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天,邹砚宁都是上午结束每天固定的练习项目就带着早餐出现在医院。
晚上和向榆泽一起在医院附近吃过饭,又才坐地铁回家。
第三天中午,两人吃过午饭回到病房的时候,向辉也已经吃完了饭,正站在窗户边往外看。
徐志兰则是俯身在病床边收拾衣物,几缕散乱的银白发丝垂到脸侧,她伸手揽了揽,念叨道:“好点了就回家也挺好的,不然小泽和砚宁整天整天待在这里,浪费他们时间。”
听见这话,门边的向榆泽脚步加快迎上去。
他伸手接过母亲手上折好的外衣往包里放,鼻间沉沉呼出一口气:“妈,您说的什么话,我爸在医院,我待在这里不是应该的吗?而且我一年到头就回来这么几天,陪你们本来就是分内的事。”
徐志兰身子僵了僵,闪躲的眼神从邹砚宁身上滑过:“可砚宁也整天陪你在这儿……”
邹砚宁笑笑,绕过去搂了搂她的肩,轻声安抚道:“阿姨,您和我还客气啊,小时候不知道蹭你们家多少顿饭,您和叔叔那时候不是还说让我把你们家当自己家嘛,怎么现在又要和我算那么清了?”
徐志兰笑笑,微拧的眉心终于抚平。
她拍了拍邹砚宁的手背,缓声说:“好,不提这个了,晚上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一家三口这几天都没怎么安稳休息过,徐志兰现在一双眼睛同样泛着红。
邹砚宁弯了弯唇,回应道:“我和向榆泽说好了晚上有事要一起出去,下次再去家里吃您做的饭。”
向榆泽手上动作一顿,站直身子和她打配合:“嗯,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家,你们好好在家休息就行,不用管我们。”
他冲邹砚宁眨眨眼,眸底闪过温和的笑。
一直沉默的向辉也终于回过身来,他扯了扯后背上的薄外套,“好啦,孩子们难得有自己的时间,让他们出去玩玩。”
没说两句话,他咳嗽起来,发紫的双唇抿了抿,只好赶紧端过热水往唇边送。
缓和一些后,他笑笑,又说:“砚宁,这两天确实辛苦你了,一会儿出去想买什么、想吃什么全都让小泽买单。”
邹砚宁笑笑,答得干脆:“知道啦叔叔,我不会和他客气的。”
--
将父母送回家安顿好,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邹砚宁系好安全带,伸手点了音乐播放键,说道:“走吧,回队里。”
向榆泽偏头看向她:“不是说好下午想做什么都让我买单,回队里干嘛?吃食堂啊?”
以往的向榆泽就算是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也会匀出半小时来训练,晚上别人都散了,他自己还会留下再加练。
现在才三点多,一天结束还有好几个小时,他居然不是想着归队。
邹砚宁满眼诧异地看向他,一下子实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他咧开嘴笑笑,脚掌已经伸到油门上,“我认真的,你想去哪?”
四目相对,他闪动的眸光溢出诚恳,在静静等着回答。
抿着唇悠长的“嗯”了声之后,邹砚宁才说:“那天在队里他们提到正上映的那部电影,你不是也有兴趣嘛,我们现在去看?”
向榆泽点点头,笑意融进眼眶:“好,路上你可以顺便想想晚饭想吃什么。”
车子发动驶出窄路。
邹砚宁点了下头,伸手拿过他摆在中间的手机。
屏幕点亮,锁屏壁纸依旧是他们两人六岁时候拍下的合照。
照片里的邹砚宁比向榆泽高出半个头,胳膊搭在人家肩头搂着,昂起头满脸骄傲。
反观缩在一旁的向榆泽,从双眼到双颊都因为哭过红扑扑的,脸上除了委屈还是委屈。
那是两人第一次正式上场参加比赛,从小就内向的向榆泽紧张得哭鼻子,还是在被邹砚宁“骂”了一顿之后才重新振作起来。
这张照片邹砚宁看一次就笑一次,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换了多次手机,却就是不肯换掉这张壁纸。
她熟练地输入密码将手机解锁,一边点开购票软件,一边说:“你干嘛就是这么执着这张壁纸?看到的时候就不会总想到哭鼻子的自己吗?”
向榆泽勾着唇角笑,倒是答得流畅:“不会啊,只会想到宁宁那天多么威风地教训我。”
被这话噎了下,邹砚宁忍不住轻“啧”一声,接着说:“你也学会拿我开玩笑了。”
他眸色一瞬沉下来,满是正经地继续说:“不是玩笑。”
余光从邹砚宁脸上扫过,又补充道:“我们的合照是不少,也每张都很有意义,但这张……”
他顿了顿。
这张,是他第一次对邹砚宁这个女孩子有了深刻的印象。
“这张怎么了?”不见下文,邹砚宁只好主动追问。
他轻声笑笑,“没什么,这张是第一张,比起其他的就更有意义而已。”
邹砚宁缓缓点着头答“哦……”,视线收回去选好电影的时间和座位,接着输入支付密码。
确认购票成功,她才按下返回顺便去看电影院附近的餐厅。
从上往下顺序滑动,大同小异还是火锅、西餐、海鲜之类的。
她盯了两眼,有些出神。
脑子里忽然窜进一个画面,那天和姜泊闻出了电梯站在一排餐厅门前商量吃什么的画面。
那天人家陪了她一上午,结果到吃饭时间却被她鸽了。
这几天还一点动静也没有,怎么想,怎么都还是有点没礼貌。
她忍不住蹙眉,食指抬起绞了绞发丝。
这动作细小,但她总是会在紧张或者心里藏事的时候不自觉去做。
向榆泽看在眼里,张口问:“怎么了?”
邹砚宁立马摇头,掐断了脑海中未完的画面,“没什么,就是选不出吃什么而已。”
她一向爱为这种小事纠结,向榆泽没多想。
沉默几秒后,他眼前一亮,说:“上次不是说想吃牛排很久了嘛,今晚正好。”
邹砚宁有些迟疑:“可是那家店和咱们要去的电影院不是一个方向。”
向榆泽放缓语速,懒洋洋的声音冒出来:“看场电影也就是一两个小时,我们结束再过去就好了。”
他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轻敲两下,“就算你要十点钟到家,那我们还有六个多小时呢。”
“宁宁小公主,放心跟着我就行。”
--
八点多。
街道上正是来往车辆行人如潮的时候。
邹砚宁坐在副驾偏头望着窗外,璀璨街灯闪过眼眶。
歌曲在车内播放,她跟着音乐节奏一下下在轻踮脚尖,微扬的双眸始终满布笑意。
向榆泽偏头看她一眼,自己也跟着弯唇笑笑,问:“今天这么开心吗?”
她“嗯”了声,挪着身子坐直一些,转头看向他。
路灯从树影间晃过,衬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邹砚宁笑得更浓了些,伸着懒腰感慨:“我们上一次一起看电影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而这些年来的许多次,她都想约他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像现在一样漫无目的在路上闲聊。
可她知道,对于向榆泽来说,训练和比赛永远是第一位。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是没法撼动的。
她这随口一说的话,向榆泽听完面色却凝重起来。
他抿了抿唇,唇缝间沉沉漫出一句:“抱歉啊,看个电影这种事情明明再普通不过,我却没陪你做。”
邹砚宁举高的双手僵在半空中。
余光小心翼翼瞥他一眼,才收回双手搭到膝盖上,扯着唇笑道:“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她咧了咧嘴,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松:“我们这种职业本来就是吃青春饭的,但是看电影什么的以后也可以做啊。”
向榆泽缓缓点点头,没再说话,鼻间的呼吸却还是有些沉。
正迟疑着想说点什么别的化解尴尬,摆在大腿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邹砚宁低头看,一条微信信息,来自姜泊闻。
姜泊闻老师:【师父,你这几天忙什么呢?】
她盯着“师父”俩字呆了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时,又一条信息跳到眼前:【你不会是找到新的徒弟了吧?】
这下想明白了。
邹砚宁皱着眉无奈地笑笑,回复道:【这两天家里有点事在处理。】
这么说好像有些过于严肃,她补上一句:【你是我的关门弟子。】
姜泊闻老师:【那师父明天有时间见见你的大弟子吗?】
邹砚宁小声念叨了遍“明天”,扭头看向向榆泽,问道:“明天你还在家陪叔叔吗?”
向榆泽摇头:“不了,让我妈妈在家陪他吧。”
他顿了半秒,追问:“怎么了?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邹砚宁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安心去训练就行。”
她收回视线看向手机,回复道:【你先说,做什么?】
姜泊闻老师:【先保密。】
姜泊闻老师:【反正不会让你失望。】
邹砚宁:【……】
她眨着眼,想起正事。
闷头迅速打下一句:【那天抱歉,明天我请你吃饭。】
姜泊闻老师:【谢谢师父。】
姜泊闻老师:【明天中午我去接你,老地方。】
她回了个:【嗯。】
弯唇笑笑之后,点进了姜泊闻的个人信息,将备注名称改成了“好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