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区里经常成群结队的飙车党狂欢,一个个都拼着逃命的手速。
他们一行人也变成了其中之一,这副逃命的可怜样子,闻一鸣咽着喉咙里那口气,忍着笑。
他好久没这么狼狈了,上一次还是在没生病之前,那点苦闷劲儿是那个时候盈余的,剩下的笑意是在医院里补齐的。
再远之前,就是眼前这个不记得的小应昭了,他和应昭从小一起长大,可惜这个事实也是别人告诉他的,闻馆里藏了不少事,没人会专门写本书来记录闻一鸣和应昭。
闻一鸣懒得回忆了,这股憋闷的紧张被他冷不丁的哼笑打碎了,车猛地打了个转,他听见应昭的头磕在车窗上,还挺响。
“坐稳点。”
闻一鸣小声提醒,抬起手,又不知道放在哪里,被应昭一把扯去放在后腰,他抱住小小的身躯,扯着嗓子。
“看见红色了吗?随便什么,圆球、丝线、蘑菇……别管了,只要是红色的!”
链接状态的向导和驾驶员不会给予回应,闻一鸣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清,总之死马当活马医。
“跟着红色!别管它是什么。”
那是闻一鸣身上长久的污染,长得奇形怪状认不出来的话也正常,毕竟闻一鸣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明明在身上淤积多年依旧会带来痛苦,在污染区却是一大利器,要是让塔驻搞明白了,没立马消杀都是给他面子。
看起来他们还是听见了的,闻一鸣现在就是个盲人,只看见隔膜下的那层红光愈发热烈,心里全是这车飙的真恶心。滚筒洗衣机似的,快吐了。
久到他在将要陷入安眠。
再次睁眼,一切都陷入纯白。风也安宁,逃窜过后精力耗尽的污染也陷入平静。
他摸索着地面,柔软而厚实,像是某种肉质。
闻一鸣茫然了一会,咬破了手指往左手画了个开口的笑,暗红的丝线在感知里出现,先前还有些怀疑,现在却是心凉了半截。
哎呀,指路指到了怪物的胃里,这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队友也不知道去哪了,自己还是个瞎子,很好,天崩开局。
在灯芯的工作守则上有着几条规矩。
其中一条是幻觉永远是幻觉,在利用代词描述任务对象方便行动的时候,永远不要忘记污染的本源不是实体。
所以胃袋也好,花芯也好,人总要找个形容词理解,闻一鸣眯了眯眼,路倒是没错,就是这空空荡荡的一片,一点陷阱都没有……
过于庞大的污染其实只需要寄生在小小的一点上,这就是所有文物的样子,而这次的东西其实也是一样的。
“你打算把我关到饿死吗?”他冷不丁地说。
像是对这句话的反驳,周围都在变化,闻一鸣勉强把自己塞在蘑菇小孩的斗篷里。随着消化液一起冲走。
一直被污染液浸泡,眼前反而越来越清晰,仿若油画般厚重而粘稠的肉壁越来越窄小。
他能看见了。
“这该死的流程半点人情不通!梅比斯啊,你别急,我找人通融通融……”酒瓶子砸在桌上,胡子拉碴的大叔念叨着,犹豫了一会儿,“不是我唠叨啊,梅比斯,心狠一点,自己也好过一点,他们又对你不好,你就自己过的好点呗!”
“唉,这种时候病人也不知道去哪了……”醉醺醺的大叔自以为小声地啰嗦,“靠不住的家伙。”
那是莫斯,脾气暴躁又实心眼的屠夫。
闻一鸣伸手,穿过了梅比斯的脑袋,像宕机一样闪烁又恢复,这不是真实。
“大叔说的是。”梅比斯敷衍着人,攥着瓶子闷头喝酒。
灯芯的酒馆一直都灯火通明,闻一鸣看着梅比斯一直喝到旁边的莫斯大叔扑倒在桌子上鼾声连天。梅比斯从怀里摸出半个烟枪,点燃之后猛吸了一口,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前台小姐刚打了个哈欠,看见人来了招呼道:“又来摘头酬了?”
“嗯,麻烦了。”梅比斯看也不看,将那叠纸片子都拿了。
“对自己好点,梅比斯。”
前台小姐的声音消失在梅比斯踏出门的那一刻。
虽然他不是技艺多么精湛的猎手,但也不差。闻一鸣记得当初犯病走得匆忙,不过也留了不少外物给梅比斯,还能帮上一点忙。可惜最难的不是如何完成任务,他叹了口气,想要在污染区生存,最基本的一点就是抵抗污染。
他看着哆哆嗦嗦又从怀里摸出烟枪的梅比斯,就知道这人只是吊着一口气硬撑罢了。
再有天赋的调香师也扛不住这么造。
果不其然,雾气里挣扎的影子逐渐有了人形。
“妈妈……”梅比斯呢喃着。
这一幕挺熟悉的,跟闻一鸣时常会做的梦相差无几。无非就是咒骂,撒泼,然后又变成哀求。
梅比斯家里那档子事周围人知道也不好插手,当初梅比斯是作为犯人进的污染区,在城市里没有立足之地,又是个为非作歹的刺头,没犯什么出人命的大事却也不被秩序所欢迎。
他妈妈改嫁了,以前的几分母子情深在天平两端晃荡,最后他的母亲哭着把人送进了污染区。
所有的新人来之前都得走一遭试验场,不论身份,从未改变过。那大概是梅比斯第一次触碰污染。
来了没几个年头,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他母亲家里却出事了,那位继父出车祸死了,家里除了他母亲后来生的弟弟,还有个生了大病的继妹,一家子变成了挂在梅比斯身上的污染。
也是这个时候,闻一鸣被弄回了医院。
嗯……事情捋清楚了,但是为什么呢?闻一鸣仔细一想,给我看这些,不会是想谴责我吧?
一不小心就问出来了,只见面前像卡帧似的抖了两下,另一个人的面容显露出来。
司机雷恩在医院踱步,似乎是在等他老婆生产。
“啊,但是我跟他不熟诶。”闻一鸣焉了吧唧地蜷着,“你要打击我也得找对人吧?还是烧太久了脑子都烧糊涂了?”
他就跟块滚刀肉一样,油盐不进。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写不完啊(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