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 晏修把车开得很慢很慢。唐砚浓故意躲避着晏修,一直低头刷手机没抬头,半集电视剧结束, 唐砚浓发觉还没到。
她捏上手机, 往窗外看了看位置,扭头对晏修说道:“你如果不想回,就把我放下来吧。”
晏修心虚地在心里郁闷了一下, 手指紧攥着方向盘, 不动声色地加快油门。
路上晏修总是尝试着跟唐砚浓搭话, 唐砚浓要么不回, 要么敷衍地蹦出几个字。
红绿灯时,晏修停下车。
他侧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有些无奈,想抚摸她的手落在空中,顿了一下,又收回去。
他看着她, 出声:“我跟萧若真的没什么。那天我送她去医院, 真的只是出于人道主义, 不管那个人是谁, 只要有人晕倒,我都不会无动于衷。”
唐砚浓屏息静气, 听他说着, 脸色冷然。
晏修看着唐砚浓, 眼底爬上了一层悔恨与痛苦, 道:“跟萧潇那件事,是我考虑的不周全,忽略了你的感受, 但我向你保证,我……”
话音未落,唐砚浓张口截住,声音平淡,“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你也没必要再跟我解释,我不想知道,也并不关心。”
“还有今天晚上,我是看在奶奶跟妈的面子上,才愿意陪你演这一出戏,而且是跨年,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好看,但今天过后,希望你能找机会尽快跟他们说清楚。”
晏修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着痕迹地攥了攥,紧紧地抿着唇,深吸一口气,道:“就没可能了吗?”
唐砚浓冷静地转过头,望向窗外,声音薄凉,“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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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晏宅。
晏老太太还有薛寂白跟她亲近地不行,脸上喜滋滋的。左边握着她的手,右边挎着她的胳膊,跟她声情并茂地讲述最近发生的人人事事。
晏老太太看了一眼在沙发上发愣的晏修,带着笑弯了弯眉,道:“阿修,你努力努力,明年让浓浓过上母亲节。”
晏修目光先落在唐砚浓脸上,看她唇间笑容清浅,没有多余的情绪。
他看眼色地把视线转向晏老太太,懒洋洋地跟她打太极,“奶奶,你也太着急了吧,我跟浓浓还想过两年儿童节呢。”
晏老太太觑他一眼,握着唐砚浓的手,轻声哄道:“浓浓啊,想过儿童节不要紧,你生个小娃娃,跟他一起过啊。”
唐砚浓只是笑了笑,没有开口。
晏修看了唐砚浓一眼,赶紧把话茬岔开,他啧啧两声,道:“奶奶,今年你不大行啊。”
晏老太太跟小孩子一样,不受激:“我怎么不行了?”
晏修歪扭在沙发上,吊儿郎当地说道:“您老这是有孙媳妇的第一个年,我家浓浓一口一个奶奶叫着,您怎么连跨年红包都没有,真是越老越抠了。”
“谁说没有!”晏老太太一呼,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今年不仅有红包,我还跟我的孙媳妇准备了一份大礼。”
晏修故意跟她杠,“啥大礼,不会又是金银首饰吧,俗不俗。”
晏老太太哼了一声,“你就瞧好吧。”
晏老太太把礼物拿出来的时候,唐砚浓惊慌了一下,不是说礼物多么价值千金,而是暖心地直戳你的心窝子。
晏老太太轻轻地拍了拍唐砚浓的手背,跟小孩似得有几分不好意思,道:“这是奶奶亲手绣的荷包,你可不能嫌弃。”
唐砚浓指腹轻轻触着精致的绣花纹理,摇了摇头。
她一时感触的说不出话来,小时候身体太弱,每到过年,母亲都会上山给她求平安符,求她这一年能平平安安地闯过去。
母亲也是把求来的平安符绣在荷包里,她绣工不好,就去找绣娘学,熬几个大夜,在跨年这一天一定给她戴上。
可自从母亲去世之后,过年她再也收不到平安荷包了。
薛寂白含笑着说:“老太太多少年不拿绣花针了,为了做这个荷包,又拾起来不说,就这老胳膊老腿的,还亲自上庙求得平安符,绣在了里面。”
晏老太太不服老,不乐意地扁扁嘴,“谁老胳膊老腿呢?”
薛寂白故意戳穿她,“不知道是谁,自己非要爬上去,下山回来腿疼了一晚上。”
唐砚浓攥了攥荷包,眼眸中有几分酸涩,她强忍着哭腔,梗着声音,“谢谢,奶奶。”
“不谢,不谢。”奶奶脸上都是的慈祥与宠溺的笑容。
她拍了拍唐砚浓的手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温声说道:“以后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奶奶,有什么事我们替你撑腰,你嫁进我们晏家,你就是我们全家人的宝贝。”
晏老太太这是在说上一次她上热搜的事,唐砚浓的心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
她望着晏老太太慈善的眸子,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晏老太太对她好,但这种好只是对晏家孙媳妇而言,她现在已经没有资格接受这种善意了。
晏修知道今晚留不住唐砚浓,耍手段肯定能留住,但害怕惹她不高兴,胡扯了个理由,顶着一家人的冷脸,硬是把唐砚浓从家里带出来。
门外,唐砚浓站在冷风口微微失神,她向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更不会因为一时的感动放下所以的坚持。
晏老太太对她好,她感激,但这并不能影响他跟晏修的结果。
晏修开过车,他正准备绅士地下车,唐砚浓扫了一眼,自己开门进去。
晏修手一顿,蜷了一下,收回,侧头看她,“去哪?”
唐砚浓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南湖花苑。”
晏修勾了勾唇角,刚要暗喜,唐砚浓补一句,“我今晚去九伊家住。”
晏修:“……”
晏修低头笑了一下,抿着唇磨了磨牙。
唐砚浓知道他打什么主意,自然不可能让他得逞。
晏修不死心,“她家应该不止她一个人吧,大过年的你去她家,是不是不太合适?”
唐砚浓冷冷地瞥他一眼,转过头,没说话。
晏修又道:“万一大晚上的,你再听见点什么,多么不利于身心健康呀。”
唐砚浓正在看财务给她发来的定价表,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眼晕,而晏修还在耳边,喋喋不休。
她不耐烦地觑他一眼,冷声道:“你能闭嘴吗?吵得我头疼!”
晏修往后缩了一下,第一次见唐砚浓这么大声说话,鼓着腮帮子,皱着眉,凶巴巴的,还怪可爱。
晏修挑了挑眉,勾唇笑出声来。
唐砚浓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轻声嘟囔了一句,“傻了吧。”
唐砚浓没功夫搭理他,赶紧把定价表确认后发给财务,并在群里发了红包,跨年夜还在加班,确实挺辛苦的。
唐砚浓看到群里大家高高兴兴领了红包,她捏上手机,往窗外看了看,是熟悉的小区。
晏修刹车,唐砚浓坐着没动。
安静狭窄的空间里,能清晰地听见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
唐砚浓从口袋里把晏老太太送给她的荷包拿出来,递给晏修。
晏修看清后,一下子冷了脸。他强忍着恼意,靠在车窗偏头给自己点了一颗烟,沉默良久。
他把荷包重新塞到唐砚浓手里,完全不容拒绝的语气,“这是老太太送给你的,不要你就扔了。”
唐砚浓自然不可能扔掉,这是晏老太太辛苦求来的,她就算不要,也不能白费了这一片心意。
晏修沉静低迷的嗓音,染着几分沙哑,道:“我是我,老太太是老太太,你没有必要因为我,寒了老太太的心。”
唐砚浓微微轻叹了一下,没再继续别扭,坦荡地说道:“那我就收着了。”
唐砚浓开门下车,晏修突然在背后拉住她的胳膊,唐砚浓回过头来看他。
晏修望着唐砚浓的眼眸,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一时没按耐住,说道:“今晚我们没留下吃饭,奶奶很生气,她说明天让我们一起……”
“晏修。”唐砚浓突然开口叫他。
狭小的空间里,唐砚浓的声音格外得清晰脆耳。
晏修顿了一下。
窗外的风刮进来,冷冽地吹在脸上,他穿着薄薄的灰色针织衫,袖子往上挽了几道。
他心里莫名地发虚,然后看见唐砚浓波澜不惊的眼眸,冷漠地看着他,开口说道:“晏修,不管是处理萧若这件事上,还是陪奶奶跨年,我自认为已经尽我可能给足了你面子。”
“所以请你不要得寸进尺!”
晏修烦躁地掐断烟,刚要开口解释,唐砚浓根本没有给他张嘴的机会,直接打断。
“还有,我做这么多,只是不想把我们的关系闹得很难看。而且奶奶,妈她们都是真心的对我,我不想伤她们的心,但也请你不要拿她们当借口。”
唐砚浓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尽快找机会把我们的事跟他们讲清楚吧,一直瞒着只会让事情更加的复杂。”
晏修眼中有种洞悉一切的深沉感,他滚了下喉咙,截住她的话,突然开口,道:“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离婚吗?”
唐砚浓没说话。
接着听他自嘲道:“不是因为你故意放我料,我怕了,如果我想阻止,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网络上,只不过是我愿意为你妥协了。”
晏修顿了一下,“离婚,只是为了重新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