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闹哄哄的,穿着统一logo运动服的队员们在不同窗口前有序挪动。
邹砚宁和姜泊闻、向榆泽先后来到自选菜区。
跟在体操队漫长的队伍后头挪动了一段距离,三人终于靠近到餐具消毒柜旁。
向榆泽拉开柜门,习惯性伸手取出两个餐盘、两双筷子、一只小碗和一把汤勺。
他将一个餐盘和一双筷子往邹砚宁手上递,视线漫不经心从姜泊闻身上扫一眼,看向邹砚宁的时候又露出笑意:“昨天看菜单就看到今天有你喜欢的炒牛肉末和酸萝卜老鸭汤,还以为你这次要错过了。”
这两道菜是她从小到大在省队食堂里最喜欢的,同时出现在一天的次数屈指可数。
邹砚宁眼睛亮了亮,踮着脚伸长脖子往前看。
站定后,她咧着嘴笑笑:“那我来的还真是时候,本来还以为这次吃不上了呢。”
身后的姜泊闻自己拿了餐盘挪上来,也跟着邹砚宁往摆菜品的区域看看,浅笑着说:“我知道一家做酸萝卜老鸭汤特别好吃的餐厅,明天我带你去。”
邹砚宁回过身看向他,双唇刚刚张开还没发出声音。
倒是向榆泽快了一步先说道:“那就不必了吧,为的也不是那道菜,是从小到大吃到大的情怀。”
他扯了下唇角,眼中依然满是冷漠:“不过姜老师毕竟才认识宁宁这么几天,不了解她也很正常。”
“?”
吃个饭还扯上情怀了?
姜泊闻被噎了下。
两秒后,他视线还是落回身前的人身上:“砚宁,就明晚,怎么样?”
向榆泽:“……”
装聋作哑是吧,他咬着牙瞪过去。
邹砚宁左右看看,一个眸底的不悦已经快溢出来,整张脸都写满了不痛快。另一个则还在咧着嘴冲她笑,眼睛亮堂堂尽是期待。
她笑得窘迫起来。
她确实是挺喜欢这道菜,但这种节骨眼上似乎也不是非吃不可。
权衡之后,她只好张口说:“你今天才刚开始正式学打球,还是连续学习几天比较好。而且昨天照片的事情也还没完全解决,先过了这个风口再说吧。”
闻言,向榆泽哼笑了声。
姜泊闻鼻间呼吸一沉,脸上却还是保持着笑意,回应:“好,听你的。”
五六分钟后,三人各自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就近找空位。
邹砚宁最先看见门后第三桌的位置没人,她朝那头扬了扬下巴,“那边。”
伴着话音,她已经拔腿快步走过去。
姜泊闻和向榆泽都紧随其后,穿过面食区时,艺术体操队的几名队员恰好迎面而来。
也是这三五秒钟让路的短暂时间,姜泊闻落后了一段距离。
等他追上去的时候,向榆泽已经在邹砚宁身边坐下。
他出力抿了抿唇,还是只能在两人对面坐下。
看似已经闷头在将食物往嘴里送,却又总还是忍不住掀着眼帘瞄向对面。
向榆泽摆好自己的餐盘,将刚刚的小碗从角落端起来往右递,“你的汤,小心烫。”
邹砚宁道了谢,捏着勺子放进碗里,边搅拌边鼓着腮帮子吹气。
这时又见向榆泽熟练地伸手将她的餐盘扯到自己面前,把牛肉末和米饭混在一起拌匀才停下,说:“好了,吃吧。”
饭前她总喜欢喝汤,吃肉末、蒸蛋之类的东西时她总喜欢和米饭拌在一起。
而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这些年来只要是向榆泽在场的时候,都是他做的。
邹砚宁自己也早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她道了谢,将面前的汤喝下半碗,闷头开始吃饭。
目睹了刚刚那一幕的姜泊闻,此刻目光稍显呆滞,嘴里一口食物硬是嚼到忘了咽下去。
他现在算是真切体会到了所谓青梅竹马的杀伤力。
先抛开他们两人之间除了多年的友谊究竟还有没有别的感情存在这个问题,就只是比对她的了解程度这一点,他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这么一想,姜泊闻没忍住叹了口气。
邹砚宁循声看过来,偏了下头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不是,”姜泊闻连忙否认,“我只是、只是忽然想到上午你教我的某个细节我领悟得不是很好。”
以他对想做的所有事情就较真的态度,这话可信。
邹砚宁缓缓点点头,安抚道:“没事的,才一上午而已,你的学习能力已经很强了。吃过饭休息会儿,我们再具体讨论你不明白的地方。”
他“嗯”了声,眉头舒展开低头继续吃饭。
向榆泽却顿了顿。
听着两人提到上午,他脑海中不经又闪出邹砚宁围在姜泊闻身边,一下是拉着他手在纠正姿势,一下是托着他的胳膊在调整发力点。
他不想下午也还继续被这种画面笼罩。
身子坐直一些后,向榆泽朝姜泊闻看过来,张口说:“要真正领悟,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实践,吃过饭姜老师可以和我比一场。”
直接让人走肯定不可能,那就虐他一场,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姜泊闻闷头吃饭,想沿用刚刚充耳不闻的招数。
毕竟向榆泽从第一次见他就满身敌意,现在提出要比赛,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实践”之类的目的。
向榆泽却往前倾了倾,双眼直勾勾盯过来,还想继续说话。
见状,邹砚宁轻拍了下他的手臂,试图阻止:“我上午只是教了些皮毛,他……”
向榆泽没看她,眸中冷意散出来,语气刹那加重:“怎么?不敢和我比?”
多大的人了,还用这么老套的台词使激将法。
可世间亘古不变的道理就是,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姜泊闻也坐直起来,皮笑肉不笑抛出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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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休息的时间是一点到两点。
以往这段时间里,球馆里顶多只会有包含向榆泽在内的三四名球员在自己加练。
今天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赛,场管里不仅围满了人,还是从羽毛球队到隔壁体操队、游泳队、田径队的人都有。
邹砚宁被拥在人堆里,满脸无奈看着已经在场边热身、跃跃欲试的两人。
身后田径队的女孩刘菲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笑嘻嘻问:“砚宁姐,左边的男生是昨天微博照片里那个吗?”
她呵呵地干笑,只应了声:“嗯。”
刘菲和身边的一群同龄的小队员瞬间开始起哄:“喔!”
几人七嘴八舌争相发言:
“那这不就是大型竹马天降pk现场?”
“看吧看吧,我就说微博上的澄清不可靠,毕竟咱们宁宁一向不让异性近她身。”
“你们拉倒吧,我还是坚定不移的竹马党!砚宁和向榆泽都形影不离多少年了,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真的不是微博评论区活过来自己在说话吗?
邹砚宁五官拧了拧,眼中的无奈更深了。
她咂了下嘴,声调沉冷:“你们行了啊。”
几人毕竟和邹砚宁只是点头之交,现在被她渗着寒意的眸光一扫,自然一身鸡皮疙瘩不敢再出声。
邹砚宁摇摇头,扭头重新看向比赛场。
此时的两人刚好走到网前要握手,姜泊闻右手递出去,向榆泽却并没回握,反而往他手上塞了把黑色的球拍。
他冲姜泊闻自己带来的球拍扬了下下巴,说:“既然要比那肯定还是应该公平一些,你要是用那么不专业的装备,不是显得我在欺负你?”
姜泊闻没急着接话,低头朝他递过来的球拍看。
那把球拍边缘处有摩擦过的痕迹,手柄处虽然缠着毛巾胶,但也很明显是很久之前缠的,靠上端的部分清晰可见暴露在外的木头。
众目睽睽之下,他没多说什么,左手接下球拍,右手依旧往前递过去和向榆泽握手。
两只手掌短暂相触时,姜泊闻才开口说:“那就请咱们的世界冠军向先生多多指教啦。”
向榆泽不出声,右手掌却用力捏了下他的手,随即松开折身站到发球区。
好事的小队员早已经自觉站到边上当起了裁判。
比赛正式开始,向榆泽先行发球。
他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第一球就直接全力将球往对角线打。
脚下速度算是姜泊闻的优势,他迅速挪过去,想着上午邹砚宁讲过的发力方式,反手将球一击。
他预想的是,这一球会被击打到对场中段的位置。
哪知羽毛球却在翻过网线之后就直接下坠。
扑网前进攻是向榆泽的强项,他瞬间便已经闪到这个位置。
“啪嗒”一声,羽毛球掉落在地。
场边鼓掌欢呼的声音响起来。
姜泊闻低头看了眼握拍的手,觉得还是自己对于力度的掌控有问题。
来不及多想,对面再次将球发出。
这次是一个直线球,距离不远,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技巧可言。
他右脚屈膝上前,反手送上球拍。
有前面那一球的教训,他这次使出了双倍的力气。
球是比刚刚飞得远了些,弧度却还是一样低,险些直接撞在球网上。
他有些懊恼起来,歪着头拧了下眉。
后面几球也都大同小异,要么是弧线过低没过网,要么是过网后迅速被反扑。
而向榆泽击回的球,球速都极快,姜泊闻就算是勉强接住,最后也还是因为着力点不好并没能得分。
没多时,向榆泽已经以九比零领先。
场边起哄声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正当他要继续发出下一个球的时候,邹砚宁却小跑着迎了上去。
她一把扯过姜泊闻握拍那只手掰开看。
本就不算完整的毛巾胶在几番发力之后已经残破不堪,木柄上凸起的毛刺暴露在外,把他手心扎出好几个不同大小的眼儿,渗出的几滴鲜血染在手柄上格外显眼。
她眼波一闪,心口微微泛酸。
接着侧脸看向右手边的向榆泽,语气稍沉:“小鱼,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