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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戏幕升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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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四月时节,临近清明。

宁城西新第三中学,上午六点二十八分。

“虞欢!你快点!要迟到啦!!!”郝友朝着虞欢大喊,“你慢慢爬吧,我先走一步!”

虞欢气喘吁吁地扒拉着楼梯扶手,闻言立刻伸出尔康手,一脸悲痛:“不要……抛下……我……”

郝友没理会她,自顾自地跑开了。

虞欢:“……”

患难见真情这话,果然一点也不假啊!!!

虞欢在心里呸了郝友一口,继续爬楼梯,等到她大汗淋漓地来到自己的班级时,课代表已经领着众人开始早读了。

还好老师还没到!虞欢暗喜着,在朗读声中鬼鬼祟祟地溜到自己的座位上。

“第几页啊?”虞欢拿出课本,问同桌。

同桌扫了一眼虞欢手上的课本,嘲笑道:“你没睡醒吧,书都拿错了。”

虞欢连忙换了书,等到她翻开相应的页面时,英语老师抱着一沓试卷走进了班级。

英语老师拍了拍手,读书声立马停了下来。

“今天早读连着第一第二节课一起上,我们来考一次试。”英语老师说。

话音刚落,班里哀嚎一片。

英语老师一拍桌子,呵斥道,“你们还好意思叫?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高考是一个人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怎么到你们这儿就这么懈怠呢?!!”

“你看看你们上回儿考的什么啊!同样是我教的,隔壁六班和你们班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虞欢更是恨不得把头埋在桌子里,希望老师注意不到自己。

英语老师犀利的双眼扫了班级一圈,又道:“且不说他们班奚婧子这种文艺双全的了,就说何小衣!听说数学老师还特意在你们班夸了她是不是?”

众人点头。

“不只是数学,她所有的科目都有很明显的进步。人家用半年的时间,把自己的成绩从年级的前四百提升至年级前两百,现在依旧在稳步提升!”

“这是凭借的什么你们知道吗……”

“……”

就在英语老师给众人打鸡血的时候,虞欢的同桌也把头凑下来,朝着虞欢说道:“我觉得……要不还是赶紧发试卷吧……”

虞欢一副认命的死鬼样,“干嘛?”

同桌苦着脸:“怕一会儿写不完。”

虞欢冷笑,“呵呵,我就从来没有写不完的时候,我在涂题卡上踩一脚都比我自己写的分数高!”

同桌:“……”

在英语老师长篇大论了十分钟后,试卷终于发了下来。

在一屋子的写字声中,虞欢咬着笔开始走神,在脑海里构思着自己新小说的片段。就在她给幻想中的女主角装上某明星的脸的时候,英语老师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

“虞欢!”

虞欢被吓了一跳,连忙抓起笔,埋头看向那张对她来说宛若天书的试卷。

考试,是一个煎熬的过程,尤其是对虞欢这种学渣来说,简直是酷刑!

看也看不懂,写也不会写。虞欢胡乱把纸卷填满后,一抬头,发现时间还很早,便坐在座位上干等。

等到第二节课的时候,虞欢的屁股已经坐麻了,而且她早餐喝了一大碗甜豆浆,膀胱的储存量已经达到了极点!

她立马抓了包纸巾,跟台上批卷子的英语老师说了一声后,撒开脚丫子就朝着卫生间跑去。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走廊里空无一人。

教室里,那些坐在窗边的学生只觉得一道虚影从窗外飞驰而过,直直地往卫生间的方向奔去。

“嘭——”

厕所隔间门一关,虞欢膀胱终于得到了解放。

虞欢舒服地吐出一口气,提上裤子冲了水,慢悠悠地走出隔间。她哼着歌儿在洗手池里洗手,末了,她抬头看了眼洗手台上的镜子,忽然发现自己的鳄鱼发夹松开了,便连忙把手擦干开始整理发夹。

虞欢踮起脚尖凑着镜子,就在她把发夹固定到头发上的那一瞬间,她的注意力突然被别的东西吸引——透过镜子,她看见卫生间里最后的那个隔间外,流出了一摊小小的不明液体。

“咦?”虞欢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厕所年久失修,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虞欢屏住呼吸,脚步缓慢地走到最后的那个隔间前,微微弯腰打量着那瘫摊不明物体。

厕所的隔间没有封死,门板底下留了些缝隙,那摊液体就是从缝隙里流出的。

液体粘稠,呈暗红色。

这是……血?!!

虞欢在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当场愣在了原地,双目瞪得老大,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后开始拍那道隔间门。

“有人吗?”

“同学!没事吧!”

虞欢喊了一会儿都没人回应,但隔间从里面锁住了,显然是有人在里头的。

虞欢踌躇一会儿,在心里经历过无数次思想斗争后,最终还是蹲了下来,透过隔间底下的缝隙查看里面的情况。

仅一眼,她便蹦了起来。

两秒后,那些坐在窗边的学生再次看到一道虚影“咻”的一声从窗外飞驰而过。

“老师!!!”

虞欢拍开自己班级的门,手指颤抖的指着卫生间的方向,一脸惊恐。

隔间里,一个女孩倚着门板,倒在地上。

血,从她的□□流出,渗过布料流到地上,渐而流出隔间。

洁白的校衣,深蓝的校裤,都染上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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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有新的警情!”

嵩永街派出所内,见习警察孔参一个滑步飞进范专的办公室,末了还不忘摆出个帅气的姿势,道:“让我们出发去拯救世界吧!”

“咳咳——”

范专一声假咳,打断了眼前中二少年的臆想。

孔参察觉到了不对,一转头就看见了幸所长那“慈祥”的面容,吓得他一个哆嗦站直了身板,正声道:“报告师父!有新的警情!我们该出警了!”

范专把车钥匙给小徒弟丢过去,道:“你去把汤圆叫上,把车开到门口来。”

孔参得了令,又是一个滑步飞出范专办公室。

幸所长看着孔参的背影一阵叹息:“这孩子……亏得在你手下!”

范专笑,开始为徒弟说话:“年轻人嘛,活泼些也正常。”

“那确实……”幸所长闻言也笑,“他和汤圆都是好苗子,前途一片光明啊!”

幸所长说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范专的肩膀,“行了老范,你去忙活吧。该说的我都说了,先走了。”

“成。”范专说。

门口处,孔参靠在警车上,同汤圆打趣,“园子,你瞧哥今天的状态如何?是不是十分得有活力?”

汤圆一脸嫌弃地将孔参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迎着对方期待的目光,摇了摇头,道:“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孔参闻言,瞬间两眼放光,乐道:“你的意思是……我每天都很有活力吗?!!”

汤圆:“……”

真是够了。

范专从门口出来,见两个徒弟正杵在警车旁聊天,便朝着二人说道:“聊啥呢?上车啊!”

汤圆和孔参麻溜地钻上警车。

范专坐在驾驶位上,边发动汽车边说:“明天晚上又轮到我们巡逻了,我们去福安花园那块地多转几圈,我怕那几个大妈又闹事。”

汤圆闻言,立刻皱着小脸说道:“您一提这茬,我就想起了那天被唾沫支配的恐惧!太恶心!”

孔参凑过来,笑,“话说那个叫林亭的小姑娘还挺机灵,立马就把大妈的话录了下来,后来一见大妈开口就躲得老远。”

汤圆把他脑袋推开,“那你多学学。”

“别,我是做警察的,自然要冲到一线!!!”孔参说罢,开始联系报警人,在报警人哭哭唧唧的声响中,问出了位置。

“师父,报警人在西新医院!”

范专闻言,打着方向盘将车掉了个头,带着一行人来到了西新医院,又按照报案人的描述来到了急救区。

走廊里,一群人聚在急救室门外。

有人正安抚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女人脸上正挂着两行泪,双眼通红,冒着血丝,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范专带着俩徒弟走了过去,取出证件朝着众人一亮,道:“您好,我们是嵩永街派出所的警察,请问谁是报警人?”

“是我。”正在哭泣的女人站起身,不顾身边人的搀扶快步走到范专面前。

“是我报的警。”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些含糊不清。她的身子颤抖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

汤圆和孔参在看清女人容貌的那一刻,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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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调休之后有四天假,林亭的两个舍友都在计划假期去哪玩,不过她们毫无例外的都选择先回家。

顾淘淘边收拾着自己的化妆品,边和刘麦麦分享着自己的计划:“我打算先回家待一天,再带我爸妈去西安玩几天,原本想去泰国的,但没买到机票只能作罢……”

顾淘淘说着,忽然从桌子底下翻出了什么东西,拿起来看了眼,又把那盒子递给一旁正在塞行李的刘麦麦,“这个口红品牌方给我寄了好多次,我记得你喜欢这个色的,要不给你用吧。”

刘麦麦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笑嘻嘻地接过,“我爱死你了!下次请你吃饭!”

在二人收拾东西之际,林亭坐在桌子前,撑着脑袋捣鼓着新买的电脑。

她拿着在虎子那赚的钱,以及打工赚的工资买了一部新的二手电脑。她原本也想买一部全新的,省的二手的问题多,但一通思索后,她还是觉得二手划算些。

顾淘淘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完后,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凑到林亭身边,问道:“林亭,你不回去吗?”

林亭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声音懒懒, “回哪?”

“家呀。”顾淘淘说。

林亭操作鼠标的手一顿,而后摇了摇头。

回去做什么?挨骂?

自从上次和父母吵架后,她已经一个月没有和父母联系了。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在这期间,她和家的联系也只有林二姑时不时的问候。

不过上次把钱转给虞欢后,一贯温柔的二姑发了好大一通火,和虞欢一块对着她实施信息轰炸。

二姑:你把钱给虞欢那丫头做什么?!!

虞欢:都怪你!!!我妈要骂死我了!!!

林亭都敷衍地回应了一下。

顾淘淘和刘麦麦已经收拾好东西,陆续离开宿舍。顾淘淘是后走的,她的父亲开车来学校接她,由于路上有些堵,她只能在宿舍里多待一会儿。

就在顾淘淘同父亲电话交流的时候,林亭把电脑关机,爬上了床。

好困,睡会儿。

顾淘淘也注意到了林亭要休息,便拿着手机走向阳台。

阳台门一关,隔绝了声响。

林亭把被子盖过脑袋,在昏暗中闭上了眼睛。

她很累,累得立马就进入了梦里。

梦里一片模糊,使得她的听觉极其灵敏,一道道撕心裂肺的声响传入她的耳中。

“你为什么要这样!!!”

“琛琛,帮妈拿剪刀过来!!!”

“不要吓着孩子……”

有人狠狠地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到卫生间里,卫生间里的镜子被人砸碎,残破不堪。

头皮被拽得生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扯下好几撮。

疼痛,使得她红了眼,泪珠滚下。

绝望和迷茫,蔓延至全身。

剪刀在发丝处挥舞,她没有挣扎,只是歪着脑袋静静地透过残破的镜子,看着残破的自己。

锋利的刀刃划破额头,鲜血着汗和泪,触摸着她的脸颊。

似在轻抚,似在惋惜。

恍惚间,她好似听见了婴儿的哭喊,听见了小猫的叫声,听见了光影斑驳的树下传来的欢笑。

“囡囡,妈妈是为你好……”

“囡囡……”

“家,永远是你的港湾。”

“呼——”

林亭猛地睁开眼睛,那回荡在脑海中,如魔咒般的声响渐渐散去。

林亭平躺在床上喘着气,渐而平静,她摸了把汗,掀开了身上的被子。

宿舍里,四周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已然入夜。

顾淘淘走的时候把灯关了,林亭摸着黑,下床把灯打开。

灯光一亮,耀得她睁不开眼,于是她又把灯给关上了。黑暗中,她来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并摸到了自己搁在书桌上的手机。

她沉默一会儿,而后拿起手机,打开了同母亲的聊天页面。

母女二人最后的聊天停留在一个月前。

林亭看着那个页面,手指一动点开林母的朋友圈。

林母是个热爱分享生活的人,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活在朋友圈里。出门买菜时发一条,回家炒菜发一条,全家吃饭发一条。

林亭翻了好一会儿,最后停留在一段文字上。

“家,永远是你的港湾。”

发布日期,一个月前。

林亭垂着眼眸,看着。手机的光亮打在她的脸上,印在她的眼眸中。

良久,林亭吐出一口气,关了手机。她起身随意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而后走出宿舍,来到地铁站。

此时已是夜晚,地铁上乘客稀少。林亭瘫坐位子上,拿着手机,在聊天框的输入格里删删减减好一会儿,才给林母发了条信息。

可惜的是,一直到她站到家门口,林母也依旧没有回复。

林母说得没错,坐地铁回家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一个小时就到了。

林家在一个普通小区里头,一层四户,楼层的走道处堆了些杂物,有户人家还把鞋柜摆到家门口,鞋子乱糟糟地摆着。

林亭挎着书包,站在林家那道围了层铁栏的门前,屋内光线和细微的声响,透过门缝传到她的眼耳之中。

“琛琛,快去把牛奶喝了。”

“妈,我好饱,不想喝。”

“你快点喝了,我特意给你热的!”

“哦”

“……”

林亭斜靠在墙壁上,静静地听着。

忽地,走道的声控灯熄灭,一切都陷入黑暗中,使得那些声音更加清晰,光亮更加刺眼。

林家的门铃就在一旁,触手可及。

林亭却没有去摁它,只是静静地听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位老者忽然从的楼梯口走进来——隔壁家的王阿婆遛弯回来后,一眼就看见了斜靠在家门口,闭目养神的林亭。

“哎!亭丫头!” 王阿婆杵着拐杖走了过来,踮起脚尖看了看林亭,“你回来啦!咋不进去啊……是不是又给你爸妈赶出来了?”

王阿婆说着,不等林亭回答,就把拐杖丢给林亭,撸起袖子愤愤道:“没事啊!阿婆给你说说理去!再怎么着也不能把闺女丢外头吧!”

林亭险些没接住拐杖,还没等她阻止,王阿婆已经把林家的敲得哐哐作响。

“老林啊!开门呐!”

“搞什么啊你!”

王阿婆年纪大,缺了牙,说话有些漏风。

“不是,我……”林亭把那拐杖握在手中,正想上前拦下王阿婆,不料下一秒,门锁“咯吱”一响,被人拧开。

铁栏后的门板被推开,林父魁梧的身影隔着铁栏,出现在门口。

“王阿婆,咋啦……”

林父的声音和林亭一样,都有些沙哑。他那沧桑的眼睛扫了一眼门外的人,最后停留在林亭身上,略微惊讶。

林母也闻声赶来,看到门外的女儿也是一愣。

林亭别开眼,扭过脑袋。

王阿婆头也没回地抽过林亭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杵着地面,摆足了架势,不顾林亭的阻拦,开口斥责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可再怎么着都不能把闺女赶出门吧!一个小姑娘在外头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这丫头一个人在门口孤零零地站着,忒可怜。都是做父母女儿的,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聊几句不就完了……”

林父林母被这劈头盖脸的教训砸得一脸懵。

林亭趁着王阿婆停下来的间隙,连忙解释道:“那个……其实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进,您误会了。”

“啊?”王阿婆气势瞬间弱了下来,扭过头横了林亭一眼,“那你咋不早说啊!”

林亭心想:那你也没给我说得机会啊……

王阿婆尴尬地朝着林父林母笑了两声,随后一溜烟地跑回自己家门口,连拐杖都没碰到地面。速度之快,让人完全看不出这是个九旬的老婆婆。

王阿婆一走,林父“哼”了一声便回了屋子,没再给林亭一个眼神。林母也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而后把铁栏打开。

林亭默不作声,抬起脚走了进去。

“咯吱——”

门再次被关上。

客厅内,林父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林奶奶在一旁叠着清明用的纸钱,弟弟林琛看见林亭出现,立马朝她跑过,一脸喜气。

十四岁的少年正是在长身高的时候,林亭发现林琛又高了不少。姐弟二人眉眼相似,就连肤色也一样的白,不同的是,林琛的白是透着红润的,看起来比林亭多了丝生气。

“姐!”林琛见到林亭格外高兴,“你终于回来了!”

“琛琛!”林父突然把手里的遥控器丢到桌子上,朝着林琛说道,“你回房间去。”

林琛停下脚步,看看林亭又看看林父,一脸踌躇,直到林亭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扁着嘴巴,快步回了房间。

林琛的房间门一关,林父的脾气便开始无节制地爆发,只见他从沙发上起身,一个健步朝林亭走去,嘴里骂道:“不是说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吗!!!”

林亭没有动,只是失魂般杵在原地。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林父戳着林亭的脑袋一顿骂,他的面目狰狞,双目通红,像极了贴在门上的门神画像。

骂声中,唾沫飞到了林亭脸上,林亭闭上了眼,妄图将一切隔绝,可林父的怒骂仍在继续。

“你不是很能耐吗?回来做什么?”

“活不下去了是吧?活不下去就知道回来找我们了是吧?你当我们这是哪,救济站是吗?但凡有什么不顺你心的就要胡闹,你说说,这都第几回了!!!”

“滚!我没你这女儿!给我滚!”

林父说着,拽着林亭的胳膊朝门口走去。

林奶奶连忙拦住林父,劝道:“孩子回来就好,别吓着孩子了……”

林母从玄关出回来,看到这副景象也没阻拦,她从林亭身旁走过,径直地走向厨房。

林亭只觉的一阵风轻轻地拂过,像是吹灭了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不回来的好,这个点了估计自己都等不到公交车,得走去地铁站,再走着回学校。

不过林亭到底还是没被扫地出门,因为在林奶奶和弟弟林琛的共同努力下,她被留了下来。

一开始,林父硬是要把林亭扔出去,林亭不知道林父是在吓唬她还是真的想把她扫地出门,但气氛都到这了,林亭觉得自己还在早点离开的好,万一迟了可就连地铁没都得坐了。

这般想着,林亭便自觉地走出门口,不料她脚刚踏出家门一步,下一秒胳膊便被人拽住。

只见林琛拉着她的胳膊,双眼通红,似乎要哭出来了。他凑着林亭悄声说道: “姐……我求求你留下来吧,我这次考试考砸了,你帮我挡挡雷吧呜呜呜……”

林亭:“……”

难怪这小子见她回来这么兴奋……

林琛见她不说话,就开始贿赂她,“一百。”

林亭不为所动。

林琛见状,立马加价,“两百。”

林亭给他伸出三个手指,林琛思索一阵,最后忍痛点头。

交易达成,林亭看着扬言要把自己这个不孝女赶出家门的林父,眼睛一闭开始酝酿情绪,再睁开时竟然流出了眼泪,跟水龙头的,怎么也止不住。

“爸。”林亭一阵细微的啜泣,“我错了。”

她哭得恰到好处,流眼泪的时候既不叽叽歪歪,也不浮夸地大喊大叫,主打一个逼真。

林奶奶见孙女哭了,开始对着儿子摆起了母亲的架子,死活不让孙女离开。林父本就是存着吓吓女儿的心思,见女儿认错了,便顺着林奶奶的话,又把人拽了进来。

整个过程,林母都没有任何表示,依旧在厨房里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在林父离开后,林亭一抹挂在脸上的泪水,立马恢复了往日恹恹的模样,堪称当代变脸大师。

她提着书包,疲惫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门一关她便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在床上。

累……

林亭的房间不大,但很干净。所有的一切都被整理得很好,书本被摆放得整整齐齐,被铺已经洗过。

林亭把头埋在被子里,闻到了洗衣液的味道。

“吱呀——”

还没等林亭休息一会儿,她的房门便被人推开,林亭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姐。”林琛站在门口,挠挠头笑道,“那个……我原本想敲门的,但我忘了你房间锁坏了,我一敲就推开了。”

林亭从床上起来,朝着林琛伸出手。

林琛心领神会,连忙进来并把房门掩上。

林亭插着手靠在桌上,看着林琛从兜里取出三张百元大钞,一脸心疼摸了摸,最后双眼一闭给林亭递去。

林亭接过来看了眼,正好三百块。

“你别说,你这演技真的可以……” 林琛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你是不是专门学过啊?”

林亭把钱放好,没回他的话,只问道:“怎么挡雷?”

林琛立刻把自己的计划和林亭说了一遍,林亭越听越觉得这计划侮辱智商,她直接打断林琛那天马行空的计划,问道:“你到底考得多烂?”

林琛报了个数,林亭听后有些不可置信。

林亭纳闷,“你确定?这也不算差吧?”

林琛瞪她一眼,怒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你跟妈吵架之后,爸妈对我的要求就大大地提高!上回儿没达到分数就已经把我骂了好几天了!!!”

林亭莫名其妙,“这怪我?”

“别说这事了!”林琛不打算和她探讨对错,连忙把话题移回正轨,“我刚跟你说的,你觉得怎么样?”

林亭:“不怎么样。”

林琛:“那我们要怎么样做?”

林亭:“就那样吧。”

林琛:“……你有病吧!”

林亭瞥了林琛一眼,思索了一阵后,和他说了一个她自认为比较靠谱的计划。

林琛听后连连点头,而后又鬼鬼祟祟地溜回房间,走前还不忘嘱咐林亭,“如果这样的话,你记得得先把妈哄好……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和你冷战的话是直接不理会你的!那咱们的计划就胎死腹中了!”

林亭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林琛走后,林亭提着换洗衣物走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等她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林母依旧待在厨房。

林母的身影在灶台上移动,似乎在料理着什么。

林亭在厨房外停留一会儿,最后还是推开厨房门走了进去。

“妈。”林亭站在林母身后,说道。

林母拿着汤勺搅着锅内的汤,闻言并不理会。

林亭似乎已经习惯这种情况,她又走近几步,温声道:“对不起。”

林母没理会。

林亭开始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同林母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让您伤心……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不会再碰烟酒,好好读书完成学业……”

林母依旧没理会。

林亭见状,接着说道:“我会好好学习,光宗耀祖……不辜负您对我的期待,不辜负您对我十几年的栽培,成为你心目中的样子……”

“成为什么样!!!”林母突然把手里的汤勺一摔,呵斥道。

林亭的声音停了下来,她闭上嘴巴在林母身后静静地站着。

林母双手撑在灶台上,似在啜泣,“这是我的期待吗?这是我学业吗?这明明就你的人生,我只是不想你我的后尘……没条件去上学,早早地出来工作。”

“我明明……明明成绩那般的好。”林母喃喃着,眼泪滑下,“可家里头一句就把我道路堵死……你知道那句话是什么吗?”

林亭垂下眼眸,遮掩住眼底情绪。

“他们说……”林母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林亭,她眼中含着晶莹的泪珠,带着哭腔将那句可笑至极的话,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一个女孩,读这么多书做什么?”

哪怕已经听过无数次这句话,林亭还是觉得心里一颤,最后闭上了眼睛。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幸运?”林母忽然走上前,抓住林亭的肩膀,“为了你和弟弟能够读书,爸爸妈妈多辛苦都无所谓……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林母吼着,将林亭往后一推。

好在林亭进来时把厨房的玻璃门带上了,林母这一推,使得她撞到玻璃门上,而不是摔在地上。

林亭捂着有些疼痛的肩膀,母亲的哭泣声中,缓缓开口,“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林母抹了把眼泪,似乎松了口气,却又觉得不解气,冲着林亭训斥道:“妈妈这是为你好啊!你知道吗?你没回来的那些日子……我多担心你知道吗?”

林亭靠在玻璃门上,没有说话。

林母依旧在训斥着,“你每次不回家,我就日日夜夜的都睡不着,总是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穿不好……你呢?有为我想过一分一秒吗?!!”

“你刚刚给我发消息……说你要回来,我就想做梦一样啊我,我都不敢回你,怕这是假的啊……”

“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我……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有出息!证明我没有错!证明女孩子就要读书!”

“……”

林母的声音不断,林亭一直垂着眼没说话,只在林母停下的瞬间,开口:“妈,我错了。”

她的语气平平,却又似带着虔诚。

林母含着泪,没有回答林亭的道歉,似乎是在内心挣扎着。过了好一会儿,林母重重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捧着林亭的脸,将林亭湿漉漉的,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开。

林亭比母亲高了整整一个头,她微微垂眼,便能瞧见林母那沧桑的面容。

林母已经年过四十,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残酷的痕迹:臃肿的身材,蜡黄的面容,鬓边的丝丝白发……这些种种,都昭示着这个女人的风华早已不复存在。

“好了,妈原谅你了,不许再这样了啊!”林母摸了摸林亭的脑袋,心疼道,“一个多月没见,我的囡囡都瘦了好多……”

林母说着,又摸了摸林亭的脸颊,轻轻地笑着,眼中含着泪光。

林亭看着母亲的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浅笑。

“回来就好。”林母带着哭腔,说道。

“嗯。”林亭应了声。

“以后还敢不敢和妈妈吵了?”林母又问。

“不。”林亭摇头。

林母满意地笑了,而后走到灶台边把火关了,从锅里盛了一碗汤出来,说:“我今天炖了鸡汤,里头加了好些药材,还有什么海马,鲍鱼,海参都放里头了……原本以为你不回来了,就炖了你弟的那份。”

“你弟身体弱,我得定期给他炖汤补补,你也喝些,也补补。”林母说完,把碗递给林亭,嘱咐道,“你小心烫啊,刚出锅的!”

林亭看着手中的碗,鸡肉和鲍鱼被炖的软烂,配合着药材散发着浓烈的味道。

她看了一会儿,便把碗放了回去,说:“林琛身子弱,都给他喝吧。”

林母眉头紧锁,命令道:“你快喝!我炖了好久的!”

林亭此刻已经勾起一个笑,像是发自内心地着欢喜母亲的关爱,她浅笑道:“妈,我很饱,吃不下了。”

她的笑容那般天真,真诚,以及……自然。

可林母依旧不依不饶地让林亭喝下去,林亭只好寻了个借口端着碗走出厨房,又趁着林母不注意,偷偷把碗里的东西倒掉,之后又把碗还给林母,林母这才满意地放过林亭。

林亭目的达成,同母亲说了一声“晚安”后,转身离开。

厨房门缓缓合上,林亭维持在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淡去。她将湿漉漉的头发勾到身后,走回了房间。

第二天,林亭一大早的就被林母拽出被窝,她打着哈欠走出房门,迎面碰见了同样打着哈欠的林琛。

“搞定了?”林琛在饭桌上吸着面条,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地问林亭。

林亭没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林琛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又打量着林亭的眼下,询问道:“你昨晚几点睡?黑眼圈怎么更严重了?”

林亭依旧没说话,朝林琛比划了一个数字,林琛则回了她一个“六”。

早餐过后,林亭回了房间开始补觉。不过她没睡一会儿就又被林母叫起来,拉到林奶奶面前开始叠纸钱。

明天去扫墓,林亭得跟着林奶奶和林母把扫墓用的纸钱给叠成元宝形状的。

林琛被赶回了房间写作业,林父此时不在家。客厅内,祖孙三人围着个小桌子,边叠着纸钱边说话。

林亭把新叠好的元宝放到一旁时,林奶奶突然问道:“囡囡准备还有几个月就生日了吧?”

林母感叹:“是啊,十八岁了,是个大人了。”

林奶奶:“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十八年了,还记得囡囡小时可调皮了……不同现在,人越大话越少。”

林亭叠钱的手一顿,随即朝着奶奶勾唇浅笑,“哪有。”

“这丫头……”林奶奶笑着摇摇头,瞧着林亭单薄的身子又是一阵心疼,“这个月吃得不好吧?你瞧瞧都瘦成这样了……”

“还行。”林亭说。

“还行?”林母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一下林亭的肩膀,“咖啡店给你多少钱?这够吃吗?真的是……”

林亭没回答,再继续叠着纸钱。

纸钱上的金箔松散,轻轻一碰就落了满手,林亭放下叠好的元宝,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对林母说:“下午咖啡店有我的班,我得回去一趟。”

林母眉心皱了皱,不满道:“放假时间,怎么还去啊。”

林亭又说:“就下午而已,而且节假日三倍工资。”

林母闻言,没再多说什么。

纸钱叠完后,林亭帮着林奶奶处理着明天扫墓所需要的材料,一直忙忙碌碌的直到中午才有片刻休息时间。

林亭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无精打采地看着电视里播放的狗血三角恋。林妈则在一旁磕着瓜子,磕着磕着突然把林琛叫了出来。

“琛琛,这次周测成绩还没出吗?”林母问。

林琛给林亭使了个眼神,而后嬉皮笑脸地卷子拿给林母。

卷子交到林母手里的那一刻,林亭不动声色地凑了过去。而林母在看到试卷分数的那一刹,脸色就阴了下来。

林母拧紧眉心,不满地问道:“怎么比上回低了。”

林琛解释道:“我们老师说这次卷子难,分数低也正常……”

“是吗?”林母的语气带着怀疑, “我得去问问老师……”

林琛疯狂给林亭使脸色,而林亭则不紧不慢地拿起那张卷子,细细翻看。

林琛简直要气疯了,急的直跳脚。就在林母打开同老师的聊天页面的那一刻,林亭才悠悠开口,“你这题居然做对了。”

林母闻言果然停下动作,凑过来问道:“哪题啊?”

林亭朝试卷上的某个地方一指——那道大题林琛拿了满分。

林母已经不记得初中的知识了,看到那些数字和符号只觉得无比陌生,便问道:“这题……很难吗?”

“难,我记得我以前也做过这题,用了好长时间才吃透……” 林亭说着将试卷翻了一面,边看边补充道,“他应该刚学这个板块不久,这个板块的内容确实有些难。”

林母从林亭手里拿过试卷,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又拿出计算机算了一次分数,才松了口气。

“下次加油。”林母把试卷还给林琛,说。

林琛暗暗地松了口气,接过试卷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间。

见事情搞定,林亭瘫回沙发里。

林父回来时,手里捧着个大箱子。他一进屋就招呼着林琛过来,林琛不情不愿地走出房门,可在看到林父手里的东西的时候,瞬间两眼放光。

“老爸!你真给我买啦!”林琛的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说着话的时候止不住的兴奋。

林父笑着把大箱子打开,林母看了箱子内的东西一眼,便面露不满,“琛琛才多大,你就给他买电脑?”

林父笑,“这不是之前答应他的吗?上次期末考了第一的奖励。”

林母哼了一声,“你就不怕他沉迷游戏啊?而且你不问问你儿子这次考了多少分?”

林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而林父也听到林母的话后,脸色瞬间阴了下来,林亭只能拿着林琛的那张卷子又胡说八道了一次。

最后林父还是把电脑装到林琛房间里了,不过设置了密码,林琛想玩得经过林父的同意才行。

林亭在一群人忙活着装电脑的时间,借口自己的手机登不进去学校网页,借来了林母的手机。

林亭拿到手机后,打开微博,迅速用母亲的账号搜索摄影师虎子的账号。

账号下,虎子已经发布了一条新的视频,正是林亭拍摄时的花絮。林亭快速将虎子的账号拉黑,又将那个摄影大赛的官方号和一些词条屏蔽,最后将搜索记录清空。

做完这一切后,林亭才退出软件,又装模作样地登录了一下学校的官网才将手机还回去。

下午,林亭回了趟西新区。她没同林母说的一样去咖啡店上班,而是径直来到了何家。

她站在何家门前,摁响了何家的门铃。

这一次,是何先生开的门,而何先生在见到林亭后一阵愕然,随即叫来了何夫人。

何夫人急匆匆地赶过来,对着林亭一通道歉,“不好意思啊,忘记跟你说了……小衣今天不舒服,可能上不了课。”

“哦”林亭没多问什么,“那我先走了。”

何夫人满脸歉意,“我开车送你回去吧,让你白跑一趟真的不好意思。”

林亭拒绝了,回去的时候刻意磨蹭了一下,等到平时咖啡店下班的时间才回家。

清明节那天,林奶奶一大早就将所有祭拜的东西收拾好,一家人吃完早饭后,便提着大包小包坐上了林家的面包车。

现在天气已经回温,但林亭依旧穿了外套,她一上车就直奔最后一排座位,把帽兜完头上一套,靠着座椅开始补觉。

面包车有些年头了,开起来有些颠簸,林亭都快被颠吐了才到达目的地——那是一片大山,每一座山上都密密麻麻的挖了一堆小墓穴,墓穴里头摆放着亡者的骨灰罐,整齐有序,就像蜂巢一般。

一家人跟着林奶奶来到自家的坟前,祭拜烧纸。一通流程下来,林亭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她将外套脱了下来挂在了肩上。

林父正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寻来的竹子,搅动着火盆里正在燃烧的纸钱。

火势越来越大,热浪让周围事物变得扭曲,烘得人脸颊发热。

林亭无精打采地看着那一排排装着骨灰的瓦罐,它们没有碑,没有名字,香火和蜡烛在它们面前燃烧,灰烬在它们面前飘过。

林奶奶十指相合,对着瓦罐念念有词:“祖宗保佑,让我家林琛林亭二位孩子,聪明伶俐,健康长大……光宗耀祖。”

纸钱燃尽,只余一堆灰烬,林奶奶拿着祭拜的酒塞在那堆灰烬上。

“呲——”

尘埃落定。

祭拜结束后,林家人将祭拜的东西收拾好,下了山。就在他们在路过一个山道的分叉口时,林母拎着另一袋祭拜用品,和林奶奶走上了另一座山头,而余下的三人则习以为常地下了山。

半小时后林母和林奶奶也下了山,坐回面包车里,林父把面包车启动,一颠一颠地上了路。

路上,正在补眠的林亭被颠醒了,忽然又觉得腹部有些抽痛,疼得实在是睡不下去了,她便靠着车窗游神。

面包车里很热闹,林琛正同家人分享着自己在学校里的趣事,一家人有说有笑的——但林亭只觉得吵。

偏偏林父还抽着烟,林亭闻着烟味忍不住也想来一口。她闭上了眼睛,打算眯一会,不料这时,车子突然一震,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后方猛地一撞。

追尾了!

巨大的冲击使得林亭的脑袋一阵眩晕——有种人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的错觉。

“哪个王八蛋!”林父把车停好后踹开车门,气势汹汹地朝着肇事车辆走去。

林父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在整个小区里都是赫赫有名的。林母不放心他,生怕他和肇事车主打起来,连忙解开安全带跟了上去。

肇事的车辆是一辆小轿车,车主则是一个年轻的男性,林父上去就狂拍轿车的车窗,吓得车主一阵哆嗦。

车窗摇下后,林父就毫不客气地骂道:“你干什么呢!”

车主颤颤巍巍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大哥……我我我新手,真的是不小心的……”

“你把我车撞成这样!一句新手就完事了!!!”

“是我的问题,我一定会赔的。”

“这当然是你的问题!你个小崽子!”

“妈的……你的骂谁呢!”

“骂的就是你!”

“我*”

车主气急败坏地把车门打开,同林父在大街上互喷。

事实证明,林母还是有先见之明的,此刻,两个大老爷们在路上吵得不可开交,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林奶奶在车上一声叹息,杵着拐杖下了车,不断地劝说着儿子。

车上只剩下林家姐弟二人,林亭靠在座位上缓了一会儿,腹部的抽痛让她出了一层薄汗。她咬咬牙,起身也下了车。

“姐,你干嘛?”林琛问道。

“不舒服,先走了。”林亭说。

“这里离家这么远,你怎么回去啊?”林琛担心道。

林亭没理会他的问题,直接把车门拉上。

不远处已经围了一圈吃瓜群众,有些人还上前劝架,肇事车主正嚷嚷着要报警处理,林父也不甘示弱地表示:谁怕谁啊。

林亭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她根据记忆来到附近的一个小商场上,那里行人稀疏,商贩稀少——作为宁城的边缘城市,南安区并不似西新区那般繁荣。

林亭在商场外围转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家药店。

她走了进去,来到柜台处朝药师说道:“奥美拉唑。”

药师看了她一眼,问:“胃痛啊?”

林亭应了声,药师便起身从药柜里取了盒药递给她。

林亭过结账后,在药店门口吃了一片药,随后去了商场里头找了个位子坐着。这药的药效很快,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胃部的抽痛感便消失不见。

林亭又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等身上的不适都消退后才重新起身。

商场里的空调很足,林亭又把外套穿上了,之后又在商场里兜了一圈,最终停在一家麦丹劳面前。

正常人胃痛过后都会十分注意饮食,毕竟胃疼起来真是像是有人把你的胃部狠狠地揉捏,那痛感简直是毕生难忘。但林亭没想这么多,直接推开门走进麦丹劳,买了个甜筒后就坐在窗前慢悠悠地吃着。

玻璃窗前,一个小女孩正在玩耍。小女孩梳了两个小辫子,五颜六色的发卷将发丝扎在一块,随着她蹦蹦跳跳的动作而晃动。

突然,小女孩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一对年轻的夫妇惊慌失措地将小女孩抱起来,满脸心疼地哄着。

隔着玻璃,林亭听不见外面的人在说什么,耳朵里只有店内播放的音乐声。

甜筒吃完了,林亭又起身买了一个,等她拿着新甜筒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小女孩一家已经离开。

林亭撑着脑袋,再次慢悠悠地吃着甜筒。

就在这时,林母给她打了电话。

林母的语气有些着急:“你怎么走了?你哪儿不舒服啊?”

林亭把雪糕咽下去,瞎扯道:“肚子不舒服,在医院,我取完药就回去。”

林母更急了,“我叫爸爸去接你吧。”

“不用,我打车回去。”林亭说着,又舔了口甜筒。

林母犹豫了一会儿,说,“那行,你小心点。”

“嗯。”

电话挂断,林亭继续吃着甜筒,吃完后又去买了一份小翅桶,提在手里走出广场,来到一个老旧的香火店里买了些东西。

半小时后,林亭再次来到墓区。

此时已经是下午,扫墓的人已经所剩无几,零零散散的散布在山上。烧纸散发出烟雾,使得整座山都好似罩上了一层薄纱,隐在其中。

林亭提着那桶炸鸡翅,走上了山道。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操作过于新奇了,使得那些提着传统祭拜食物的扫墓人纷纷回头,又低声议论。

“麦丹劳?”

“我以后也这么干!”

“你敢?”

“开玩笑开玩笑,爷爷啃不动……”

“……”

林亭在山道上走着,最后来到一个岔口处,并拐了进了其中一条山道——正是林奶奶和林母后来去的那条路。

那条路很安静,是前往另一座山的通道。林亭走了没一会儿,太阳便被云遮挡住,那些金灿的光芒消失后,山里更显冷清。

林亭提着翅桶,一步一晃,根据记忆来到一座墓前。

墓穴里的瓦罐除了体积十分小巧外,和别的没什么两样——依旧无碑无名。

瓦罐前方的香炉上插着几只燃尽的香,以及已经熄灭的蜡烛,火盆里的纸钱燃尽,只剩一堆灰烬,风轻轻一吹,便飘了起来。

林亭把翅桶摆到坟前,又将那几只香和蜡烛拔了下来丢到一边,而后拿出烟盒,先给自己点了一根含在嘴里,再点燃了三根插在香炉里头。

做完这一切后,林亭打开书包,从里头取出一沓刚买,且没有折过的纸钱在墓前蹲下。她先拿着一张纸钱对着小瓦罐折了一个金元宝,而后对着小瓦罐说:“看清楚怎么折了吧?”

林亭含着烟,说话有些含糊,又道:“看清楚了就自己折,剩下的给你烧下去了。”

说完,把剩下的纸钱连同金元宝丢进火盆里,把里面的东西点燃后,林亭又退到一边。

火吞噬了一切,纸张蜷缩着,变成黑色。

林亭抱着手,静静地看着。

山上很安静,每排墓间都种了小树,将前后遮挡。

纸钱烧完了,但林亭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坐在小树旁的围栏上抽着烟。

太阳依旧被云雾围绕着,四处阴沉,很是安静。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上排墓区传来,打破了这长久的无声。

“你怎么在这?”说话的是个男人。

林亭抬头看了眼,只见上排墓区的小树种的紧密,将事物遮挡得严严实实。

看来不是在问她,林亭又低下了脑袋,眼睛继续看着小瓦罐。

“说话。”上排墓区的男人又说。

可是依旧没有人回答他,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把某人从地上拽了起来,语气有些怒意,道:“我在问你话,你没听见吗?!!”

被拽着的人也是个男人,他使劲挣脱对面人的手,同时也不忘朝大喊:“我在这关你屁事!!!”

下一刻,人影晃动,两个男人就这样在上排墓区打了起来。

“你能耐!这些日子没管你而已,你看看自己惹了多少事儿!”

“那你也能耐些,有本事别管我!!!到时候我拉着你们全家一块死……唔!”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砸了一拳。

“你敢动我家里人,我就先把你弄死。”

“……”

又是一阵脚步声,有人离开了,一切重归平静。

林亭所在的位置就在山道附近,离开的那人一出来就注意到了她,那人微微一愣,而后快步离开此地。

林亭的注意力依旧在小瓦罐上,并没有留意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第二个男人也从上排墓区离开,男人走到山道的时候,同样注意到了林亭。

“是你?”那个男人说。

林亭抬头,对上了一张被揍得鼻肿的脸,即便如此,林亭依旧能看出那人的底子很好,眉眼清秀。

但……不认识。

林亭把嘴里的烟取了下来,说:“你认错人了。”

那人一愣,提醒道:“我是卢子濯,我们在生态园见过……你和阮商序一块的。”

林亭闻言抬眼打量了对面人一番,隐约记起些什么来。

而卢子濯则自顾自地在林亭身旁落座,林亭一愣,心想这些明星都这么自来熟的吗?阮商序好歹和自己说过几句话,可她跟卢子濯根本没交际……好像是有点,偷听给人抓个正着。

林亭喉咙一动,把手里的烟熄了,起身就要收拾东西离开。

就在林亭起身的那一刹,卢子濯突然开口:“可以给我一根吗?”他说着,指了指林亭手里的烟盒。

林亭回头看了卢子濯一眼,然后把烟盒递了过去。

不过卢子濯似乎不会抽烟,他生涩地将烟点燃而后猛吸一口,下一秒就被烟味呛到,捂着胸膛咳了起来。

林亭神色淡淡地将烟盒收回兜里,来到香炉前把燃尽烟叶的烟蒂取下来,又把之前拔下来的香和蜡烛插回原位。

在林亭做这一切的时候,卢子濯压下了咳意,目光在林亭身上停留,他眸中深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等到林亭把东西收拾好,就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卢子濯再次开口将她叫住。

“你叫林亭,对吗?”他问道。

林亭脚步一顿,侧目望向他。

卢子濯笑,“你别误会,我只是听我经纪人说的。他认得你,之前也给你打过电话,是梧梁娱乐的。”

经他怎么说,林亭突然记起自己意外和阮商序喝醉上热搜后,似乎接过一个什么娱乐的电话。

卢子濯看着她,继续问道:“你是宁城理工的学生吗?”

林亭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回道:“嗯。”

卢子濯又问:“理工塔很高吗?”

林亭:“不高。”

卢子濯:“饭堂的菜好吃吗?”

林亭:“还行。”

卢子濯又笑了,和之前小树林那阴森森的,让人一听就起鸡皮疙瘩的笑不同,他这次的笑容里似乎带了些自嘲的意味。

卢子濯笑着笑着,又低头吸了一口手上那支燃了一半的烟,不出意外的,他又被呛到了,捂着胸膛拼命地咳着。

林亭又扫了卢子濯一眼,而后自顾自地离开了。

卢子濯也没拦她,咳完之后也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就像疯了一般,还痴傻地打量着手里的烟。

烟已燃尽,只剩孤零零的烟蒂夹在手里。

等到林亭走远后,卢子濯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他扭头看了眼林亭的背影,卸下了笑容。

天上的云层飞过,太阳的光芒再次撒下,给卢子濯镀上了一层金光。

卢子濯把玩着烟蒂,忽而一乐。

“真好啊。”

他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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