,偏原主什么都不懂,任由那帮纨绔子弟欺负。
陈朗看着谢衿紧皱的眉头,开口询问道:“二少爷,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谢衿睁眼就看见陈朗关切的脸,他轻笑一声,眉头舒展开来:“陈朗,今日有好戏开场。”
陈朗点了点头,他不懂有什么好戏,他只知道跟着谢衿准没错。
陈朗是礼部郎中陈世济的儿子,陈世济官居正五品,因得周安赏识,陈朗便被选中作了谢衿的伴读。
他原本听说要给京都府人人嫌弃的谢衿做伴读时,死活不愿意,可是在太傅府待的这段时间,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不仅是因为谢衿表现出来的才气,还因为谢衿没有一点高门世家子弟的娇纵,待他极好,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会想着他。
卯时三刻,太傅府的马车行至智简书院门口。
智简书院今日开学,街道两侧停满了马车,左侧全部都是世家子弟的马车,其中不乏有一些雍容华贵的马车。
右侧则是寒门子弟的马车,大都简陋。
薛礼把马车赶到左侧,跳下马,他把马凳拿下来,掀开车帘道:“二少爷,我们到了。”
谢衿点了点头,准备下马车,陈朗先一步跳下马车,用胳膊给谢衿做支撑。
谢衿下了马车,微一抬头便看到智简书院高大门楣上写着的“智简书院”四字。
原主被人欺负的画面重又充斥在谢衿的脑中,他抬脚朝智简书院大门走去,陈朗拿着笔囊跟在身后。
谢衿还未踏进智简书院的大门,就听到一道带着嗤笑的男声:“哟,这不是谢衿嘛,我还以为你经了上次的事会羞愤致死,没想到还是不死心,竟追着仲宣师兄来了书院,脸皮之厚恐怕整个京都都无人能及。”
那道声音刚落,周围便响起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越淅兄,你怎么能这么说,说不定谢二少是为了考取功名才重返书院的,虽然他的功课在智成院都是垫底,但是也不能否定他的用心啊。”又一道男声自谢衿身后传来。
此话一出又惹得周围学子哈哈大笑起来,
谢衿停下脚步,这番话看似是替他说话,实则是在嘲笑他功课差,他转过身淡淡地瞥了眼站在身后的两人,那个被叫做越淅兄的男子应该就是当朝户部尚书林锐之子林越淅。
此人不学无术,玩世不恭,是京都府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
看着眼前的林越淅,谢衿实在无法把他和未来的大将军联系在一起,不过头脑简单倒是很符合。
站在林越淅身边的则是户部侍郎石磊之子石照,石照此人最是虚伪,原书中谢衿每回被智成院里的纨绔子弟欺负时,石照看似会维护原主,实际都在火上浇油。
原主还把石照当成智成院中唯一对他好的人,可谢衿却看得清楚。
谢衿转身对着林越淅轻笑一声道:“听说上次岁考林公子替我在智成院垫了底,在此谢过了。”
“你......”林越淅没想到谢衿敢说话,更没想到谢衿的话里满是对他的嘲讽,他生气地指着谢衿的名字准备破口大骂,一道钟声打断了他的声音,紧接着钟声又响了两遍,这是智简书院上堂的钟声。
谢衿听到钟声看都没看林越淅一眼,转身走入智成院所在的。
吃了瘪的林越淅抬脚跟了上去,想把谢衿拦住好好教训一顿,却被石照拉住胳膊,他在林越淅耳边说了几句话,林越淅立马笑出了声:“好好,我们就等着看谢衿的笑话。”
说罢,两人慢慢悠悠地朝智成院走去。
智简书院里有一处造型别致的假山,这座假山正好把智启院和智成院隔开,只在右侧开了一个圆形的拱门,方便走路。
智启院和智成院里的学生皆是世家子弟,自然有相互交好的,是以这拱门每日都有无数人踏过。
谢衿和林越淅方才说话的声音虽不算大,但是却清晰地传到站在假山后的萧谙风耳中。
从萧谙风所站之地正好能看见谢衿的侧脸,今日的谢衿和他在太傅府时有些不同。
许是上学的缘故,谢衿原本披在肩上的头发此刻整齐地梳在发顶,套在一个白玉发冠中,嘴角挂着的明媚笑容让萧谙风眼眸动了动。
“公子,需要我过去解围吗?”萧谙风身旁的伴读盛环压低声音道。
萧谙风动了动唇:“不用。”说完转身朝智启院走去。
盛环不再说话,他默默跟着萧谙风,还未走几步,却见萧谙风顿住脚步,“盛环,你去智成院门口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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