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质疑了能力的沈玉枝此时正缩在角落阴暗地画圈圈,013轻飘飘地落在他肩上,实在不能理解沈玉枝为什么要用他那双纤长漂亮的手去扣膝下蒲团那被缝死在一处的锦布头。
这还真让他坚持不懈地整出来个大洞,干巴巴的枯黄蒲草被身体的重量压着从洞里掉出来,风一吹就打着横地在青砖上四处乱飘。再加上裴大少那一扯就烂的西装衬衫,013讶异地发现人类产品竟如此粗制滥造。
它挥手将沈玉枝膝下硬邦邦的蒲团换成系统出品的记忆棉软垫,又任劳任怨地打扫起这散了一地的枯草碎渣。
空荡荡的祠堂中燃着白烛,四方正中停着黑紫色棺木,足足有半人高的扫帚凭空而起清扫着地面,身穿一身纯白旗袍的女子披散着长发跪在排位之下,一边动手扣着膝下蒲团样式的软垫,口中还念念有词。
若被人瞅见了怕不是会当场吓疯,可裴安打小便是个例外。身后跟了一堆仆人的小少爷像小炮弹一样冲进祠堂,一把将自己的脑袋拱进沈玉枝怀里。
沈玉枝被他撞了个趔趄,八岁的小孩迎风都能长高,他揉着自己酸痛的腰默默想着早知今日如此,当初就不该将这只缺娘的可怜鹌鹑抱到自己窝里养得白白胖胖。
“要姨娘一起睡觉!”裴安紧紧拉着沈玉枝的手不放,候在祠堂外的仆人连连告罪,能在沈玉枝面前说上话的内院丫鬟忙道:“小少爷晌午一醒就吵着要见您,怎么哄都不听,奴婢实在没办法才说了您正在祠堂为老爷守灵。”
“本以为能止住哭闹,没想到小少爷一听就冲着祠堂过来了。”她害怕地看了一眼阴沉棺木,忙带着剩下仆从跪下冲排位磕了个响头:“奴婢们真不是成心要顶撞老爷的。”
“无碍,大家都起来吧。”
沈玉枝抬抬手让他们站起来,低头看向仍赖在自己怀里的裴安。他想说乖别耽误姨娘保住小命,但想着裴安那连五岁小孩都不到的智商,说不定连命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裴安不依不挠地搂着沈玉枝的腰不放,平日最听他话的乖小孩竟开始在祠堂大闹,白幡无风而起,惊得沈玉枝连忙捂住裴安的嘴。
“他应该察觉到你曾死过一次了,”013点了点裴安用力到将旗袍抓出褶皱的小手,向宿主解释道:“这是冲你撒娇呢。”
沈玉枝的心一下子软起来,他将裴安好好儿地搂在怀里,拿帕子给小孩拭去额上跑出来的汗,他轻声哄着裴安,语调柔和又缓慢:“这几日府里忙,安安是大人了,姨娘过两日再去陪你睡觉好不好?”
“不好,不好。”
裴安听懂了沈玉枝的拒绝,他急得要命,甚至挣开沈玉枝的怀抱要直接将人拉着走。沈玉枝左右为难地紧,还是013解了围。
“宿主可以与裴安待在一起,”绿色光团掠至裴府上空,观察片刻后开口:“自任务对象回府后,裴安居住的小院便是整个裴府最安全的地方。”
“看见这些保镖没,”013将视角共享给沈玉枝,它提醒道:“腰后都别着枪呢。”
沈玉枝向来惜命又听劝,他在看清那群保镖的武力值后顿时腰也不酸腿也不痛一把将裴安抱起来拔腿就走,小细高跟踩得是步步生莲脚下生风。丫鬟仆人们只觉一道白色身影风一般掠过面前,待回过神来玉姨娘已经聘聘婷婷地夹着小少爷暴走了二里地。
丫鬟们懵懵地对视一眼,连忙反应过来边追边喊道:“姨娘等等我们,您面生,走快了进不了院儿——”
裴琛雇佣的保镖果然专业,有裴安与一众丫鬟仆从们担保才勉强被放行的沈玉枝一脚踢开卧房的大门,然后直挺挺地栽进那香香软软有奶味儿的被窝里。
一日夜跪着没睡的疲惫打败了腹中饥饿,沈玉枝刚沾上枕头就昏睡过去。裴安还想着让姨娘讲故事哄睡呢,他哒哒哒小跑着拿小人书回来,抬头一看沈玉枝已经裹着凉被睡着了。
裴安歪着脑袋想了想,他当即松手任由小人书掉落在地,自己吭哧吭哧地四脚并用爬上卧床。
“姨娘臭臭。”裴安想抓他起来洗漱,奈何小孩的力气实在弄不起来已经睡死的沈玉枝。身上的凉被在裴安的拖拽下散开,露出在侧卧姿态下紧箍着人身子的旗袍,只看着都让人觉得难受。
裴安这又松开了被子,开始试图为沈玉枝换一件宽松的寝衣,就像过去两年间沈玉枝对他一般爱护。他伸手去解旗袍领口的盘扣,结果弄痛了小短手也解不开。裴安拨弄了小半个时辰成功把自己哄睡,他打了个哈欠,在沈玉枝怀里找了个舒服姿势睡着了。
睡的时候还用小手捂着鼻子,时刻保持良好的卫生习惯。
这一觉睡得又长又久,雕花窗外天色暗了又亮,沈玉枝半梦半醒间听见013的系统提示声,他迷迷糊糊扒拉开在自己身上压了半个早晨的小火炉裴安,闭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恰巧吱呀一声响,卧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玉枝艰难睁开眼睛,正好与推门而进的裴琛对上视线。
“!”
裴琛进门便看到一片白玉凝脂,他在反应过来这是沈玉枝胸前肌肤的同时迅速背过身,轻咳一声提醒沈玉枝将衣服穿好。
他虽接受了西方新潮的思想,也见过沙滩上穿着泳衣躺着晒太阳浴的girl,但裴琛同样知道在这片土地上,对于女子来说名节才是最重要的东西。直到沈玉枝将衣服整理好问他大少爷有何贵干,裴琛这才缓缓回身。他尽量将目光仅放在沈玉枝的脸上,努力将那惊鸿一瞥的雪白肌肤赶出脑海。
“北城新来了位能看神经的西洋医生,我让管家带裴安过去一趟。”
沈玉枝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他抱着没睡醒揉眼的裴安走到外间,裴琛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开去商行办事。只留被委以大任的管家和沈玉枝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捧着铜盆热水的丫鬟们鱼贯而入,沈玉枝拿了“上北堂”的牙刷给裴安刷牙,又绞了热帕子洗脸擦完香膏后才将人交给管家。头发花白的管家接过裴安,嘴里嘀咕着大少爷要他带着小少爷要去照的叫劳什子爱克斯光的东西,他老人家活了七十多年,是半点也没听说过这玩意儿的名号。
“要不说是西洋大夫呢,比咱们北城发达地多。”
沈玉枝招呼丫鬟给自己拿些茶点再准备洗澡水,这一觉下来身上实在出了不少汗。他见管家还是不放心,便接着宽慰道:“只要有一丝能将小少爷治好的可能,也要去试试啊。”
“您说的是,”管家这才叹了口气,他牵着仍不舍地望着沈玉枝的裴安离开:“我这便带着小少爷去检查了。”
既然知道此处安全,沈玉枝便也没急着去祠堂跪着,而是将就着在裴安房里沐浴。往常无论他就寝还是沐浴时皆要点上荔枝香,如今回不得小院又急着沐浴,也不必驱使小桃再来回跑一趟。
有时候上天就见不得人清闲,沈玉枝刚好好儿地放松了一下,这事儿赶着事儿地又来了。丫鬟匆匆敲响房门,隔着屏风急道:“姨娘,小少爷哭闹个不停说什么也不肯照那爱克斯光,管家差车来请您过去呢。”
原来是裴安既害怕面前金发碧眼的医生,又被那嗡嗡响的巨大钢铁机器吓了一大跳。没有安全感又说不清楚话的小孩只能用哭闹来表达自己的情感,管家连忙让仆人回去请沈玉枝来,恰好裴琛自商行回府便跟着一起,司机目不转视地开车,裴、沈则二人并排坐在老爷车宽敞的后座上。
裴琛扭过头不去看沈玉枝,可他闭上眼睛便是沈玉枝今早裸.露的雪白肌肤,睁开眼睛则是车窗玻璃上倒映的美人面。
刚沐浴过的沈玉枝粉黛未施,面色素净犹如出水芙蓉。封闭车厢中难免有些汽油味道,裴琛一并摇开两侧车窗,有夏日的风拂过沈玉枝的发梢,给这闷热狭小的空间带来一丝清香。
自裴府到医院的路程很近,近到裴琛没来得及辨别这是什么香气。他绅士地提前下车为沈玉枝打开车门,将手贴在车沿上方避免下车的女士撞到头。
而沈玉枝也有点害怕这个巨大又陌生的机器,他硬着头皮握紧裴安的手,裴安也把脸埋在沈玉枝腿上。裴琛见医生即使再三保证X光的辐射量只对孕妇肚子里的胎儿有导致畸形的风险,一大一小依旧惨白着脸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叹了口气,抬手摘下眼镜,连带着腕上的手表与金属领带夹也尽数放在桌上。裴琛捏了捏裴安的肩膀,给这位小男子汉灌输一些哥哥的力气可以保护他的安全感,又看着沈玉枝害怕到恍惚的漂亮眼睛道:“别怕,我和你们一起进去。”
特制铅门打开,沈玉枝牵着裴安磨磨蹭蹭地走进去,突然被地上散落的电线绊了一下脚。跟在他身后的裴琛眼疾手快地握住沈玉枝的手稳住他的身体,三个人就这样手拉手照了一张不伦不类的X光片。
“有时候,人类真是意想不到的时髦。”此时飘在半空的绿色光团笑出尖锐的爆鸣。
然后口嫌体正直地将这张充满了“骨感”美的全家福存到013号系统空间。
作者有话要说:全是骨头的“骨感”全家福哈哈哈哈,就问你见没见过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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