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梦境,那就再大胆一些。
相柳看着小夭,问出了他压抑已久的心里话。
“小夭,我和涂山璟,若是可以选,你会选谁?”
相柳的话像是惊雷一般炸开,小夭的眼神躲闪,逃避着相柳的视线。
小夭要如何回答,她和涂山璟的承诺在先,难道要让小夭出尔反尔吗?小夭最讨厌不能遵守承诺的人,若自己反悔食言。难不成让小夭成为自己最讨厌的无信之人?
小夭看着相柳,记忆的碎片冲击着大脑。
小夭想起了自己曾对相柳说的话。几乎是哀求,几乎是不敢爱,几乎是自己没有勇气去直视自己的内心。
“如果你一直都是坊风邶,那该多好。”
“你绝不适合进入到女子的梦里。那是怕比死更可怕的事。”
“只要你放弃一切,我就跟你走。”
若相柳真的只做坊风邶,放弃了所有,小夭真的会跟着相柳走吗?
相柳的话破空而出,中于矢地。
小夭不知如何作答,这问题对她来说无疑是要她直视内心,让她奋不顾身,让她倾尽所有的答案。
相柳默不作声,笑容在脸上,但醋意却深埋心底。
这只是一个梦啊,小夭也要这么冷静理智吗?
用谎言骗骗我也好啊!无论你要说什么,相柳都会接受,而且心甘情愿。
只要她说,相柳都会理解她、包容她、成就她。
在梦中的小夭却依旧谨慎、理智。
她只是将相柳夹给自己的肉吃掉,真香。
如果可以一直就这眼前的幸福来说,那真是美好。
若是寻不到可以厮守终身的人,只贪图眼前的快乐也好。
小夭看着相柳。
“你会选我吗?让我看看你的真心。”
“真心?如何看?”相柳看着小夭,自己的真心如何坦露在小夭的面前。对于真挚纯粹的爱来说,相柳做的并不是很好。客观的来讲,他甚至也是自私的一方。
小夭越过身前的低矮桌案,将手放在相柳的胸口。
“真心,在这里。”
相柳看着小夭,他不明白小夭接下来要对自己做什么,但无论做什么,他都不害怕,即便是死,他也无惧。
“你能舍弃洪江对你的恩情吗?你能吗?”
相柳不语。
“我恨你的,你知道吗?你总是来无影去无踪,我总是在内心期盼着你、担心着你。你独来独往,可尝孤单?”
小夭的声音颤抖,相柳如同石化一般,依旧沉默不语。
心酸纵有千万种,沉默不语最痛处。
小夭接着哭着说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来。此刻间,所有喝进去的酒水都变化成流出的眼泪。
“我,一个女子。不敢表露真心,我怕一败涂地,我怕真真正正的失去你。我若不说,我可以一直暗恋你,你一直都可以活在我的心里。有些爱,是心底的,藏起来,最安全。”
相柳看着小夭,他眼神中同样湿润,他从来不知道,小夭对自己的爱如此卑微,如此隐忍,如此的让人心碎到窒息。
小夭看着相柳,梦境恍惚,她粉嫩桃花,他青梅冷枝。
相柳在心底里说了一万次对不起,一万次想让小夭原谅自己的话,但是他在此刻,却哑口不言,他突然觉得话语的苍白,也觉得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足以弥补小夭。
一切的一切,都是相柳太过自私,让心爱的女子苦等自己,是他没能感受到小夭的真心。
三百年的痛苦,是他罪有应得,是他选的路。
小夭看着相柳。
“你问我会选你吗?那你可曾选我?你可曾为我考虑过。若是我不喜欢你,我为何你牵起你的手从西炎城到轵邑城?因为我贱吗?我的喜欢就这么廉价?三百年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离开一声不说的离开,当我知道的时候,你已身死。我对你来说,算什么。连朋友都不是吗?这让我觉得我是个失败的人,一败涂地。我对你爱,不曾撼动你丝毫。你终究是多么心狠的人啊,相柳。”
相柳看着小夭,他就像一个犯错却又十分倔强的小孩。
“我都这样了,你还会选我吗?”
他倔强,他不死心。他甚至想要在这场梦境中找到答案。他天真,他又自信。明明犯错的是他,却依旧想要得到女子的原谅。
相思如柳,飘满城,尽飞絮。
就如同梦中的轵邑城一般,只不过,飘的不是飞絮,而是相柳痛裂的内心。
小夭眼神闪动,内心却无比坚定。
“我会,选择你。”
相柳明白,没有再追问下去。
一个女子,心中可以有无数的喜欢,但爱只有一人。那是心中的所有期许、所有渴望。婚姻的伴侣可能不是自己忠心所爱之人,却是可以依靠终生的人。若那婚姻的伴侣是你全新所爱的人,那你心中便不会喜欢其他人,也不会隐隐刺痛,春心荡动。
谁都有选择被爱和爱的权利,小夭也不例外。她无法抗拒的喜欢相柳,但她却害怕的不敢紧急。
对女子而言,爱无疑是致命的。对小夭而言,相柳给不了她完全可靠的安全感。
甚至是一场冒险。
这样真诚勇敢的女子,谁又不爱?
相柳笑了起来,那是他这一生之中,笑的最开怀的一次。眼中有泪,却笑的十分开心。
他将小夭一把搂入怀里,他狠狠的抱着小夭,这一次,他是大胆的、直接的,勇敢的。他是从黑暗中走入光明的。
小夭就像是一道光,无私的照耀着相柳,温暖了他。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一个女子如此爱她。救赎他那同样干涸缺乏安全感的内心。
二人相拥在酒馆的二楼,梦境之中人头攒动。此刻间时间如同静止一般。
相柳在小夭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我说的道歉话,无济于事,但我还是想恳请你能原谅我。”
小夭轻轻的闭合眼睛,睫毛就像一日在雨夜而归的蝴蝶沾满了水珠。
“嗯。”小夭靠着相柳的胸膛,她能感受到相柳的呼吸、心跳和上下浮动的胸膛。
“你不要爱的那么卑微,是我不勇敢,是我害怕给不了你想要的,是我一个男子的自负。我以后一定会改,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只要你说,我就会改的。”
小夭听着心跳,他的心跳声让她无比安心。
相柳摸着小夭细软的头发,发香如同春日里的嫩草。
相柳将自己的唇轻轻的落在小夭的睫毛之上,将小夭睫毛上的泪珠泯干。
默默叹气,泪水的苦涩,相柳何尝不知?
爱,果然是这世间最沉重的事情。这样一个女子,相柳要如何给到她足够的安全感呢?如今的他只不过半命而已。
小夭在相柳的怀里,极度安心。三百年里,她睡的最安稳的一次。
小夭的梦境戛然而止。
空留相柳在静静端详着怀里的小夭。
她只不过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她只不过是想寻求一处安心,她只不过是无力自保的日子久了,不想那么辛苦而已。
但小夭依旧爱着自己,那爱义无反顾,那爱可穿越山海,那爱即便经历了三百年也不曾减少。
好梦易醒,琉璃易碎。玉山的棕廊粉壁处,小夭是一脸泪痕满脸笑意的醒了过来。她甚至将自己的头在枕头上又蹭了蹭,来回忆梦中的感觉。
相柳醒了之后,只是站在床前,似乎在想着之前是自己做错了。
无疑是自己做错了,小夭可以为自己放弃所有,相柳却不能为小夭放弃洪江的恩情。这一点上,相柳没有给到小夭足够的安全感。明明是那么一个缺爱的少女,明明她可以糊里糊涂的过完自己的一生。
但她却依旧勇敢追爱,为爱冒险,为爱可放弃一切。
情坚义重的人,谁有不爱?
小夭和相柳拥有同样经历、同样内心、同样观念的一对人。他们是这世间最相似的两个人。
清晨,玉山阿獙就跑来找相柳。
他依旧没有敲门的习惯,推门而入。
“相柳,昨天如何,皓翎王姬入梦了没有?”
相柳眼笑的说了起来:“入梦了。”
“真的?!看来,皓翎王姬心中真的有你,哈哈哈哈,我真为你高兴,心里美滋滋啊。”阿獙拍着相柳的肩膀,自己也变得眉飞色舞了起来。
他曾是杀伐果断的少年将军,彼时的他只不过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阿獙见之欣喜的说:“昨日皓翎王姬要去看王母的药方金典,那东西十分珍贵,她若是真心为了救你,才能让她去看。玉山晚桃也算是对她的测试,她心中有你,自然会全心全意的为你寻医问药,也自然不会将王母的药方金典的内容随意传了出去。”
相柳笑了一下。
“阿獙,你心眼真多,皓翎王姬不像其他贵族,她不一样的。”
阿獙笑笑,:“你又要相信你野兽的直觉吗?那东西到底可靠不可靠啊。”
相柳也跟着笑了起来,:“应该可靠。”
阿獙看着相柳问:“晚上要不要还吃桃子?”
相柳难掩心中的喜悦,那玉山晚熟的果桃果然是珍宝奇果。阿獙有意赠送,相柳却还是拒接了。
“这桃子,吃一次就行。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睡醒第一件事就是码文一篇,感谢友友支持。