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元满也弄不清自己是怎么了,一见到徐清便会下意识地躲避。有时候避无可避,便会混在一堆学子里。她起初担心有人会问起他们之间怎么了,随后便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没有人察觉他们之间微妙的氛围,好似在他们看来,元满和徐清便一直是这样不温不火的状态。好像只有元满一个人沉浸在儿时的视角,觉得现在的相处跟以前大相径庭,是不正常的。
这样的认知让元满感到十分落寞。
除此之外,她这两日都不太吃得下饭,时不时便会感到头晕恶心。
也许她不应该一直待在百里府,去外面散散心或许会舒服些。
所以今日晚上,元满便和赵子玉一起约上小草石舒出去了。
两拨人还是在上次的地方见面。元满和赵子玉今日出府便发现街上的行人比以往多了不少。
碰上石舒他们才知道,今日竟是桑枝城一年一度的庙会。
四人并没有什么目的地,只当是散心,便顺着人流缓慢地前进着。
他们不仅围观了一会耍杂技的,还买了几个捏的泥人。
有越来越多的人流涌向一个地方。
“他们这是去哪啊?”小草问道。
“应该是月老庙吧。”石舒道。
“求姻缘吗?”
“去月老庙除了求姻缘也没别的了,”石舒又补充道,“听说他们这里的月老庙建造得挺漂亮的,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公主,你们要去吗?”小草问元满。
“那便去吧。”元满望着人流的方向道。
说罢,四人朝着月老庙而去,离月老庙还有一段距离时,他们便看见了一颗高大的树,树上挂着数不尽的红绳,红绳下坠着木牌,微风吹过,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仿佛奏乐。树下还有几对人正把红绳绑在枝头上。
“他们这是在求姻缘吗?”小草问道。
石舒摇头,道:“也不算是在求姻缘吧,类似许愿之类的。把自己和意中人的名字写在木牌上,挂在月老庙的树前,祈求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小草一副明了的样子,众人一边谈话一边步履不停,渐渐地靠近那颗大树。
小草取笑石舒道:“我们的侍卫大哥要不要来这里求个姻缘啊?”
石舒不答反问:“怎么了,你要求?”
小草不在意道:“我才不要,我要一直在公主身边。”
元满听后笑道:“你嫁人了,也能和我在一处啊。”
小草忙不迭地摇头捂住耳朵:“不行不行,我还小呢,暂时不讨论这个。”
说完后,小草又拍了拍石舒的胳膊:“我们在说你的事情呢,别转移话题。”
但石舒并未理会她,因为现在有一件事情正抓住了他所有的目光。
前方的月老大树下,有一男子和一位女子伏案书写,女子穿着红衣,写完后举着木牌在男子眼前晃动,说了句什么,势在必得的模样,笑起来既明艳又飒爽。
石舒的心思活络起来,立马转身挡在元满面前,脸上堆笑:“公主,前面人太多了,没什么意思,而且说不定会冲撞你们。我们换个地方玩吧。”
“你不会打算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溜回来写牌子吧?”小草狐疑道,难不成戳中他心事了?
“别胡说。”石舒瞪大眼睛否认。
“也好,那我们去别的地方吧。”元满没有多说什么,同意了石舒的话。赵子玉侧头看了她一眼,也对着她点了点头,便拉着她转身了。
小草看二人走得那么干脆,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被石舒掰转了身体推着前进。
他们才没走两步,后面传来一声呼喊:“徐清,那不是你的妹妹和小侍卫石舒吗?”
小草并没有认出这个声音,只是听到石舒的名字便想回头看看,石舒制止了她要回头的趋势。
那声音继续跟上,甚至更大声,大有你不回头我便继续喊的架势。
石舒感到棘手,但又觉得这就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他没有为难多久,因为元满替他做了决定,她转身回头了,而石舒发现她的表情完全不惊讶,最后还对着前方微笑了一下。
她看到了!石舒脑海里瞬间浮上这个念头。
小草回过身,脸色变得精彩纷呈。
那一男一女便是徐清和商雀翎。商雀翎跳起来和他们挥手。
这时徐清说了句什么,似乎在催促她快些绑红绳。商雀翎便朝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来,然后便和徐清一起去挂木牌了。
从远处看,徐清把树枝拉到方便商雀翎绑木牌的高度,商雀翎仔细地系好红绳,然后从头捋到尾,显得异常珍视。
元满把这些悉数收入眼底。先前倘若还不确认二人走到了哪一步,那么今晚便是月老庙定情。
她一瞬间觉得很恍惚,徐清喜爱宁姒那么多年,元芷办赏花宴亦不能令其更改,这其中必然还包括元芷多年的苦心劝解,可是他来到桑枝城区区十几日,心意就改得如此之快。她一时说不明自己的心情。徐清只要不缠着宁姒,便不会犯抗旨之罪,元芷一定也非常欣喜。这看起来是个十成十皆大欢喜的局面。但是她的身体里好像住了两个人,有一个人很开心,有一个人却有着如鲠在喉的感觉,心间酸胀。
两种情绪交织令她感到十分陌生,胃里的不适感又涌了上来,这次头不仅昏沉,还有些疼痛。
元满的思绪有些混沌,但是身体已经诚实地向他们走了过去。
小草和石舒对视一眼,眼神透露的皆是不知所措。
他们到达徐清跟前时,徐清恰好松开了树枝,树枝带着木牌弹了起来,和其他的牌子撞在一起,已分不清谁是谁的。
商雀翎来到元满面前,道:“我们去听说书的好不好?难得又巧遇了。”
石舒开口道:“商姑娘,你和公子去听吧,我们就不去了。”
商雀翎有她的用意,上回因为她的关系,害得元满被徐清凶了一顿,如今借这个机会说不定可以让两人和好。
“今日的戏可是最近新上的,不看你们可要吃亏,走啦走啦!”说罢,她不理会石舒,率先拉着元满走了。元满诧异又被迫地跟着她走了。
既来之则安之,元满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能总躲着他。
石舒无奈,然后看着徐清,徐清没说什么,径直向前走了。
商雀翎仿佛和元满认识很久了似的,完全不见外,道:“妹妹,你不要难过。上次被我牵连,我真的过意不去。你哥他就是欠骂,空长了一张嘴,不会好好说话。”
元满很少听到有人骂徐清,最常骂徐清大概就是元芷了,现下忽然听到有人这样说,便觉得商雀翎和元芷是有几分相像的,笑道:“商姑娘无需在意。我的行事或许真的惹恼了他。”
“他不领你的心意,还说你,是他的不对。”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元满疑惑道,感觉徐清不像是会把这些事往外说的人。
“不知道啊。”
元满更疑惑,商雀翎道:“没事,你肯定是做了对他好的事情,你长了这么一副乖巧的样貌,铁定不会害他。”
说完,她又补充道:“嗯,没错,我就是这般肤浅。”
元满一时无言,觉得她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与众不同啊……难道就是这一点吸引了徐清吗?
她大概猜到商雀翎想要做什么,便道:“商姑娘,我们就只看戏吧,否则会适得其反的。”
她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解决她和徐清之间的事情,况且她现在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了,还是私下找个时机再说为妙。
她既然这么说了,商雀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好道:“好吧,但是如果你之后有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商雀翎带他们去的地方竟然是元满和赵子玉之前干活的茶馆。
迎接他们的并非掌柜,而是店小二。店小二见到元满和赵子玉有一瞬的诧异,但并没有过多反应,立即把他们带到楼上的厢房。
他们落座后,恰逢说书的开场。
元满没听几句,便蹙起了眉头。之前那个掌柜明明拒绝了她的故事,现在竟用起来了。
她静心跟着说书人慢慢听下去,这个故事被说书人丰满了很多,比她的初稿要好。
赵子玉一听也发现了不对劲,这个故事她同自己讲过。她偏头去看元满,见她没有什么什么异常。
故事听到结尾,元满发现与自己的版本十分不一样。小魔女纵然先前走得决绝,但是离开后发现自己甚是思念师兄,遂按捺不住,最终寻师兄去了,二人团聚。即使师兄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忘记小师妹,但是小魔女决定陪他一起忘记,思念太过痛苦,而她愿意在他身旁等下去。
“这故事怎么这个结局,停在小魔女离开不挺好的吗?”商雀翎发表自己的评价,显得十分不能接受。
小草并未想太多,她看过的话本也都是大团圆结局,所以不甚理解她的说法,忍不住问道:“为何?”
商雀翎老神在在道:“哎,小姑娘,你还是太年轻。我若是全心全意爱一个人,到头来发现他心里还有别人,一定果断弃他而去。我凭什么受这份罪,世上爱我的人多了去了,干嘛便宜这小子。”
元满理解她的说法。
元满希望的小魔女果敢潇洒,自由自在,如今以这种篡改结局的方式禁锢在一个人的身边,让她的心情雪上加霜。
商雀翎有种被小事坏了心情的不爽,带着众人快速离开了茶馆,喊徐清陪她一块用美食消解情绪去了。
原本四人是等在原地的,因为商雀翎说要回来投喂他们。但小草又看见了新奇的东西,于是石舒便陪着她去了。
最终留在原地的只有元满和赵子玉。
等过了一会,石舒和小草,还有徐清他们都回来了,但只见到了脸色苍白十分焦急的赵子玉。
元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