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洛叶在这边撒泼,大夫没办法地站在一边。其他人见她那副模样也没敢阻拦。
石舒和徐清都站在屋外,因为下午的事情,石舒也有些心虚。他不动声色地瞥了徐清一眼,徐清正双手怀抱,无语望天,看样子十分不想进去处理乱摊子。
石舒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不自觉扬起,熟料徐清忽然转头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嘴角立马被他压下去,心里咯噔一声——暴露了。
瞪完石舒后,徐清转身进了屋子。
元洛叶余光撇见徐清走进来,脑海中立马浮现他护着元满的一面。
怒火中烧的她伸手一指:“徐清,下午那般危急的情况,你为何不救我?”
“公主,我拿车帘罩住你了。”徐清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你为何不先把我带入湖中?”元洛叶本想再迁怒于元满,但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她没有明着指出元满的姓名,否则便是连“装”的余地都没有了。
“当时我已经看见一个侍卫朝你那边去了,”徐清不想和她过多纠缠,只得好声好气地道,“公主,今日让你受惊,确实是我的失职,但事已至此,不如先治伤?”
火发了这么一通,她也渐渐冷静下来,见徐清有服软的迹象,灵光一现:“你也承认是你的失职,但是我们之间谈追究也过于生分了,不如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众人听见“生分”二字,脸色各异。
徐清面上不显,心里掀起淡淡的嘲讽,说得好像他们多熟似的……
“不知公主要我做什么?”
“我现下想不出来,等我想出来再说,不过你放心,绝对不会违背法理道德。”
徐清敷衍地点点头,到时候再见招拆招。
安抚好了元洛叶,徐清便请大夫仔细为她们看诊,交代完后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小草默默地在心里又翻了个白眼,她可是越来越看不惯元洛叶了,撒泼不算,竟然还平白得了徐清一个承诺。
手中的姜汤温度正好,小草正把它递给元满,却见元满捂住心口。
“公主,您不舒服?”她担忧地问道,“下午入水着凉了?”
“嗯?”元满把视线从徐清离去的背影抽离出来,对小草道,“不是,没有不舒服。”
“那您捂着心口?”
元满一时答不上来,小草恍然大悟,以为她是被元洛叶给吓着了,遂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公主,先把姜汤喝了吧。”
元满接过姜汤,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吞下去。
瓷碗挡住她眼前的光,令她暂时陷入昏暗中。
其实她是因为听见元洛叶的那句问话,心莫名地跳得有些快。难道她真的要生病了?
大夫给所有人看过,确保大家无恙后,百里府的管家便把她们带到客房休息去了。
而所有小姐在睡前都收到了元洛叶侍女送来的小物什和道歉。元洛叶让侍女传话说自己下午是太害怕了,所以方才失礼了,请大家勿怪。
元洛叶知道自己是个性格冲动的主,所以冷静下来后,都会想法设法找补。
大家的回复也无非是统一的“无碍”。
那厢大家都回屋就寝了,这厢徐清的屋子里还响起石舒叫苦连天的声音。
“公子,这不行啊,你换个别的惩罚吧,”石舒顶着张哭丧的脸,跟在徐清身后走来走去,“这篇文章,我实在背不下来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徐清洗脸的时候还抽空奚落他一番。
“诶,不是……”石舒想要辩解,又无从可辨,虽然他自以为伪装地很好,但是徐清到营地的时候,扫一眼就发现他和小草不在,所以断定是他打落了马蜂窝。
他结结巴巴地终于万分委屈地吐出了一句话:“那不是你跟我说元洛叶公主怎么怎么样,我才会跟小草说吗!”
“我跟你说了,你就一定要和她说?”徐清挂好拧干水的巾帕,不疾不徐地反击石舒。
石舒非常地无语又非常地疑惑:“那你好端端地跟我说公主做什么?我和她八杆子打不着。”
说来说去,他还是想免去自己的惩罚,背书真是比对他进行□□惩罚还要痛苦数倍,不由气道:“想不到公子你是这种人,背后议论姑娘家!”
他觉得小草说得甚是有理!
“你说什么?”徐清转身瞪着他,石舒怂怂地后退了一步。
嘴里还是倔强地说道:“你说给我听,就是想要让元满公主知道!”
“满嘴胡话。”徐清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大力地把石舒撞到一边去,然后在自己的床上躺下。
一边躺还一边说:“如果你在我睡醒前还没背出来……”
说到此处,徐清便停了下来,露出了个漂亮的笑。
石舒一阵恶寒,问:“会怎么样?”
徐清没说,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石舒:“我睡了,你抓紧时间。”
他闭眼没一会,就感受到耳边传来呼吸声,“啧”了一声:“你赶紧把狗头挪开。”
石舒没有挪开,还微微地上抬了一些,温热的气息喷到徐清耳朵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乍一看这样的画面颇有些吓人。
徐清头都没回,精准的伸手掐住了石舒的脖子:“你皮痒了?”
石舒毫不反抗地任徐清拿捏,沉着嗓音道:“公子,我们做个交换如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就别让我背书了。”
徐清不屑地哼笑一声:“你看我是想知道你秘密的样子吗?”
石舒撇撇嘴:“不想知道就不想知道,但我要说的可不是我的秘密,是你的。”
徐清还是没有睁开眼,好笑似的扬了扬眉:“我的秘密还要你来告诉我?”
“是这样的,其他的秘密,如果公子不告诉我,我是肯定不知道的,但是这个秘密,我不告诉你,你也是肯定不知道的。”
石舒说得那么笃定,引起了徐清的一些好奇,他往后推了石舒一把,然后转身睁眼看着他。
“公子这是答应了?”石舒笑道。
“你先说说看。”
“那我可当公子是答应了,”石舒眼神发亮,而后一手放在嘴边,标准地说秘密姿势,“元满公主知道你去宋城了。”
徐清没什么反应,手指动了动,看样子是想打石舒,然后又忍下来了:“这算什么秘密?我没在她面前显示真容,只要我不承认,她能怎么样?”
石舒怜悯地看他,摇摇头道:“你都被看见了,还不知道。”
“什么意思?”
“公子你离开宋城的那个早晨,公主就在后面看着呢。她目送你离开的。”
徐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大变化,好像即使元满眼见为实也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这个秘密就能免去你的背书吗?”
“啊?”石舒懵了。
徐清瞧他那个傻样子,不愿再多说,挥挥手,转身继续睡:“越背越傻。走的时候熄灯。”
“啊!”这回是惊喜的意思,他飞快地丢下书,熄了灯,为他公子带好门。
没走出几步,他又回头看了看漆黑的屋子。
方才他看得分明。
——徐清晃神了。
众人好好休整一夜后,卸去了一身的疲惫。
百里族长百里谐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百里谐是个已至花甲之年的老人,续了白色的胡子,面容上的皱纹令他平添一份和蔼慈祥,一开口说话,便像个得道高人。
元满瞧着他,活像话本里描述的仙风道骨,觉得百里谐很厉害。
众人坐在桌案后,凝神听百里谐说话。
“各位来到百里府,我深感荣幸,”百里谐微微弯腰,所有人皆要站起来回以更全的礼数,他抬手制止了大家的动作,含笑道,“不用起来了。大家都是来此进行为期一月的礼法修习,俗话说,入乡随俗,那么,接下来就由老夫来为你们说一说在这里学习需遵守的规则。”
“先生请讲。”众人异口同声道。
“诸位都生在贵族高官之家,从小被仆人簇拥着长大,是以来这里的第一步,便是学会独立生活。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奴仆环绕,所有事情皆由你们自己上手,洗衣做饭、梳妆打扮等等,而且你们要睡大通铺,学会独立生活地同时还要学会如何同大家和谐相处。”
大家神色各异,彼此对视。元满乍一听到这些话,想到果然如此,之前路上的时候小草就告诉过自己会是这种状况。
“禁止找你们的侍卫丫鬟帮忙,而且你们也无法与他们相见。”
说到此,底下响起一片哀嚎声,其中一公子举手道:“先生,俗话说君子远庖厨,我们如何能自己下厨做饭呢?”
有些想侥幸逃脱的公子同样附和道。
元满忽地在此时想起了宁姒,按照徐清对她的描述,以她的性格,她肯定会说“那就饿死吧”,“难不成要我们这些姑娘家的给你们做好,这叫吃软饭”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元满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后知后觉地发现各位小姐们都没说话。
难道这就是宁姒的魅力所在吗?
感慨还没抒发完,她意识到自己也不会下厨……心中忽然乌云密布。
百里谐对他们笑着摇头:“做君子之前,你得是一个活着的人。如今,你们来到百里府,就要忘记过去的身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作为普通人,是没有仆人环伺的。你们自然得亲自下厨,为了活下去。”
“再者,君子心胸宽广,与百姓同心。你们来此摒弃公子小姐的贵生活,不正好更深入地体验了平凡百姓的生活吗?”
百里谐敦敦教诲,令底下的公子们无话可说。
他又道:“当然,百里府不会苛待诸位,厨房的食材每日由我们提供,你们可以通力合作一起做饭,也可以另起炉灶,都随你们的心意而定。”
此话也是为大家留下了后路。百里谐考虑到不是每个人都会下厨,所以有此一说。
元满听到此处,心中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