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出鬼哭林,依旧没有探查到任何妖怪的踪迹,仙门弟子终于放弃,纷纷抛出仙剑,御剑飞行。
赫连雪走得脚都麻了,从没走过这么远,累得不轻。
所以被那美少年提溜到他剑上的时候,她也没再挣扎,好歹能休息一会儿。
半柱香之后,到了浮来镇,一群人落到罗家大院,天色也快要黑了。
“仙君!仙君回来了!”一对身形富态的中年夫妇激动地迎上前,红肿着泪眼问,“找到我家三郎了吗?”
“还没有……”聒噪男面色讪然,用剑鞘指了指赫连雪,又道,“不过我们抓到一只疑似妖怪,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你家三郎的下落。”
“妖怪?”穿枣褐衣衫的妇人泪眼婆娑地看向赫连雪,看到她那一袭红裙明艳又妖异,一时间又害怕又气愤,跺着脚质问,“你把我家三郎抓到哪里去了?你还我三郎!”
赫连雪没什么好气地看着她,索性龇出一口牙,表情凶悍地朝她嘶叫了一声。
那妇人吓得一哆嗦,连忙向后退开,和她夫家搀扶在一起,两个人抖得像筛糠。
美少年走过去,将赫连雪挡到身后,朝那夫妇俩宽慰道:“她被术法困住,不能伤人,二位且放心。我们会尽快找到令郎下落,给你们一个交代。”
“诸位仙君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犬子就拜托了!”那夫妇俩连连作揖,含泪相托,又畏惧赫连雪这个“妖怪”,也不敢多做停留,很快便匆匆离去了。
这何家应该是镇上的富户,院子里的屋舍都很宽敞,里面摆设也算齐整。
天色刚擦黑,下人便送过来满满一桌丰盛的酒菜,鸡鸭鱼肉还有美酒,看起来还不错。
赫连雪折腾一天,早就饿了,腹中嗡鸣不已。
他们魔族人重欲,很少有人修炼辟谷。哪怕筑基以上的魔修不需要吃东西也能活,可他们依然爱吃喝,喜欢一切鲜香美味的食物。
之前听四护法说,仙门中人崇尚苦修,但凡筑基之后都会修炼辟谷,走到哪里都仙气飘飘的,不食人间烟火。
现在看这何家备下的一桌美食,显然是有意为之,这些仙门弟子也是爱吃的嘛。
看来四护法的八卦有时候也不准。
循着香气走到桌边,赫连雪从烧鸡盘里揪下一条腿,正要送入口中,那几个仙门弟子也过来了。
美食当前,也顾不上她这个妖怪,尤其是那个聒噪男,大咧咧往板凳上一坐,就要开吃。
什么人,也配和她一桌吃饭?
赫连雪满脸不悦,正要把他一脚踢开,可是想到自身处境……
且忍一忍。
她从鼻子里哼了声,抬手端起那盘烧鸡,走到窗边有单独的木头桌椅,坐在那里自己吃。
“我也爱吃鸡呀……”聒噪男砸吧着嘴,悻悻地摇头。
出去捉妖这一趟,一屋子人都累得不轻,围着饭桌边吃边聊。
只有那个美少年例外。
听称呼,他应该是这些仙门弟子的大师兄。他抱剑站在门口,目光时不时扫一眼赫连雪,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何家这菜味道真不错,比我们膳堂做的好吃多了!大师兄,你真的不尝尝吗?天天辟谷有什么意思?”
“小师妹多吃点,有你爱吃的笋丝。”
“你们说,真的还有别的妖怪?我怎么觉得就是……咳咳……”
“已经来这里两天了,再抓不到妖怪,恐怕要耽误赶路了,试剑大会就在下月初。”
“谁能想到半路碰上这事,答应何家帮忙,总得有个交代。”
“那妖怪也真是可恨,专门害那些去官学读书的文弱书生,前后害了七八个,何家三郎是第九个了。”
“确实可恨,尤其那些贫户家的学子,好不容易供应他们读书,眼瞅着就能考取功名,被那畜生给勾去,怕是早就没命了……”
那几个仙门弟子凑成一堆,悄声嘀咕着,以为赫连雪听不到。
他们还时不时打量她一眼,似在端详她究竟是不是那个害人的妖怪。
赫连雪暗暗翻白眼,假装没听到。
反正等阿娘派的人来了以后,他们都是一群死人。
她不跟死人计较。
晚膳过后又上了香茶,仙门弟子围坐在桌旁,共商捉妖大计。
他们八个人,分成两拨。
一拨认为,迫害那些书生的妖怪肯定是赫连雪,应该将她严加审问,最好能将她打出原形。
另一拨认为另有妖怪,须将其尽快捉拿,以防它再去害人。
赫连雪才不在意他们怎么想,事不关己地靠在木头椅子上,随手拿本经书,漫不经心地翻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被伏仙网困住的缘故,魔域那边感应不到她的下落,竟然还没寻来。
总不可能阿娘真的不管她了吧?
赫连雪正在后悔,不该那么鲁莽地从魔域跑出来的时候,那个美少年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开口道:“姑娘,有一事相商。”
本能地感觉没好事,赫连雪顿时警惕起来:“什么事?”
美少年:“既然姑娘说不是那害人的妖怪,那就请自证清白,襄助我们做饵。”
“做什么?”
“饵。”
“什么饵?”
“引诱妖怪的诱饵。”
美少年耐心解释了几句:“镇上接二连三有九个书生被妖怪掳走,都是在夜晚归家的路上下落不明,现在书院已经没人敢去。若这妖怪还在,这几日应该还会出现。请姑娘做饵,假扮书生走夜路,襄助我们捉拿它。”
似乎怕赫连雪不答应,他又道:“若由我们做饵,只怕那妖怪畏惧我等身上的仙气,不敢现身。姑娘修为高深,又有法宝护体,应该不会被那妖怪所伤。另外……假如当真有什么不测,在下一定尽力护姑娘周全。”
好赖话都让他讲了,而且还讲得头头是道,似乎这饵非她来当不可。
赫连雪斜眼打量眼前的人,哪怕她素来喜欢美色,总是对长得漂亮的美人多加宽容,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想刀了他。
什么美少年?明明就是个假仁假义的小白脸。
呸!
身上罩着伏仙网,赫连雪自知没得选,也懒得再废话。
她用下巴指了指窗外夜色,问:“今晚去吗?”
小白脸虚伪地拱了拱手:“有劳姑娘了。”
他说着,抬袖一挥,使了个障眼法,将赫连雪变成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文弱书生。
只是她的脸太漂亮了,看起来不太像书生,反而像个落难的俊俏公子哥儿。
不知道妖怪喜不喜欢这样的,且试试看吧。
于是赫连雪卷着几本破书,在镇子通向郊外村落的小道上来回走了十余趟。
结果,四下黑灯瞎火的,一晚上连根妖怪的毛都没见着。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估计妖怪不能来了,一群人又打道回何家。
只是看向赫连雪的目光越加不善。
毕竟妖怪没来,那她可能就是妖怪。
“你们去睡吧,我在这里看着她。”小白脸抱着剑,守在赫连雪旁边。
院子里有两间房,只有靠里的厢房有一张床,留给仙门弟子中的那个小师妹。
其他人或坐或站,找个地方对付一夜就行。毕竟修行之人能吃苦,餐风露宿都不算什么。
可是赫连雪不行。
她什么时候睡过木头椅子?
“坐在这里睡不着,我要睡床。”赫连雪语气冷硬,臭着脸,心情不是一般的不爽。
刚把一只脚跨进里面厢房的那个小师妹,闻言顿在那里,神情有些尴尬。
小白脸扫了赫连雪一眼,然后又看向他的小师妹,语气淡淡道:“若雪,你睡椅子,让她进去。”
“好。”若雪也很听话,立马走回去,将厢房里的床让出来。
赫连雪这才满意地勾勾嘴角,施施然走进厢房。
她刚要关门,门扇却被一只骨节修长好看的手撑住了。
小白脸杵在外面,面色冷淡道:“不许关门。”
不关就不关。
赫连雪翻了个白眼,甩着手走到床边坐下。
她累了一天,真想泡个温泉,若是还在她的寝宫里就好了。谁让她跟阿娘赌气,非要跑出来,眼下这情形,能有张床就不错了。
抬脚踢掉两只鞋,两只脚丫钻心地疼。
她低头一看,脚趾上竟然磨起水泡,一只脚上一个,还是对称的。
都怪今天走了那么多路。
都怪那个杀千刀的小白脸!
赫连雪戳戳水泡,疼得想哭,可是那个狗东西就站在门外守着,她还不能哭。
抬手想给自己疗伤,她的身上缠着伏仙网,根本使不出法力。
真是越想越生气。
“喂!”
赫连雪瞪着门外的小白脸,抬起一只脚丫,凶巴巴道:“我的脚上磨出水泡了,你给我赔!”
小白脸扫了一眼她的脚,很快便移开视线。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你聋了吗?”
“快给我疗伤!”
“不然你把这伏仙网解开,我自己来!”
赫连雪气咻咻喊半天,那小白脸却始终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丝毫不搭理她。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站起身,光着脚走到门口,一脚踏在门槛上,刚要跟小白脸发火,却被一道轻柔的女声打断了。
“小姐姐,我帮你疗伤吧。”
赫连雪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叫“若雪”的小师妹。
看起来年纪不大,长得清秀可爱,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挺讨喜的。
“行吧。”
赫连雪想了想,又回床边坐下,看着若雪走过来,双手结印,使出治疗术。
随着一道柔和的白光落到她莹白如玉的脚丫上,那脚尖的水泡便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好起来。
赫连雪扫了眼门口的小白脸,暗暗忖度着,她若起身掐住若雪的脖子有几分成算?
若是她能拿住若雪的命门相要挟,让小白脸给她解开伏仙网……
越想越觉得可行。
“好了。”若雪疗完伤,笑了一下,小声道,“小姐姐,你真漂亮。”
赫连雪也堆起一个纯洁无害的笑容,正准备动手,唇角的笑容忽然一僵。
她看到若雪腰间挂着一枚半月形玉佩。
那玉佩上团着层卷的流云纹,中间是一条盘尾夔纹的龙。
和她爹身上挂的那枚玉佩一模一样。
赫连雪霍然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不知道她爹的玉佩怎么会在若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