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上的白玫瑰尤其得多。
阴天的小雨让气温骤降,寒意刺入骨髓,但众人捧起火取暖,也无人斥责什么。泼了墨的阴暗天气只维持着能见度,在契部灰衣人的注视下,这具锁着尸体的棺材走个过场,就该送去无害化处理了。
干干净净地来,落了一身毛病。
林佑善能争取到这次下棺都实属不易,哪怕仅仅只是个过场。
诚如他所言,这份孝心必须献给母亲。
闻一鸣是同应昭一起来的。
“你不去?”应昭撑着黑伞,嗤笑身旁偷着躲雨的人。
“嗯?”闻一鸣也放了一朵白色玫瑰,那上面还带着清晨的露水。他套了个黑色风衣,同身边穿着黑色正装的应昭一样,摇了摇头说,“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呢,不论是图谋林家的棋子,或是医生的病人,就算是仰慕者,桩桩件件,没有一个合适。
他看着面色苍白却一如既往坚定的林佑善,只同旁人悄悄耳语。
“珍惜之物当装入展台……”
不可落入卑劣之人手中。
应昭只觉得费劲,冷哼一声,忽略了那股不自在。
回音教牧师捧着诗典朗诵,封棺也在同一时间进行,作为主办方的林佑善不是很在意宾客的安排,能备上适口的茶水都不错了,对于林倩,在林家已经处于半个除名状态了,更多的不过仰仗林佑善名正言顺的独生子名头才这样。
不过林家都快没了,那些忙着寻找下家,卷着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钱财跑路的人自然也没时间参与这一场葬礼。
闻一鸣躲在角落里看热闹,还牵着应昭不让他乱跑。
“欸,那个是谁?”他捏了捏应昭的肩膀,得到一个白眼。
那边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色,还带着来不及收拾的急促,衬衫都皱巴巴的,他旁边高挑纤细的男人围着编织围巾,嘴唇抿紧。
“摆子。”应昭对这种半挑水就敢出来当大头的行为十分不耻,他的声音带着病弱,懒洋洋地说道:“还能是谁,林家那个私生子和奸夫。”
闻一鸣恍然大悟,就说怎么这么眼熟,毕竟昨天还看过他的照片,只是他有些震惊,“哇哦,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生气?惶恐?”应昭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毕竟拿不到的胡萝卜吊在眼前……”
馋得不行又不敢去拿,惧怕着坠在绳子上那一份报应。
“那倒也是。”闻一鸣捏着指骨,好奇道:“你吃了多少?”
“林家已经废了,人心散了,腐烂的肉还需要争抢?”应昭嗤笑,他想捏着什么东西,但在葬礼上抽烟并不合适,“我要干净的东西。”
“哇哦。”闻一鸣特别捧场,就差给应昭鼓掌了。
果不其然又得到一个白眼。
那些干净的,好分割的,一是死物,包括文物,特产,二是那些依附程度并不深的天文观测员还有红日封会中的名额,更多的则是那些由林家掌控的探测路线。
虽然闻一鸣的目标也是这些,但不妨碍他像个甩手掌柜似的撩拨应昭,老师的作业还是要做的嘛,大不了你一半我一半。
新鲜的泥土气息并不好闻,也不太难闻。
最昂贵的土葬在这片陵园占了一方地,棺材落进去,就像装满糖果的铁盒,啪嗒一声被关上,然后填满,压实。
林佑善冷着脸,注视着,想要把这一切埋进记忆里,所以舍不得眨眼。
不长眼的东西永远不怕冷脸不是吗。
他带着那丁点喟叹,看着这个血缘上的弟弟,“有什么事吗?”
风寻安有些窘迫,他不安地攥着衣角,眼神飘忽,显然他在抗拒着什么,又不得不来此。
实在是好懂。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林佑善声音平淡,“说实在的,我很好奇你怎么还有脸到我面前来的。”
他语气嘲讽,凑近了,要掰开这人脸上摇摇欲坠的面具,剖开那平庸腐烂的灵魂,“害死了我的母亲,也是你的吧。”
“在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你竟然不会感到愧疚吗。”
“那只是意外……”风寻安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他嚅嗫着,明明只是非常正常的一天,避开林佑善和父母一起吃饭,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当天夜里林倩就病危了,而他甚至还没从睡梦中清醒。
父亲对此悲痛欲绝,却又一瞬间惶恐起来,他听着那些家产,分成,好似还有一步就能得到无尽的财富。然后落入深渊。
“意外,确实。”林佑善在墓碑顶上放下拿了许久的白玫瑰,“你的父亲是这么对你说的吧。”
他有些乏味,这实在是太过荒谬。意外?诚然契约不可逆转,污染愈发难以阻挡,这份抵抗力的下降并不足以立罪。林家主母是被污染造成的幻觉杀死的,那名为爱的流毒让她看见了什么,林佑善不知道。
可要是他们无辜,就不会如此着急。或者,倒不如说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吧.
人死如灯灭。
不需要报复,也断不会让他们得到好处,仅此而已。
他闭上眼,也分不清心里的愧疚增加了几分。
“你回去吧,也让你父亲安分一点,别再踏入中区了。”
林佑善抚平了风寻安衣领上的褶皱,带着那股显而易见的冷凝,一字一顿。
“不要贪心,不要纠缠,你争不过他们的。”
风寻安离开了,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分。
葬礼接近尾声。
看了这一出的应昭揶揄着闻一鸣,“瞧瞧,比你像样。”
闻一鸣也不反驳,问道,“累了吗?有没有冷到?”
“啧。”应昭瞥了眼,“冷了你要怎样?”
“那你冷死。”闻一鸣轻笑。
应昭哽住,然后才说:“闻一鸣你是真该死啊。”
不是在恶心就是说些混账话。
“哪有,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对对对,我俩半斤八两,那边那个就独美是吧。”
也不知是什么心思。
应昭一脸你说得都对,嘴上半点不松气儿。
闻一鸣偏头看了他一眼,利落地解开出门前怕冷让闻喜送的大衣,转手搭在应昭身上,还不忘把伞拿到自己手上,牵着应昭就要走。
应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扯不动,于是闻一鸣回头看着他。
“不是冷吗?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玫瑰:哀悼和令人惋惜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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